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132好人

傅瑶沉默了一会，想要开口，又想到自己方才说的不生气，深深吸一口气，把想要说的话咽回去，忍着脾气不去看徐励，但到底还是有些气恼，不想再跟他废话，连告辞也懒得说，直接便要离开。

        徐励自觉理亏，但还是道：“阿瑶——你说了不生气的。”

        “我是说了我不生气，”傅瑶忍着火，“那我还说了别的呢！”敢情她说了那么多，对于他而言全都是废话！

        “你昨日拒绝我的时候，拒绝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今日你便跟我说你改了主意——”傅瑶实在是气不过，“你还说我想一出是一出，那你还出尔反尔呢！”

        “我知道，”徐励低头看她，“你完全有理由生气——”

        “我昨日那般回复你，今日自己却反悔了——”徐励停顿了一瞬，轻轻摇头：“其实也不是今日才后悔的，昨日我俩一分别，我便后悔了——你说的没错，昨日也许本来是我唯一能得偿所愿的机会，我却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生生将机会推拒门外。”

        “我还对你说那样过分的话——”徐励叹气，有些无地自容，“却奢求你不会生气，的确是太过分了。”

        傅瑶沉默了一瞬，虽然生气，但还是同样的话：“你说实话而已，不能算什么过分的话。”

        徐励听她这样说，心中不免又燃起一分希望：“那阿瑶……我还可以来提亲吗？”

        傅瑶面色发冷：“我承认你说的是实话，不代表我可以当作没听过。”

        那就是不能了……徐励面上掩不住的失落：“阿瑶我知道自己昨日错得离谱……但我还是想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傅瑶按捺住脾气，但忍不住阴阳怪气：“我这人做事想一出是一出，我昨日愿意，但今日便又改了主意不愿意了。”

        徐励不死心的地再问一句：“那阿瑶你能重新再想一次吗？”

        傅瑶变了脸色：“徐励你别太过分！”

        “是，我这人做事思虑不周，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性子也不好，我拒绝你那么多次，但我被你拒绝一次我居然也会生气，但你不一样，”傅瑶冷笑，“你跟我不一样，你向来最是冷静——”

        傅瑶顿了顿，将那句“冷静到近乎无情”咽下，继续道：“你昨日也说了，不会答应我那般无理的提议，我面上虽然挂不住，但承认你说的有道理，甚至还有些钦佩你的坚持——但不过一日而已，你如此一反常态，你叫我如何看你？”

        傅瑶越想越气：“尤其是我方才还在夸你，说你是个好人——我前脚刚夸你，你后脚便跟我说你要反悔——你不觉得自己面上应该羞愧得面红耳热吗？”

        “我知道自己此举非常不妥，”徐励叹气，“但我若是因为一时想不开做那些无所谓的坚持，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那才是要抱恨终身的事——”

        “至于你说我是‘好人’，我自认为自己不是，我也有自己是私心与欲念——”徐励看着她，神色郑重：“若是你我此生都没有机会在一起，纵然我在你心里是个圣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情愿你每日与我吵吵闹闹的过日子，”徐励语气真切，“也不愿意守着那点‘坚持’令自己一辈子遗憾。”

        傅瑶脸色却更加难看：“吵吵闹闹——你既然认定我会跟你吵闹，又何必还想着要成亲给自己找罪受！”

        徐励呆住：“阿瑶是我措辞不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的，只要你我能在一起，不管你愿意用何种态度对我，我都甘之如饴的。”

        “我竟不知原来你是这种喜欢自讨苦吃之人，”傅瑶冷哼一声，想到上辈子的事依旧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难怪我追着你跑你要避之如蛇蝎呢！”

        “阿瑶，我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回事，但我不是你上辈子认识的那个人，我也不会成为他，”徐励摇头，又道：“你若是真的愿意追着我跑，我开心还来不及——当然，我虽然不知道上辈子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知道如今你累了不想追了……但没关系，如今换作是我追着你也一样的。”

        傅瑶轻哼：“我觉得你还是算了吧别勉强——我上辈子没能追得上你，你这辈子也休想——”

        “你若是想惩罚我，只让我追不上你可怎么够，”徐励偷偷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道：“阿瑶你难道就不想尝试一下……你我成亲之后，上辈子另一个‘我’是如何待你的，你也可以如何待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不是更好？”

        傅瑶顺着他的话稍微想了一下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说实话，她的确是……有一点意动的，但她很快便又回过神来：“你少来忽悠我，我才不干这种事呢！”真要听了他的话，不仅她变成她自己最不想成为的样子，还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徐励有些惋惜：“有时候我总会想……阿瑶你若再心狠一些，事情反而会简单得多。”

        傅瑶白了他一眼：“你想着做好人，却想我去当那恶人——”

        “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才不会上当，”傅瑶重复一遍之前说过的话，“我昨日愿意你不愿意，你如今愿意我又不愿意了——怎么都不愿意了！”

        徐励叹口气：“那阿瑶你不是说你担心陛下那边……万一若是真的……”

        傅瑶狐疑地看了徐励一眼：“你昨日还说你不会做那种事、不会用陛下来逼我——你如今不想做‘好人’了想要使手段以达目的吗？”

        “自然不会！”徐励连忙保证，但接着又道：“可是万一呢？”

        “没什么万一的，”傅瑶不为所动，“我后日便离京了，就算陛下真有什么旨意下来，我人不在京城那就是没听到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回事。”

        她瞥了徐励一眼，故意道：“就算旨意传到我耳中，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也许那之前我便遇到了合适的人家定了亲甚至已经成婚了呢？陛下就算是有旨意，也不可能直接拆散一门婚事吧？”

        徐励嘴中干涩：“阿瑶你真的打算……找人远嫁吗？”

        傅瑶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张嘴便道：“当然了。”

        徐励深吸一口气：“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又想说我若是跟别人成亲，你怎么办？其实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的，我不知道你为何这般抵触，”傅瑶看了徐励一眼，叹气道：“不过你既然抗拒，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保证不会将你我的情形告诉我未来的夫君的，你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更多的人知晓——当然，这也要你配合，别到时候是你自己露的馅。”

        “阿瑶，”徐励声音苦涩，“非要如此不可吗？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跟别人成亲便罢了，还让我以你的身份看你们是怎么相处的吗？”

        “无妨的，你若是觉得不公平，我嫁给别人你也可以去娶别人啊，”傅瑶耸肩，“我不介意，你也不应该介意。”

        徐励被她气得心口发闷：“阿瑶我担心的是这个吗？你觉得我不想你嫁别人，是因此觉得不公平吗？”

        “不是这还能是什么？”傅瑶有些不解，沉思了一会，了然道：“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了，你一直不想我嫁别人，无非便是担忧跟我未来的夫君如何相处，但我觉得是你多虑了，你想想啊，我们每次互换的时候，要么我身子不便要么我有什么病痛，我相信他不会跟——”

        傅瑶将本来要说的话生生咽下，突兀地转折道：“不至于那般丧心病狂在那样的情形下会要求同房，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不会叫你应付这种事的。”

        徐励声音闷闷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不免喟叹：“阿瑶你——”他说着又顿住，不敢问她为何能把这种事堂而皇之地说——上次这样问的时候，就已经惹恼过她一次了。

        “如果你担心的不是这个，那……我知道了，”傅瑶想了想，又明白了，“你如果担心的不是你该如何跟我未来的夫君如何相处，想必是担心我会怎么对你未来的妻子吧？”

        “这个你更是不必担心，”傅瑶神色郑重，发誓道，“我绝对不会利用你的身子你的身份对你的妻子做什么失礼或者是过分的事的……再说了，我对女子并无绮念，即使是换了你的身体时也是一样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我会对你的妻子无礼。”也许是因为本身的女子，所以即使的换了男儿身，傅瑶对于其他女子也不会起什么心思——当初在锦州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些年验证下来，更是确信了这一点，所以徐励若是担心这个，完全没有必要。

        徐励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索性闭了嘴。

        傅瑶以为他对于自己的保证还是不太满意，以为是自己有什么疏漏，凝眉沉思了一下，不确定地道：“若不是担心我对你的妻子或者是别的女子起什么心思……那你是担心我对别的男子起什么心思？”

        徐励叹气，又瞥了她一眼——虽然如今并未发现她对哪个男子有意，但她一心想嫁别人，就已经足够令人苦恼的了。

        他没说话也没反驳，傅瑶只当他是默认了，连忙保证道：“你放心吧，我暂时没有遇到什么令我心仪的男子。”

        徐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甚至于连稍稍欣慰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扬起，便听傅瑶又道：“就算我真的对哪个男子动心了，我也不会用你的身份做什么的！”

        “你放心吧，我这个人还是有底线的，”傅瑶承诺道，“你不必担心哪天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多个你喜好男子的传言。”

        徐励彻底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幽幽道：“阿瑶，你不要再故意气我了。”

        “我没有故意气你，”傅瑶摇头，“分明是你对我不满，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在气你。”傅瑶心中还纳闷呢——她怎么说他都不满意，怎么这么难伺候！

        徐励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阿瑶，我并不是你口中的‘好人’，也不想做你口中的‘好人’，我没办法接受你会跟别人成亲这件事——也没办法什么都不做任由你跟别人成亲。”

        傅瑶皱眉：“你真打算找陛下赐婚？”

        “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我不会让别人牵扯进来，”徐励摇头，“但同样的，我也不会允许你我之间有第三个人存在。”

        “我不会娶别人，”徐励承诺了一句，接着又道：“我也不会让你嫁别人的。”

        傅瑶冷哼一声：“你娶不娶关我什么事？我嫁不嫁也不关你的事！”

        “但我可以阻止你，”徐励声音沉静，“每个月三天……我能做很多事，就算我不可以替你应下跟我的婚事——”

        因为就算他应下了，左棐他们还是会再问过她的意思，最终也只是徒劳，不过——徐励看着她：“但我可以替你推拒了别的婚事——”

        傅瑶凝神一想，顿时气极：“徐励你卑鄙——”

        被她骂了，徐励也并不生气：“公平起见，你也可以对我做同样的事。”

        “那哪能一样！”傅瑶越想越气，她倒是可以替徐励应下跟别人的婚事，但是三天之后两人互换回来，徐励又悔婚，最终伤害的是别的姑娘，她跟徐励置气是一回事，牵扯到无辜之人属实是不应该。

        傅瑶深吸一口气：“就算我嫁不了别人，也不会答应嫁你的。”

        “无妨，只要你还未跟别人成亲，那我便还是有机会，”徐励顿了顿，又道：“就算你真跟别人成了亲，我也还是有机会的——”

        是说就算成亲了，他也能让她跟别人和离……甚至是休弃——不管是让别人休了她或者是替她休了别人——是吧？

        傅瑶气得呼吸加重：“你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昨日你松过一次口，”徐励声音缓和下来，“焉知你会再松口一次呢？”

        他深吸一口气：“我可以等。”

        “下一次，你若是改了主意，我不会再犯昨日的错，”徐励看向她，“就算你不会是心甘情愿的……也没关系，就算你对我仍有疑虑也没关系，成亲之后你我相处的日子会更多，我会证明自己不会是你所想的那个人的。”

        “我不知道阿瑶你为何执着于认定了我俩无法长久，还未成亲，你便不止一次考虑过便是和离的事情，”徐励迟疑了一下，叹气道：“先前你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我不再有这样的关系，我会不会想要和离？”

        “我的答案还是跟之前一样，就算有朝一日你我真的不再互换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成亲，我也不会跟你和离，”徐励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但如果那时候阿瑶你还是觉得没办法跟我继续过下去、你还是想要和离——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他目光没有闪躲：“但我更希望那时候你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留下。”

        傅瑶默然，没有出声反驳他。

        徐励见她没有立刻反驳自己，想到昨日的事不免嘴角微微上扬：“就算是为了避免陛下赐婚，分明随意找个人匆匆应付过去也可以——可是阿瑶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依旧是我不是吗？”

        傅瑶抬眸看了他一眼，依旧没吱声。

        徐励又问她：“我昨日看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想要去找我来着？”

        傅瑶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那你更应该跟我成亲了，”徐励正色道，“你先前发誓过——你说如果你再来找我的话，那你便跟我成亲的——你昨日想去找我，便是食言了，那你便应该依着之前的誓言，跟我成亲。”

        傅瑶终于开口反驳他：“我当初说的是若是我再去找你，我以后的丈夫便是如你一般的人——不一定就得是你！”

        “可是这世间最像我的人，除了我之外还能是谁？”徐励轻轻摇头，断言道：“只能是我。”

        傅瑶没吭声，徐励猜不准她是答应了还是没有，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开口：“阿瑶？”

        傅瑶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虽然很轻，但是两人离得近，徐励还是听到了，瞬间眉开眼笑：“那我尽快来提亲。”

        傅瑶有些别扭：“不急——”她还要去跟左棐和阮如商量呢。

        但徐励心急：“我怕夜长梦多你明日便又反悔了。”

        傅瑶瞥了他一眼，不待开口，徐励又道：“没关系，你若是又变卦，我下次再试着说服你好了。”

        傅瑶叹了口气：“我需要跟舅舅舅母商量一下……你也先回去跟姨母——”

        傅瑶眉头皱起，又觉得自己欠考虑了——她当初可是拼着挟恩图报的心思让唐婉不再管她跟徐励的事……如今这又算怎么回事呢！

        “家母那边你不必担忧，”徐励安慰她，“她若是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傅瑶可没这么心宽，换了是她——若是她的孩子被别人嫌弃了，回头又找过来说要成亲，她心里肯定也是会有些芥蒂的。

        徐励还想说什么，听到魏嬷嬷的声音道：“小姐——”

        傅瑶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开一步：“怎么了？”

        魏嬷嬷看了一眼站在傅瑶身边的徐励，神色纠结：“唐夫人如今正在门外。”

        傅瑶咽了咽口水——唐婉过来作甚？难不成这些日子细想了一下，觉得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过来替徐励出头——当然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也情有可原。

        傅瑶叹了口气，看了徐励一眼，幸灾乐祸道：“看样子你我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不是她不愿意便是他不愿意，如今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愿意了，他的家人不愿意了。

        但左棐跟阮如愿不愿意……也还是未知呢。

        总之是命途多舛吧。

        徐励亦看了傅瑶一眼，见她一点没有要见准“婆婆”的紧张，反而是这样的神色，长叹一口气，出声问魏嬷嬷：“家母可说过来是为了何事？”

        魏嬷嬷没有回答，看了傅瑶一眼，见傅瑶点头，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没说……但是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唐婉出门身边肯定带着嬷嬷丫鬟的，这有什么好特意说一声的，傅瑶虽然不解，但是不管唐婉过来为的是什么事，就算是来兴师问罪的，也不好将其拒在门外，傅瑶便点头：“你到后边知会舅母一声，我到门口接她吧。”她亲自去接人，倒不是因为刚才答应了跟徐励的婚事，而是礼数如此，不管她跟徐励如何，唐婉毕竟还是长辈。

        魏嬷嬷摇头：“小姐你不能过去。”

        傅瑶讶异：“为何？”

        魏嬷嬷深吸一口气：“唐夫人身边带着的……是京中的官媒。”官媒入府，自然是为说亲事而来，而府上如今唯一适婚的人只有傅瑶，不管唐婉过来是为谁提亲，傅瑶都不适合出面。

        傅瑶狐疑地看了徐励一眼：“你是不是一早便料到了？”怎么她刚答应，唐婉便带着官媒过来，这未免太巧合了。

        傅瑶皱眉：“你这么笃定我会答应吗？”

        徐励连忙道：“我昨日跟你分别之后，去跟高老夫人回话，出来想找你却又被别人给绊住了，好不容易脱困想要去找你，却又听说你已经离开，我连忙追出来，只远远看到跟着你的那些人进了城门，但我赶到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我没法子，只能在城外留宿了一宿，天一亮城门刚开的时候我便进来了，本来想着直接来找你，但想着我昨日惹你生气，便先回去找了合适的礼物……我过来的时候，家母还在歇息呢……我没来得及跟她说什么。”

        他也有些慌乱：“阿瑶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虽然知道唐婉的官媒大概率是替他请的，但……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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