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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你的名字(下)


  河东太守一家死于大火,上下几十口人无一活口。

  没有人认为这是自杀,他杀的可能几乎是河东上下官吏的共识。因此,所有人都极为生气。

  这一次贼人敢刺杀太守,下一次,贼人也有胆子敢刺杀其他的河东官吏。

  这是对河东的藐视,这是对朝廷的挑衅!

  “决不能姑息!”河东郡丞暴怒,一脚踢翻矮几,整个人被气的发抖。

  刺客未免太过张狂,居然敢刺杀太守,那可是一郡太守啊!

  祁拒慎道:“不错,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仅要为太守报仇,还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河东郡丞看向郡尉,“苏郡尉,麻烦你封闭安邑,调遣郡兵,严格搜查城中每一处,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唯!”

  紧跟着,郡丞又看向祁拒慎,“祁主簿,还得劳烦你上奏朝廷,将此间事情,详细解释清楚。”

  “唯。”

  接下来的几日,安邑气氛骤然紧张,层出不穷的郡兵在城内来回搜查,所有过路的商贾、旅人,都被抓进官衙审问。

  连带着,整个河东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栾冗挑选的城西客店,极为偏僻,郡兵只是例行检查一遍,并没有发现藏在阁楼上的宫装女子。

  阳光落在令牌上,‘御’字熠熠生辉,长短剑放在一旁,剑刃森白,充满着寒意。

  一双玉手拂过令牌,冷艳的脸颊充满着疑惑。

  虽然,她受了重伤,衣裳也被人换了。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被人侵害,反而是被人救了。

  只不过,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也不知道,是谁射出的那一箭。

  这几日倒是有一个医工和一个老妇在服侍她,可是无论她怎么逼问,那俩人都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救她。

  虽然毫无头绪,可是她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沉睡不醒的时候,依稀见过一只绿色的玉佩。而且,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被人抱过。

  “玉佩......”

  她努力回想,脑海中关于玉佩的印象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只雕刻着卧鹿的玉佩,她记得很清楚,而且,她好像还抓紧过。

  便在此时,门被打开。

  一瞬间,她便握住了短剑。

  “姑娘,你好些了吧。”进来的是个老妇人,长相和蔼,这几日一直是她在照顾。

  “今日那人有联系你吗?”她冷着脸,樱唇轻启。

  老妇人苦笑着摇摇头,“姑娘,那人真没有联系过我,他给我钱作报酬,让我好好照顾你。姑娘,你若是不信,可以随我走一趟,暂时住在我家。”

  闻言,她稍稍沉默。

  实际上,她已经明白自己不可能找出那个人。

  对方做事情滴水不漏,到现在也没有露出破绽。

  她猜测,对方一定是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令牌,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是故不敢牵连过深。

  不过,她不会放过那个人。

  ‘哪怕你救了我,可是你看光我的身子,我绝不会放过你!’她轻磨银牙,雪白透晰的玉脸露出愠色。

  眼下,她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只绿色的卧鹿玉佩。

  可是,找一只玉佩,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么想着,她也只能轻叹一气,暂时放下心思。

  “以后你不用来了。”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她对着老妇人说完,直接将其赶出去。

  箭术强的人视力都不差,虽然隔着百步距离,但是栾冗依旧看清宫装女子在做什么。

  他明白,这个女人准备走了。

  安邑侯府。

  因为隔壁太守府邸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几日侯府周围巡逻十分严密。

  祁氏族人也都老实待在家中,没有出去乱跑。

  庭院中,老表三个正在对酌。

  “如此说来,还是毫无头绪?”聂嗣放下茶盏,看着祁粲与祁咎。

  祁粲摇头,“没有线索,安邑、猗氏、解县、闻喜等地全都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线索。”

  聂嗣轻轻敲击矮几,问道:“眼下没有线索,我们不妨做个推演,如何?”

  “推演?”祁咎看向他。

  聂嗣颔首,说道:“人之所以杀人,无非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为了利益,第二种是为了仇恨。当然还有第三种,吃着没事干。第三种情况比较少见,暂时不做考虑。”

  祁粲接过话题,分析道:“若说是为了利益,那这份利益必定十分庞大。因为杀的人是一郡太守,能让一郡太守成为获取利益的障碍,这足以说明背后之人,所图甚大。”

  “如果说是为了仇恨,倒是也有可能。”祁咎忽然道。

  “怎么说?”聂嗣问。

  祁咎道:“前些日子,曾发生一件事情,太守的决断,有失公允,致使犯事之人心生不满,杀人逃窜。”

  祁粲想起什么,说道:“你说的是盐乡的那件事情?”

  “嗯。”祁咎点头,旋即向聂嗣解释道:“盐乡那边,有一恶少年,在乡中欺辱少妇,却反被少妇所伤。因那恶少年大父乃是乡中三老,故而颠倒黑白,反诬是那少妇勾引恶少年。少妇为证清白,欲投井自尽。”

  “好在,为其丈夫所救。然而这件事情闹到了太守的跟前,双方于衙门对峙。最终,太守选择相信乡中三老说辞,惩处少妇。”

  顿了顿,祁咎叹道:“事情到这里原本已经算是过去了,不过没想到那个小畜生居然不知收敛,暗中带人谋害了那对夫妇!”

  说到这里,祁咎脸上露出煞气。

  “那对夫妇遇害之后,太守因那小畜生尚不满十五之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

  “然后呢?”聂嗣声音冷漠。

  祁粲接着道:“谁也没想到,那对夫妇有个远方族弟,名为崇侯翊。此人不服太守的处置,自己一人锤杀盐乡三老,更将那小畜生活活烧死在那对夫妇的坟茔前。”

  聂嗣嘴角微微翘起。

  祁咎道:“正是因为事情过于恶劣,所以我和兄长才会暗查。如果是崇侯翊做得,那也很有可能。毕竟太守的处置,有失公允。”

  “你们觉得哪一种情况更有可能?”聂嗣问道。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祁粲想了想,说道:“眼下来看,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祁咎赞同的说。

  聂嗣道:“如果河东官吏迟迟找不到线索,那么崇侯翊将会成为最大的疑犯。”

  闻言,祁粲与祁咎默然。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甚至很大。

  依照目前的情况,崇侯翊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便在此时,栾冗走进庭院。

  聂嗣知道他定是有事禀报,所以与祁粲和祁咎告罪一声,带着栾冗离去。

  看着聂嗣远去的背影,祁咎笑道:“看样子,伯继确非凡人。”

  事实上,他们兄弟二人,很早就对崇侯翊有怀疑,只是心照不宣罢了。没想到聂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也能想到。

  祁粲道:“伯继思绪,琢磨难定,不愧是范夫子的弟子,腹内确有经纶。与其对谈,受益匪浅。”

  “嗯,确实有些捉摸不定。当我说到那对小夫妇的事情,他脸色丝毫未变,仿佛没有放在心上。这给我的感觉,有点过于无情。”祁咎沉思道:“或许,也有可能是伯继不擅长表露情感的缘故。”

  说到这里,祁粲眉头皱了起来,“子越,你有没有感觉,伯继与我们说话的时候,好像事事都有所保留。就像...嗯......”

  “就像隔着纱帘说话一样。”祁咎替他补充。

  “对,就是这种感觉,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祁粲说。

  另一边。

  “少君,那个女人走了。”

  “走了?”聂嗣先是一楞,而后抿抿嘴唇,最后点点头,“走了也好,留下来很危险。”

  见自家少君似乎有些不舍,栾冗提议道:“少君,用不用我去追踪她?”

  “不用。”聂嗣道:“她现在肯定有所警觉,我猜测她这几日一定会跟踪那个医工或者老妇人,企图查明我的身份。你若是这个时候追踪她,会露馅的。”

  “我明白了。”栾冗道:“少君放心,这几日我从没有现身,她不会查到我们。”

  “很好。”

  聂嗣说完,看着庭中花树,思绪翻飞。

  他好像,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

  你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呢?

  事实确如他们三人所猜测的那样,拖了几日没有找到凶手,河东上下官吏已经急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简直是在啪啪打脸!

  而且是左脸打完,打右脸的那种。

  “祁主簿,朝廷那边还有多久来消息?”郡丞看向祁拒慎。

  祁拒慎道:“最快速度,也要两日后才能收到消息。”

  “两日?”郡丞沉声道:“我想,就算朝廷来消息,只怕也是要我们彻查,抓住凶手。可是眼下我们毫无线索,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真是......唉!”

  热锅上的蚂蚁,就是形容现在的河东官吏。

  太守一家被活活烧死,他们却束手无策,甚至连追查的线索都没有,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便在此时,苏郡尉忽然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此番太守横死,朝廷一定会派人前来彻查,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让朝廷看见。”

  闻言,祁拒慎眉头一皱。

  他很清楚苏郡尉什么意思,无非是装装样子,欺骗朝廷的使者。

  这种事情,他不想做。

  “你打算怎么做?”郡丞倒是很感兴趣,问道。

  苏郡尉道:“诸位别忘了,前不久盐乡发生的事情。我觉得那个崇侯翊就很有可能是凶手。此人锤杀三老,烧死活人,可见其心性之残暴。”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将其抓捕归案,认真拷问!”

  祁拒慎蹙眉,无力反驳。

  因为崇侯翊做得事情,确实是事实。

  “好,立即抓捕崇侯翊!”郡丞直接下令!

  “唯!”

  做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

  郡丞和郡尉想的很明白,不管那个崇侯翊是不是真的凶手,都必须抓回来。

  一则是为了他犯下的命案,二则是为了‘有备无患’。

  万一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那么这个崇侯翊,或许可以当作替死鬼。

  很不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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