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破碎虚空

新月如钩，倒挂夜空。

        月色如刀，月光如水，流过醉仙楼外的玻璃窗户，淌过道天河上石砌的拱桥，洒在风波楼顶殷红色的琉璃瓦上。

        寂寞的月，寂静的夜。

        风波楼巅，马士贤负手独立。琉璃瓦上的月色，将他素净的长衫染成一片苍白，在微风中轻轻翻动。他临风玉立，仿佛是谪落凡尘的仙人，不带丝毫的烟火气息。

        他扬起白皙俊秀的脸，望向长空，安静的，凝和的。仿佛哪里，能读到心处最深的寂寞。

        寂寞。

        寂寞如歌，一首断肠的凄艳的歌。

        他，三岁学刀，十岁弑师，十五岁刀斩关逢国第一武神——檀雷牛，二十岁无敌于天下，世封刀帅，从此便成了那个站在最高处的男人。然而，绝顶的风光却不是绚烂如夏的烟火，哪里有的只是冰寒刺骨的寂寞，令人难耐的寂寞。

        寂寞。

        寂寞如刀，如他背上斜缚着的三尺七寸长，莹白如雪的刀。

        碎雪刀，刀碎雪。

        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吹得马士贤满头柔顺的长发在风中乱舞。他突然曲手握紧碎雪，然后抽刀出鞘，一声轻吟。就像寂静雪夜里，落雪碎裂的声音，孤独的，冷艳的。

        今夜，他，他的寂寞，他的寂寞的刀。

        今夜，他和他的寂寞一齐等待。等待那个终于可以让他不再寂寞的人，等待那把终于可以让他的刀不再寂寞的剑。

        此时的风波楼旁，广场上围满了数之不尽的人。人潮汹涌在幽暗的月色下，漫到青石板铺成的公路上，阻塞了车流的往来。人声鼎沸，像是八月里奔涌的潮声。他们大声的朝着心中如神的偶像——刀帅马士贤，呼喊着，嚎叫着，泪流满面。无数的女生，因为无法挤到更近处，而悲痛欲绝，痛不欲生。而更多的人正陆续的从更远的地方赶来，几乎就要积满这座宽广的广场。

        八月十五，夜。刀帅剑男决战于云流城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他们之所以选择在此处决战，全因云笈流城不但是关逢国的首都，更是云云笈位面内最为繁华耀眼的城市，于此地决战，方才符合他们的强者气质。

        早在一个月前，刀帅剑男决战的消息，就已被各大媒体论坛争相报道。一时间，人人都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惊世之战而兴奋不已。人人均期盼着此战的快些到来。

        云笈位面，以武为尊。生活在此位面内的人民，人人好武，人人习武，人人懂武，人人皆以侠义为怀。他们最重侠客精神，上从政客，下至乞丐，均把侠士荣耀，看得重越生命。

        位面内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涉及到侠士荣誉的事，双方不分贵贱，均可向当地官员，合理合法的提出约战申请。

        此战，是刀帅与剑男的武者荣誉之战。两大强者约战，自然引人无数。从消息传出之日起，便有他城市，其他国家，其他位面的看客陆续涌入云笈城。

        终于，到了那日。八月十五，夜。

        喧闹声，穿破天际，直冲云霄，震慑百里。

        余志飞一手啃着闻名各位面的绝味蛋饼，一手提着叶小月的背包，随她走出风波美食广场。

        这绝味蛋饼的味道实在是名不虚传，好吃的余志飞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因为吃到了这样的绝味，总算是稍解了拒绝叶梓萱约会的遗憾

        就在他们快要行出门口时，前方突然不知道是谁大呼了一声:“啊，剑男来啦”。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仿佛大地都要塌陷了似的。

        余志飞懵然回头，只见一大波人流凶猛如潮水般的朝广场口涌来，同时齐声高叫着:“剑男，剑男，我爱你”。

        余叶两人身不由己，为人流一冲，只得随波逐流，同他们一起冲上了广场。

        可煞作怪，原先闹哄哄的广场，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人人屏吸而待，等待另一个传奇的降临

        就在这万众瞩目间，一道剑光划破长空。如闪电惊慕，似流星坠地。

        他，来了。

        他和他的剑，只为最强而生。为了最强，他从西境的古城，飘然东来，不畏千山，不惧万水，只为击败那个最强最寂寞的男人，及他那把寂寞的刀，达至最强。于是他向他约战：八月十五，流云之巅。

        苍白的月色下，他如魅影般停落在琉璃瓦梁的另一侧，马士贤的对面。

        眼见剑男张林已至，人群更加的疯狂了起来，他们拼了命的狂呼着他们的名字，马士贤和张林交替着，响彻在夜空中。这场惊世之战，他们已期盼已久。

        楼下喧闹如惊雷，楼顶却寂静似初雪。

        张林一落地，便不再是方才空中锋利的模样。他只是安静的，温柔的站着，黑色的衣衫，黑色的剑鞘，仿佛是要融进了无边的夜。

        静立时，他凝神看向帅的不似人的马士贤，看到他眼中渐渐淡去的寂寞的神色，和慢慢浓烈的兴奋的光芒；他也看到了他手中紧握的，苍白月光下的碎雪。

        三尺七寸的刀，刀身如雪。

        于是张林也拔剑，从漆黑的剑鞘内，从漆黑的夜里拔出了他的“流萤”。流萤剑出鞘，映着月光，碧莹莹的剑身，如万萤飞舞，流光四溢。

        你来啦。马士贤说，声音冷的像是冬日里的寒冰。

        嗯，我来了。张林说，声音柔的像是春天里的微风。

        哼，来之前也不知道洗下头，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满头都是头屑？马士贤冷笑。他生平好洁，最见不得那些不修边幅的邋遢鬼。倘若不是因为对方剑，他估计连靠近他百米的位域都不愿意待

        哦，我知道。可惜我的心中早已只剩下剑，我的情也早已极与我的剑，所以我此刻已看不见我头上的头屑，我眼中看到的只有剑。张林静静的回答。

        马士贤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色，似有所悟。他不由叹道：没想到，你竟已到了“剑意流”的境界。厉害，厉害。我果然没看错人。哈哈哈，他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大笑之后，笑声一停，刀光便起。一抹凄美的，哀伤的刀光，仿佛情人远逝时，回首的悲伤的笑。天空下顿时一片雪白，狂烈的刀气崩裂开来，撞的楼下的人站立不稳，摔倒一片。他的刀已斩向张林

        耀眼的刀光，热烈的刀。

        马士贺碎雪刀劈来，势若狂风。狂风扑面而来，张林却像一片枯掉的树叶，随风飘起，飘飞空中。

        人在空中，剑光已起，一缕幽怨的，断肠的剑光，像是爱人哭泣时，脸上划过的泪痕。

        雪白中扬起一片碧绿。温柔如水的剑气，在空气中流弹开来，拂过人们的脸上，像是慈祥母亲的手。

        惨绿的剑光，温柔的剑。

        风大极了，夜暗极了。天地间只见雪白的刀光和碧绿的剑光，剩余的只有黑暗。

        他们都在全力催动体内战气。高手之战，胜败只是一招之间，一瞬之内。

        四周气流急速涌动，围观看客，人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唯恐自己的一个呼吸，都会破坏了这场精彩绝伦的大战。

        刀凶剑危。

        两人一触即分，留下的残影却还再斗个不停。

        残醒还未消失，旋又回身再战。一个扬刀，一个弄剑。两人似两道流星相撞，刀剑相交的瞬间，即爆发出刺眼豪光。

        围观人群被这豪光一射，都睁不开眼了。等到勉强能睁眼看时，却见两人在空中的身体，正慢慢的碎片化，慢慢的消失。

        破碎虚空！

        “天哪，是破碎虚空。“叶小月激动的叫了起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围观的群众也轰动了，那景状，简直比看世界杯决赛还要来得激烈。

        叶小月抓住余志飞的手，兴奋的眼中直冒光。那模样，估计和那些追星少女，见到自己偶像真人时有的一比。

        余志飞不懂什么是破碎虚空，但是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于是也装作开心的模样，抓着她的手，欢呼雀跃。一边欢跳，一边看着叶小月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俏脸，不知怎的，心中只觉小鹿乱撞。

        从人们的喜悦激动中，余志飞明白了，这所谓的破碎虚空，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境界，是以人人都在为他们的破碎而感到开心。

        随着两人的破碎而去，这场惊世之战也终告结束。兴奋的人群都渐渐散去。

        决战虽然结束了，可是它留给人们心中的冲击，又如何能随之散去。那惊艳的刀光，那凄美的剑意，又叫人如何能够忘却。

        至少叶小月忘不了，也不愿忘。不只为这惊世绝艳的破碎虚空，还为因此而叫她想起来的那个他。

        那个同样惊世绝艳的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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