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解忧
师父常说——酩酊解忧,黄汤穿肠过便能把所有烦恼都抛诸脑后。
这话沐婉婉一直不太赞同,她觉得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再怎么醉总归是要醒的,等醒来之后那些烦恼依然还在,甚至可能有增无减。
然而,这一刻,她似乎有些赞同师父的话了。
多亏了她误饮的酒,她睡了回南梁以来最舒服的一觉,难得能在天色透亮时醒来,细碎鸟鸣声入耳,缕缕阳光拂面,一切看起来简直岁月静好到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儿时。
她伸了个懒腰,昨晚没有再被噩梦惊扰这让她心情大好。
舒展的手臂触碰到了身旁的人,她并未多想,迫不及待地分享,“师弟师弟,我昨晚居然没有做噩梦。”
“……是吗?那还真是恭喜你了。”身旁静默了片刻,传来一道有些森冷的话音。
沐婉婉仍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自顾自地说着,“说起来,倒也不是一夜无梦,梦还是做了,不是噩梦但也算不上美梦……就……很荒诞,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个梦,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梦到了什么?”询问声传来。
“哦,简直百转千回,我居然梦到了池晟……哈哈哈哈哈哈……”她越笑越夸张,拍着床,蹬着腿,手舞足蹈的。
“梦到我有那么好笑吗?”
“不是你啦,是池晟……”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顿住,笑容也僵在了唇边。怔忡了片刻后,她缓缓的、缓缓的转头朝着身旁的人看去。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是沐婉婉印象中的池月没错……但要说是池晟又似乎更符合……总而言之,她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硬要说哪里不同的话,那就是未施脂粉素面朝天,以至于她脸上生硬的线条也都暴露无遗,高挺的鼻梁看着有些冷峻、微薄的唇线看着就很寡义,最为突出的就是那双眼睛了,狭长凤眼显得格外凌厉。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沐婉婉莫名觉得紧张,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游弋,划过了光滑脖颈处突出的喉结……她仍是不愿相信,有些女孩子喉结也会比较突出嘛,这很正常的!
但是这个“池月”真的不正常啊!她完全没有先前所表现出的矜持,就这么衣衫不整地靠坐在床上,而敞开的衣襟处……一马平川,毫无起伏……
断断续续的画面在她脑中浮现,她扒了“池月”的衣裳,有两颗橘子掉了出来,她狼吞虎咽地把橘子给吃了……
这只是一个梦!她一边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一边颤巍巍地问:“你、你的胸呢?”
“被你吃了。”
“……”
果然啊!再怎么醉总归是要醒的,等醒来之后那些烦恼依然还在,甚至可能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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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婉婉看起来就像是皮影戏里的皮影一般,而牵引着她的则是本能。
在本能的驱使下,她若无其事地用完了香福端进屋子里的早膳,和池相以及池家的几个重要族亲一块品了茗,直到回府的车队都已经准备妥当,这才依依不舍地挥别了众人。
直到站在池府外头送别的那些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她瞬间敛起笑意,把探在车窗外的头伸了进来,直挺挺地端坐着。
这期间,她不断偷瞄着身旁的人。
“想问什么就问吧。”于是,池晟主动打破了沉默。
“啊……”当身旁传来他褪去所有伪装后的真实嗓音时,沐婉婉吓了一跳,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你……你真的是池晟吗?”
“需要我脱给你看吗?”他问,说这话的时候他莫名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可以吗?”沐婉婉小心翼翼地确认。
他深吸了口气,“不可以。”
“好吧……”她失望地努了努唇。
“池月跑了。”他再次启唇。
沐婉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在跟我解释你男扮女装的来龙去脉吗?”
“显然是的。”
“哦,你继续。”
“池月逃婚了,迫于无奈我父母只好让我顶上。”
她又静待了会,确定没有下文了才不敢置信地问:“完啦?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池晟比了个“请”的手势,“到你了。”
“我的故事可比你精彩多了。”她嫌弃地白了眼池晟,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起来,“我强烈怀疑沐辉辉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你见过哪有直到成亲前一天的傍晚才赶回家的吗?那天晚上他用完晚膳后就拉着我一块喝酒,说是要好好告别下单身,整个过程他都表现得挺开心的、对陛下的赐婚也没有任何排斥,那我当然不疑有他了是不是?结果!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就留了张条儿,上头写着‘今天天气不错,我要去远行,劳烦妹妹代为拜堂,好好照顾家嫂,哥哥爱你哟’……这种爱谁要啊!有本事有永远别让我逮到……”
她又骂骂咧咧了许久,池晟始终没有打断。
直到她骂累了、消停了,他才启唇道:“嗯,确实编得挺精彩。”
“编?”沐婉婉颇为愕然地看着他,“你觉得这是我编的?!我编这干什么?难不成还是我让我哥逃婚非得假扮他不可?我是脑子有坑吗?”
“谁知道呢?”他好笑地道:“你为了追我也没少干过脑子有坑的事。”
“……可我事先也不知道这个池月是你冒充的呀。”
“无论我有没有冒充池月,我都是她哥,你知道我回南梁了,不是吗?如此一来,确实更方便近水楼台。”
“不是……”你到底是多大的脸呐?!
沐婉婉很想这么说,然而却没有底气,所以说人真的不能犯错,一旦犯了这小辫子很有可能会被人揪一辈子!当然,这个错也并非不能解释,只不过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她也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算了,不重要,这种事我不关心。”池晟不耐地打断了她的支吾,他认为丑话应该说在前头,“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哈……”沐婉婉哼出一记有些夸张的讽笑,“也是,你除了建功立业还会关心什么。”
池晟不太明白她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显然他们之间有误会,但他并不打算解释,“嗯,你知道就好。”
她撇了撇唇,“那我们就来聊点你关心的事呗。”
“比如呢?”他问。
“和离。”她眼眸一斜,“关心吗?”
池晟忍不住扬了扬眉梢,“和离?”
他显然对这事有兴趣!这让沐婉婉来劲了,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打起了精神,“这事总得收场不是?既然池月和我哥都已经逃了,那就是找回来硬凑在一块也不过就是对怨侣,何必呢?我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亏待了池月怎么办?倒不如就让我们俩来把这段婚姻终结掉吧,虽说御赐的婚姻不能抗旨拒绝,但没说过不下去了不能和离是吧?”
“确实没说不能和离,可也不是想离就能离的。”池晟不动声色地道。
“你这腿就是很好的筹码呀!”沐婉婉一激动,用力拍了下他的腿,见他疼得直皱眉,这才意识到力道有些失控,连忙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太用力……你的腿不是折了吗?虽然是假的,但别人又不知道,昨天我们出门时有不少百姓在看热闹呢,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你坐着轮椅,再加上我哥本来在南梁风评就不怎么好,那些人定会觉得是沐辉辉性格乖戾残暴,这才刚新婚就把池家二小姐给打残了,用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到陛下耳中。说起来,你爹没把这事闹大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池相啊,到时候陛下一定会觉得委屈池家了。”
她侃侃而谈的模样让池晟觉得仿佛见到了昨日的自己,这些话几乎与他跟他爹娘说讲述的一致,于是乎,他提出了他爹昨日所提的疑问,“仅凭这一件事就想让陛下答应和离?”
“开局一件事后面全靠编,这事我擅长。”
“……”
“总而言之,陛下赐婚本是想让我们两家修好,一旦他发现适得其反,那岂不是巴不得我们赶紧分开。”
“你以为陛下赐婚就真的只是想让池沐两家修好那么简单吗?”换做从前,他是绝无可能去跟沐婉婉探讨这种话题的,可她刚才的那番言论让他意外的发现,他们的想法惊人的一致。以至于,他不禁开始对她有些好奇了。
“我知道没那么简单啊,他打小不就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嘛。”她正撩开车窗上的帘子,打量着外头,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她眼眸一亮,话音仍在继续,“也知道这赐婚背后的目的多着呢,我是没可能凡事都遂了他的心,你也一样吧?可若是龙心大悦后能让我们和离,那我倒是不介意做一些能哄他开心的事。”
“嗯?”哄他开心的事是指?
还没等池晟把这困惑问出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他听到外头传来了交谈声,话音有些轻、离得又有些远,听不太清楚究竟是在说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有一道声音是师慎之的。
而一旁的沐婉婉则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煞有其事道:“你待在车里别出来,我要为了我们的未来去奋斗了。”
“……”总觉得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可惜他来不及询问清楚、更遑论阻拦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沐婉婉就推开了马车的门,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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