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个世界11
云卿在吃到签上只剩一个糖葫芦时终于想起来正事,他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把签子挪开,摆正了脸色道:“所以妖王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千里迢迢来这里。”
说完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嗯,是甜的。
顾漓忍笑没点破,倒也不绕弯子,手指曲起轻轻敲在剑鞘上道:“妖王离开时只说了一句话。”
“你若有兴趣,半个月后去妖府看看下任妖王吧。”
妖王说这句话时唇角勾起,哪怕因疼痛而白了几分的脸上也掩盖不住骄傲,足以看出他对下任妖王多么信任。
而顾漓震惊的表情更让他心情愉快,他哈哈大笑,在顾漓没反应过来前就跑了。
和以往来去无踪的妖王不同,这次妖王离开非常的高调惹眼,甚至好像是故意让别人看到他受伤离开一样,受伤的消息传的非常快。
“相信你也听说了妖王找我对战,却因为我实力提升,他不敌才匆匆重伤离开的传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顾漓顿了顿,平静地说道,“近十年里实力有所提升的不是我,而是妖王。”
作为妖王唯一的对手,顾漓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清楚妖王实力变化的人了,虽然这提升并不足以让妖王打败自己,但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实力想稍微提升一点都难如登天。
而修炼都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们俩一起卡在这个境界这么久,能提升就说明妖王会比自己更先突破,不管谁先突破,都会决定两族大战的局势偏向哪方,传出去定然会人心大乱,所以这十年剑仙一直在隐藏这件事,只是自己默默闭关寻求突破,以期能尽快赶上妖王。
但可笑的是外界竟以为他多年闭关是有所感悟,常慈也愈发嚣张。
“可是为什么?”云卿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双手攥紧,他面若寒霜,整个人气势都凌厉起来,“既然妖王实力提升了,又怎么可能让其他妖族当妖王?就算谣言有误,但妖王受伤并非空穴来风。”
当初云卿可是亲眼看见妖王受伤回来的,他自然清楚妖王身上的伤不是假的。
而且下任妖王?除了妖王,现在大妖里不管谁当妖王,都势必掀起波澜,大战还没结束,妖族并不安稳,为妖族呕心沥血的妖王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撂挑子不干?
没想到顾漓却苦笑一声,叹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那天……与其说是我伤的妖王,不如说是他借我的手伤的自己。”
云卿闻言一怔。
顾漓将那天的情形简单的说了下。
那时顾漓正在山顶闭关修炼,但感应到妖王来了后他就停止了修炼,一开门就看见妖王坐在树下,望着天上飘过的云朵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道顾漓出来了,妖王头也没回,只是随意摆了摆手让他找个地方坐,自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不是顾漓居所,而是他妖王的寝居。
好在顾漓也不介意,真就随便找个空地盘坐下来了。
一人一妖虽然大部分时间见面都在打架,而且都盼望着对方快点死,但毕竟都认识这么久了,遇上不想打的时候就干脆坐下来聊两句,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了一种亦敌亦友的微妙关系,而且顾漓也发现虽然妖王非常痛恨人类,却又十分了解人类的文化。
顾漓也问过妖王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人类文化,又如此矛盾,但妖王只简单回了句:“我是被人类养大的。”
妖王是被人类养大的?
顾漓压根不信这种鬼话,只以为是推脱之词,还想问时妖王却不肯说了。
树荫婆娑,阳光倾洒,透过叶子缝像碎片一样落在妖王身上,斑斑点点煞是好看。
妖王不说话,顾漓也不开口,他们就这样沉默着。
“我找到法子了。”突然,妖王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漓皱眉,听不懂妖王在说些什么。
但妖王就跟嘴上糊了蜡一样,完全没有想解释的意思,说完就站了起来,一扫刚刚的沉默寡言,变回了之前那个肆意张扬的妖王。
妖王对着顾漓挑了挑眉,非常嚣张道:“来打一架。”
他压根没给顾漓回答的机会,直接一拳就打了过来,气势凶狠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顾漓下意识抽剑抵抗,一人一妖就这样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他们现在都有了默契,非战场不出死手,不然打起来几天几夜没完没了的累得很,而且还打不出胜负属实无趣。
结果顾漓只是随手一刺,也没想着能刺中妖王,妖王却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躲避的本能,直接撞上了剑尖。
“噗——”
剑刃刺入肉/体的声音让顾漓瞪大了双眼,滚烫的鲜血溅到他脸上,血腥味瞬间充斥鼻腔,妖王却笑了。
顾漓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如果不是妖王有意为之,这剑怎么都不可能刺中妖王的,但妖王偏偏就是要中这一剑。
“我想了半个月都没想明白妖王为什么这么做,所以我就来了。”顾漓耸了耸肩道,“结果万万没想到来了妖府,还真有下任妖王,而且腰间还系着妖王的玉珏,那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顾漓说很久之前有人不小心碰到玉珏,妖王的表情就像是要把那人生吞活剥般,出手极其狠辣,疯得不行。
云卿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珏。
妖王送出玉珏时只说这里面留了东西给云卿,而且还是能控制妖府阵法的开关,让他小心保管,却从未透露出这块玉珏于他有多重要。
换句话说,如果连这样重视的玉珏都能毫不犹豫的送出去,那妖王想做的事情岂不是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云卿握紧玉珏,深呼吸后才坚定的对着顾漓说:“没有什么下一任妖王,我会找到他的。”
——然后把玉珏还给妖王。
“我会帮你的。”顾漓抱剑,脸上罕见的没了笑意。
顾漓是人类的剑仙,妖王的反常让他心里没底,与其辗转反侧想不明白,不如早早出手探查清楚,如果有必要他会出手阻止妖王的计划。
而且……
他隐晦地看了眼云卿。
能被妖王认定成下一任妖王的小妖,也很值得他关注啊。
云卿并没有拒绝顾漓的参与,点了点头。
一方面是顾漓是他任务的委托人,他需要完成任务;另一方面他们的目标都是找到妖王,送上门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唉,但是我对妖王在何处也一脑门官司,小妖你有线索吗?”顾漓又恢复了不着调的模样,一开口就跟八百年没说过话一样,“我们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了,我可不歧视妖,你也不能歧视人啊,有什么知道的就要和我说,对吧,我好歹也比你多活了呃……”
顾漓说到这里突然卡壳,就凭之前云卿变成妖王他却察觉不出来,他已经猜到云卿本体是什么了,但若真论年纪,自己还真不一定活的比植妖久。
——虽然在妖族看来只有产生灵智化形后才算年龄,但能成妖的植物大多都非凡品,没产生灵智的时候活个几百几千年一点也不奇怪。
顾漓干脆一摆手,神气的就差把骄傲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不碍事,反正我比你厉害,你听我的准没错。”
“不要叫我小妖,我有名字,叫云卿。”云卿对顾漓总有种说不上的嫌弃,大概是他先见过靠谱的妖王,现在遇到口若悬河的顾漓,哪怕心知他们是同辈,却仍无法将顾漓当长辈看,反而更觉得顾漓是个不着调的幼稚鬼。
“名字?妖王给你取的?”顾漓嘟囔了一句这家伙怎么还没改掉给别的妖取名字这个癖好。
“不是妖王取的。”云卿不欲多说这件事,直接转移了话题,“妖王很喜欢给妖取名字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你们大妖里有好几个都是他给取的名字,就是这取名的水准嘛……”顾漓表情微妙。
云卿想了想大妖们的几个名字,白蜃、蛇君、黄狐、牛孟等等,不由沉默。
除了白蜃这个明显不符合画风,估计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其他几个云卿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好听。
“但是大妖们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多年吧。”顾漓眨眨眼,随口感慨了一句。
云卿想到自己对黄狐计划的猜测,不禁点了点头。
他现在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妖王提起大妖们脸上总是带着笑,就算嘴上说着让他小心谁谁谁,但神情却一点也不担心。
估计妖王也是知道这些大妖不会在自己“重伤”的时候挑战,云卿只要不暴露假妖王身份,就不会有危险吧。
“妖王……他是个很好的妖。”云卿回想起和妖王相处的那段日子,眉眼都柔和了不少,妖王身上有种神奇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信赖他,依靠他。
顾漓笑笑没说话。
对妖族来说妖王可能是个好妖,但对于人类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顾漓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妖王,冷漠的眼眸里容不下任何人,所到之处都是尸山血海,手上惨死的人魂够填满一条大江。
但是。
顾漓隐去眼里的自嘲,世上最没有资格指责妖王的人就是他顾漓。
他又何尝不是满手鲜血,一个刽子手罢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起去找妖王。”顾漓忽然感到些许无趣,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时,云卿顺势抬起头看向他,明明年纪不大,眉眼间却已无悲无喜,清冷淡漠宛若一具没有生气的精致布偶娃娃。
顾漓不喜欢这样的云卿,他宁愿见到那个把自己捆起来时藏着一点点小得意,一点点傲气的鲜活云卿。
于是他仗着高低优势,飞快地捏了捏云卿的脸颊,笑嘻嘻地说:“年纪轻轻不要板着一张脸,长得这么好看,多笑笑才可爱啊——”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掐自己脸,云卿咬牙切齿道:“顾、漓!你如果不想要手,我可以帮你砍了它!”
顾漓直接扛着剑就跑了,嬉皮笑脸道:“不劳烦不劳烦,我明天再来看你!我给你带糖!”
“谁要你的糖。”云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当他小孩子吗,用糖哄人。
可惜院子里已经不见顾漓的身影。
“云卿——”团子又被关小黑屋,心塞地扑到云卿肩头求安慰。
云卿摸了摸团子,低头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签子,上面红彤彤的糖葫芦属实碍眼,于是他泄愤似地咬了下去。
团子注意到这不寻常的东西:“咦?云卿你哪里来的糖啊?”
“一个混蛋给的。”
——一个非常非常讨厌的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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