第65章 ,惊雷
貂婵是老爷的掌上明珠,把她看得比几个儿子珍贵。老爷把儿子们管束很严,有时候不是骂这个儿子,就是训斥那个儿子,有时气得无法控制,还要动手殴打儿子。他对貂婵疼爱有加,别说打一下,就连骂一句的话也没有。
貂婵是这个家庭的晴雨表,只要她高兴,这个家里就充满了欢乐。她要是不高兴,家里就像罩着淡淡的愁云,仆人说话走路都是小声的。
貂婵一时无法摆脱丈夫离去的孤寂,就到外祖母家去散心。外祖母家在西川的洮河边,那里比南川宽阔多了,洮河也比迭藏河大几倍。
这是一个阴天,空气里弥满了水气,好像随时都会落雨。
任藏夫人坐在炕上纳鞋底,不时望望窗外天空,担心会下雨,妨碍貂婵回家。
丫环急急走进来说,尕姨家来人了。夫人觉得意外,女婿到外地出公差,一般情况下他家里不来人,除非有啥大事,能有啥大事呢?是不是妹妹病了?或许和街坊邻居发生了矛盾?她心里禁不住发慌,急忙下炕,顾不上穿会客的衣装,急急来到客厅,一眼望见妹子的女管家和媒婆站立。
夫人一时纳闷,她们来做啥?脸色怎么怪怪的?出于礼节,她责怪丫环:“你们怎么没给亲戚让坐?”
管家低眉垂眼,细声慢气:“姨娘,不坐了,忙着呢。”
媒婆也是微低着头,像是不敢见人。
任藏夫人吃惊了,不落坐就意味着有重大事情要说,也可以说见外了……。
管家转身提起放在地下的背斗,媒婆用一只手扶着背斗,一齐递向任藏夫人。
女管家歉意道:“姨娘,我家夫人说了,对不住哦,儿大不由娘,你多加原谅。”
背斗是女方家送给男方家的订亲信物,准女婿要用背斗装着礼品,每年在不同的季节来拜见准岳父岳母。
任藏夫人开始不明白她们拿个背斗干啥,听了管家的话,她立刻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棒,霎时晕天昏地,身子摇晃几下,就要跌倒,丫环眼明手快,赶紧把她扶在身后的椅子上。
任藏夫人不相信这是真的,恍惚是在梦中,呐呐道:“老天爷,世上总没有这样的事?”
管家施了个礼,轻轻地说:“姨娘,我们走了。你老别太上心。我们夫人说了,对不住得很,儿大不由娘。”说罢转身急急离去,好像走慢了这家人要找她的麻烦。
任藏夫人连“送客”两字都说不出了,或着是悲痛之下忘了说,她头一偏晕到在方桌上。
丫环们大惊,有的围上前呼喊“夫人”,有的飞奔去请老爷。
任藏老爷得知阮家的目的,气得心口胀疼,浑身颤抖。他强打精神端坐太师椅,面无表情,好像啥事也没有发生。他向前来禀报的仆人问了夫人情况,知道无大碍,吩咐道:“叫她们把夫人扶到炕上缓着,一会就醒了。”
任藏老爷感觉自己也支持不住了,很想上炕躺下。可他是老爷,一家之主,面对这样的大事不能像婆娘家那样,他要挺住,要顾颜面。他对仆人冷冷地吩咐:“沏一壶茶,把烟锅拿来。”
任藏夫人躺了一会醒了,坐起身放声大哭,哭声传遍了任藏府……。
不一会,老爷的仆人来了,很为难地传老爷的话:“夫人,老爷叫我给你说,他还没死呢,你就别哭丧了。”
任藏夫人那敢再哭,用手绢抹去泪水,低声呜咽。
任藏府静得听不出大的声音,大家说话低着声,脚步也是轻轻的。生怕老爷找出什么碴子,借此发泄内心的火焰。
任藏夫人呜咽了一会,吩咐丫环取来出门的衣装。她爬下炕,嘴里絮絮叨叨骂着;“我把你个军犯,烂匣匣装了的,烂背斗切了的,你娃四两肉叫狗吃了,不得好死——你们手脚快些!”后一句是说与丫环的。
任藏夫人骂罢侄儿又骂妹子:“我把你个尕娼妇,嘴上像抹了蜜,心里揣着刀子。哼,一个阿爸一个阿妈。阿爸阿妈养不下你这么的尕娼妇,你没行好才当了寡妇,小心着,天还报呢……。”她气糊涂了。娼妇是临洮人骂女性的用语,算是最毒的。
任藏夫人在丫环们的侍奉下穿戴整齐,正要出门,老爷走进来,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问夫人:“你这是要干啥去?”他是听了仆人的通报匆忙赶来的。
夫人一见老爷就更伤心了,泪水禁不住地流,呜咽着喊了一声:“老爷。”就呜咽着说不出话了。
老爷面无表情,声音是威严的:“你干啥去。”
夫人仍在气头上,顾不上老爷的威严了,大着口气说:“我要去问问尕……寡妇,军犯娃,那个烂背斗切了的……!”她本要骂“娼妇”,又觉在丈夫前这样骂妹子不合适,就改了口。
老爷看也不看她一眼,轻轻叹口气,缓慢地说:“你别丢人去了。”
“我去骂她,没啥丢人的。”
老爷气得骂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想让全临洮人都知道吗?”
阿婆怔住了,那敢行动,身子摇晃几下,要不是丫环急忙搀扶,她可能要瘫坐在地。
老爷发话:“你乖乖在屋里坐着。”
阿婆拿手绢抹了抹泪水,可怜兮兮地说:“老爷,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老爷比夫人更痛苦更愤慨,他站起身反剪双手,慢慢朝门口走去,做为男人,他不能把情感表露在外,只是用平淡的口气说:“你放心,世上有打光棍的儿子,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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