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真是岂有此理。”一句话落，从正厅里传来了茶杯破碎的声音。

        在门外的江嫣停住了脚步，不由得心里一紧，爹爹性子温和，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今日这是怎么了？跟在江嫣后面的小丫头小芙低声道：“姑娘，咱们还进去吗？”

        江嫣轻声道：“为何不进？”说完，江嫣抬起脚便往正厅里面走，后面拎着点心匣子的小芙连忙跟了进去。

        坐在太师椅上的江楷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自己的幺女江嫣走了进来，脸上的怒气才消了一些。

        江嫣瞥见了地上破碎的茶杯瓷片和几片茶叶，上前一步，福身柔声道：“给爹爹请安。”

        江楷面色缓和许多，“嗯了一声，江嫣又往左边走了两步，柔声道：“给娘请安。”

        赵琴越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江嫣更是不解了，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江信，微微颔首道：“大哥哥也在。”

        江信看着自己活泼可爱小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江嫣倒是越发好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让爹娘还有大哥这般模样。

        江嫣朝小芙使了个眼色，小芙心领神会，走上前去，说道：“老爷，姑娘今日上街特意买了老爷爱吃的马蹄糕。”说完，小芙就将点心匣子放在了红漆木桌子上，然后退到了一旁。

        江楷看了一眼马蹄糕，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个女儿懂事孝顺，可这件事他怎么也无法亲口说出来。

        江楷缓缓道：“嫣儿，这有一封信，你看看吧。”

        江嫣这才瞥见红漆木桌子上的信封，拿起来，掏出里面的信，看完后，她轻笑道：“余家要与我们解除婚约。”

        江楷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女儿若是哭了，一定要亲自上余家说理去，赵琴越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慰女儿，江信也想好了如何劝解妹妹，只是没想到，江嫣的反应竟是高兴的。

        江嫣抬起头看着诧异的爹娘，还有哥哥。她慢慢收起了笑容，自己高兴的这么明显吗。江嫣把信放回原处，正色道：“爹爹，这婚约解除了是好事，女儿与那余方晗并无情意，自然，女儿也不愿嫁到余家去。”

        江楷听了这话，心里反而吃了一个定心丸，他原来是担心女儿会因为余家要解除婚约，而伤心难过。既然是这样，倒不如解除了婚约，给女儿找个更好的婚事。江楷站起身来，言道：“那好，那爹爹就给你退了这门婚事。”

        赵琴越起身劝道：“老爷可想清楚了，这门婚事若是真退了，传扬出去，恐怕有损嫣儿的名声。”

        江楷一听，点头道：“夫人这话也有理。”

        江嫣走到赵琴越身旁，搂着赵琴越的胳膊，柔声道：“娘，既然余家派人送来书信，想必是打定主意要退了这门婚事，我们何不顺水推舟答应呢。”

        站在一旁的江信思虑了一番，说道：“爹，娘，既然是他们余家先提出解除这门婚约，那他们就应该亲自上门才是，当着两家人的面，把婚约废了，这样一来，也不会影响小妹的清誉。”

        江嫣听了，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江楷说道：“爹爹，大哥哥的主意不错。”

        江楷正色道：“信儿，让人去余家传话，若要解除婚约，便亲自上门来。派人递个书信，就想了事，我江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江信拱手道：“孩儿这就去。”

        江嫣柔声道：“爹爹，您还没尝女儿给您买的马蹄糕呢。”

        江嫣扶着江楷坐回到太师椅上，打开匣子，拿出了一块马蹄糕递给江楷。一旁的赵琴越可是吃了味，坐到左边的太师椅上，抱怨道：“好好的女儿，眼里呀，竟没有我这个娘。”

        江嫣连忙拿了一块马蹄糕送到赵琴越嘴边，撒娇道：“哪有，女儿心里怎会没有娘呢。”

        赵琴越接过了马蹄糕，轻笑道：“你呀。”

        江嫣和江楷，赵琴越闲聊几句，便福身回景院去了。景院在江府的东南角，是江嫣的闺阁。回到景院，江嫣倚靠在软榻上，软榻上铺了一层浅粉色的毯子，柔顺细腻。江嫣顺手拿起了矮木桌子上的话本子。

        小芙递上一杯茶，说道：“姑娘，与余家的婚约若是真的退了，也是了了姑娘的一桩心事。”自从她家姑娘与余家定了婚约，可没少叹气伤神，她整日里瞧着，心里也不是滋味。现在可好了，她家姑娘高兴了，她这个做丫头的也欢喜。

        江嫣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矮木桌子上，言道：“希望那余家能早点上门来才好。”

        余府

        余廓听了江家来人传的话后，在正厅来回踱步。端坐在檀木椅子上的余夫人言道：“老爷，你走来走去的做什么，看的我头晕眼花的。”

        余廓停下脚步，看着余夫人，坐下说道：“午后，咱们就去江家，把婚约解除了。”

        “婚约不能解除。”余方晗大步从外面走进来，拱手道：“爹，这婚约不能解除。”

        余廓起身正色道：“这件事为父已经决定了，来人，把大爷送回房去。”

        一旁的小厮上来拉着余方晗就要外走，余方晗一把甩开小厮，不解道：“爹，我与嫣儿的婚约早在一年前就定好了的，怎能说解除就解除。”

        余廓看着余方晗，叹了一口气，坐到檀木椅上，语气恳切道：“爹就你一个儿子，你的婚事不单单是自己的，更是整个余家的。为父之所以要和江家解除婚约，是因为成恩伯爵府有意与我们结亲。”

        余方晗闻言，十分诧异，然后无奈道：“所以爹为了余家的荣耀，就要言而无信。”

        余夫人连忙起身，责怪道：“晗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爹，你爹可是为了你的前程，才与成恩伯爵府结亲的。”

        余方晗看着余夫人，颤声道：“可我喜欢的人是嫣儿。”

        余廓拍了一下漆木桌子，喝道：“行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件事轮不到你做主。来人，把大爷拉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府门一步。”

        小厮连忙道：“大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余方晗眼眸中满是不愿，可他不能忤逆不孝，还是不甘心的握紧拳头大步走回了房里。余廓看着余方晗的背影，摇了摇头。

        午后，太阳渐渐西移，微风习习，吹动了院子里的树枝，沙沙作响。

        江府

        江府正厅上，左边主位上坐着余廓，站着余夫人，右边主位上坐着江楷，站着江夫人赵琴越。长子江信。婢女上了两盏茶，便下去了。

        江楷悠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轻放下。屋子里十分安静。气氛有些微妙，余廓见状，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里却有些心虚。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可江家再好也不如成恩伯爵府，是有爵位的人家。

        最后，还是余廓先开口了：“江大人，咱们两家也是有些交情的，只是这姻缘不可强求，令爱与犬子八字不合，只怕是有缘无分，这婚约还是做废了吧。”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八字不合不过是个借口。江楷又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一年前与余大人定下这门婚事，是草率了些，现在看来，令公子与小女是有些不配，这婚约解除了，两家欢喜，自然是好。”说完，江楷看了江信一眼，江信让人拿出解婚书，和印泥。

        江信缓缓开口道：“余叔父，看清解婚书，按了手印，咱们两家就算是两清了。”

        余廓看了一眼解婚书，有些迟疑道：“这就不必了吧。”余廓本就不想跑这一趟，现在还要按手印，总觉得怪怪的。

        江信正色道：“白纸黑字，清楚明白，余叔父，请吧。”

        余廓看了一眼余夫人，余夫人点了点头，余廓转过身来，按了手印。江楷也蘸了印泥，按了手印。江信拿了一张解婚书递给余廓，言道：“余叔父，收好。”

        余廓接过解婚书，大步走了出去，余夫人连忙跟了出去。余家人走后，江信道：“爹，这解婚书？”

        江楷道：“收好。”

        小芙打听了消息连忙跑回景院，喘了几口气，笑道：“姑娘，你和余家的婚约退了，老爷还让他们签了解婚书。”

        江嫣听了，连忙放下话本子，起身说道：“甚好，这婚约总算是退了。”

        小芙打趣道：“姑娘，这事要是搁在别的姑娘身上，恐怕是要难过好一阵子，也就姑娘您，比捡了金子还高兴。”

        江嫣轻笑道：“你这丫头，都敢说笑你家姑娘了。”

        小芙轻笑道：“姑娘，小芙是为姑娘高兴嘛。”

        江嫣用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小芙，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芙低声劝道：“姑娘，您早上刚出去，还是别去了。”

        江嫣故作惋惜的说道：“可惜了，我听说陈记蜜饯铺又出了新的蜜饯果子。”

        小芙一听，两眼放光，吞了吞口水，上前挽着江嫣的手臂，笑道：“姑娘咱们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江嫣心里想道：不亏是本姑娘身边的人，识时务。江嫣带着小芙刚出景院，就碰上了江信。江嫣笑道：“大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江信打量了一番，言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江嫣有些心虚，低声道：“不去哪，就去买个蜜饯。”

        江信自是不信的，言道：“找个丫头去买……”

        “大哥哥”，江嫣打断了江信的话，江信看着江嫣那充满渴望和乞求的眼神，无奈道：“早去早回。”

        江嫣立马露出笑脸，浅笑道：“好。”说完，一溜烟儿就没影了，留下江信一个人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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