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茶楼
“方兄好眼力,果然被你说中了。”潘进贵笑道。
方志笑笑摆了摆手,“我不过是瞧着这龙傲飞冷静,所以猜他应该有所依仗而已。”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实力悬殊,不过几个回合便已分出胜负。一众武将看得有些扫兴。
“真没劲,这种实力也能参加殿试。”大胡子武将不屑嚷道:“怎不见我凉州的举子?”
“凉州的那名举子在筒射的时候被淘汰了。”一小个武将开口说道。
“谁推荐的这废物,竟连这些人都比不过,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凉州无人?”大胡子一拍桌子怒道。
此时在高台上最后比试的是东昌谢卓恒与怀德龙傲飞。这两人倒是旗鼓相当,足足打了有一个时辰,往来不知几个回合了。这台下的观众虽看得起劲,但在这帮武将眼里看来,这花拳绣腿还不如刚前几场看得爽快。
“拖拖拉拉,无趣得很,还不如喝酒呢。”
只有方志一人盯着谢卓恒的一招一式细细地看。龙傲飞擅长枪,这谢卓恒虽用的剑,但使得却是刀法。而大哥说的东昌谢家,擅长的正是刀法。难道这谢卓恒真的是东昌那个谢家的人?看来,他得找个机会见见这人才行。
若说男子这边还能看看比武打发时间,女眷这边早就一个个无聊透了。这秋日当空,午后太阳的毒晒还迟迟未去,看台后面的树上发出秋蝉的躁鸣声,叫得人心头都烦躁了起来。
李秋雅席间已去换了一身衣裳,这下身子才爽快舒适了些。倒是李秋仪,竟是从坐下后就一次都没离开位子,李秋雅不由感到惊讶。要知道这妹妹往日里最是闹腾又坐不住的,可不管是刚才在帐中,还是现在马场这边都这般安静,着实是没让她想到。也不知上次江洲城被掳后妹妹究竟遇到了何事,怎就让一个生性活泼的人突然变得这般沉稳了,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永安侯夫人又看了眼皇上皇后所在的最高台,没想到这皇后娘娘今天这种热闹日子都不召李秋雅去陪她说说话。要知道,再过两个月不到,李秋雅就要嫁给二皇子做正妃了。二皇子不见秋雅还能说男女有防,这皇后娘娘的态度,是不是对秋雅有什么不满。
校场内突然一阵惊呼,原来是武试终于分出了个胜负,最后胜出的是东昌谢卓恒。龙傲飞手擎长枪,向谢卓恒抱了一拳,就飞身下台,倒也输得坦荡磊落。
“这么说,这次武举的状元出来了,是这东昌的举子吗?”程玉柳素来养在深闺,对这些武举之事一窍不通,便出声问周边的人。
程芊梦用帕子抿嘴一笑,道:“这就武试一个科目罢了,还要看别的科目分数。而且,不最后殿试谁是状元,还是圣上定的,就算分数最高也未必有用。”
“原来如此。”程玉柳娇憨一笑道,只见她今日头戴一对点翠的白玉环,身穿桃粉色的细纹罗纱,坐姿规矩,说话时头微微下垂,显得温婉又恭敬。
程芊梦心中嗤笑一声,心道庶女就是庶女,一股子小家子气,母亲也真是的,为了彰显主母的大方贤惠,每次出门都带着这几个庶女一同出门,也不嫌这些个没见识的丢了府上的脸面。
京城大街上。
今日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都在讨论这次武举的事。悄悄在地下赌坊买了马的人,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东昌谢家听都没听过,竟就赢了马赛,哎,这回我可输惨了。”有人哭丧着说道。
“可不是么,之前比赛这人一直都不怎么显眼,我别的好几个都买了点,就他没买,结果偏偏他赢了。你说,这武状元会不会也是他。”又有人说道。
“我看有戏,今天这殿试,谢卓恒都赢了好几场了,夺冠风头盛着呢。”一旁有人附和道。
“那我赶紧押他。”刚抱怨没买中马的人忙说道。
“诶诶,你可你自个儿说的啊,要是没中别怪我。”
“不怪你。”这人刚说完就起身下了酒楼,看样子是去下注了。
凤奕与程默坐在酒楼靠窗一边的位子上喝酒吃菜。这位子既能看到下面街上人来人往的路人,又能看到校场那边的大门进出。
时近黄昏,没了白天那阵火热气,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也温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二皇子夏景宇听了手下的话,点了点头,手中扇子一拍,吩咐下面的人要把地下赌坊里谢卓恒的赔率降低。
“这人来自东昌谢家,看来是有点本事的。”他道。说着他已经看到四皇子夏景行朝自己这边走来了,便连忙挥手让人退下。
茶楼二楼,凤奕自己替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开始边嗑瓜子边听消息。
他自幼流落民间,知道这市井百姓最喜在酒楼茶肆、街头巷陌高谈阔论,在这打听消息可是最快的。
今天周遭讨论的全是夏国的武举一事。
燕国历来重武轻文,百姓追捧武人倒是常事。不过,这夏国他怎么记得师父讲过是重文轻武的,什么时候开始老百姓这么重视武举了。
“我们还等吗?”程默睥了周围一眼,看到没人注意他们两人后才小声问道。
今天凤奕来这酒楼,可不是专程为了听武举的殿试赛报的,而是跟人约了见面。可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那人还是没来。
“估计来不了了。”凤奕心下一沉,能进鹰卫的都是死忠之士,绝对服从命令。既然今日说好要来这酒楼见自己,就绝不会失约。
看来,是出事了。
凤奕抬头看了眼校场的方向,正看到一店小二忙头大汗急冲冲地走进了酒楼。只听他气喘吁吁对里边等消息的客官道:“武状元……出来了,是东昌举子……谢卓恒。第二名,是福州举子龙傲飞,第三名,是襄阳举子,汪永春。”
人群一阵轰吵,刚猜会是谢卓恒夺冠的男子不由悔得猛捶了自个儿的大腿一下,后悔不已地对旁人说道:“早知如此,我刚也跟着那人去下注就好了,这不就赚了一笔银子了吗。”
众人哈哈,笑着让他与那人要些银子去。说着这男子竟真的就起身下楼去了,莫不是真的去找人分银子吧。
这武举的结果一出,那些看热闹的人便散了几分热情,纷纷开始讨论起别的事情。周遭谈论最多的,莫过于夏国西北的干旱。据说西北那边已多日未雨,田地龟裂、河流干涸,别说种地了,百姓连喝的水都快没了。
“说到雨,我们京城这边最近下的雨水有点多啊。哎,真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众人纷纷附和,都说往年这时候没这么多雨水,今年不知为何,过了秋了还有这么多雨。
还有人在那边嚷道,说自个儿刚从校场那边过来,看到有御林军在街上抓人。
“抓人?抓的什么人?”有喝茶的客人问道。
“不清楚,我也不敢问啊。”那人道。
“御林军都出动了,事情估计严重了,待会儿大家可千万别乱走。”
“你可别乱吓人,今天武举殿试,能出什么事。啧,这武举也结束了,这酒也喝完了,我还是先走了。”
说话间有几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凤奕看了眼就外面正在落山的红日,明白这失约的鹰卫怕是凶多吉少了。还是先离开这再说吧。下楼准备走出酒楼时,凤奕看见店小二在大声斥责一身形单薄、衣衫破旧的小男孩。那男孩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头上扣着一顶残破的竹篾帽,脸上满是泥污,只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目光灵动。
店小二大声嚷道:“去去,还赖着干嘛?这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
那少年不过小小年纪,说话却笑嘻嘻的,“我只是路过,想讨杯水喝喝。”
“我们这里只有上好的碧螺春,岂能白给你。”店小二满脸嫌弃的道。
少年仍是笑嘻嘻的,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话毕,竟是直接伸手去强夺账台前的茶盏。
店小二见状大怒,撸起袖子就准备挥拳大人,那少年看似孱弱,却是身手敏捷,一闪躲过了拳头。店小二恼羞成怒,正准备再大人时,被凤奕抬手制住了。
“这茶算我账上。”他端起茶盏,递与那少年。
身后的程默从怀里又掏出银子,把这盏茶的钱也给了。
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银子,只要这银子给了,谁都能是贵客。店小二忙笑嘻嘻放下挽起的袖子,躬身退了下去。
凤奕平时从不管这些闲事,毕竟这世间活的艰难的人何其之多,谁管得过谁。只是这少年笑嘻嘻讨水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让他想到自己年少流落街头讨生活时候的样子。就算别人故意把吃食扔在地上让你像狗一样的去捡来吃,你也得笑嘻嘻地去捡,还得装作无事地说谢谢。
少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朗,却也不谢,转身快跑到酒楼门口,将这手中的茶盏小心地递给一靠墙而坐、衣衫褴褛的老人,“爷爷,茶来了。”
老人虽衣衫破旧,可谈话举止间不似乡野匹夫。他接过茶盏轻品一口后,才缓缓看着孙儿道:“何苦为了这一口水看人脸色呢,爷爷喝哪里的水都是一样。”
“不一样。”少年倔强地抿着唇道,“这是碧螺春。”
老人重重得叹了口气,这才看到站在孙儿身后墙角处的凤奕与程默。他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让少年搀扶着起来,给凤奕行了一礼,后才恭敬说道:“不知这位大人在此,所为何事?”
“爷爷,刚就是这么大哥哥给我付的茶钱。”少年扶着老人道。
老人闻言不由多瞧了凤奕几眼,这气度、这相貌,若是他见过定不会忘记,看来不是故人。
“元吉不可无礼。”老大又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谢大人赠茶。”
“什么大人,就是个大哥哥。”少年眼神清朗,并无因衣衫破旧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大人恕罪,草民……”
凤奕抬手,笑道:“小公子说得对,我不过一白身,当不起老丈这一声‘大人’。倒是不知老丈与小公子,怎就落魄到这境地,我看两位也不像贫苦人家出身的人。”
“哎,一言难尽,不说也罢。老夫称公子为‘大人’,乃是尊公子德行高尚,无关官职。今日谢过大人这茶了,元吉,我们回去吧。”话毕,老人就领着少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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