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蔚星不是职业选手，他能无伤经过死亡之路，北明有黎的三位队员当然也能，这是基本功。
第一个跳过来的是楚楚，紧接着是蒋沈韩杨，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盯着向阳晨星看。
“我脸上沾什么东西了吗？”蔚星茫然地摸了把脸。
楚楚妩媚一笑：“没，就是感觉有点不太真实，上次带周吴进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灾难。”
“周吴？”他完全脑补不出周吴那个懒鬼进本后的样子。
楚楚点头：“哎，对，周吴你应该认识吧？就那个狗头，你们应该认识，那天看你海选赛时他也在看台为你叫好来着。”
蔚星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左宸殊，男人在听到周吴的名字后，嘴角噙起一抹苦笑。
楚楚还在喋喋不休：“你别看他一身神装啊，实际操作菜的一逼，要不是这本最低要求五人进本，我们早就把他踢出去了。就这一条死亡之路，他硬生生磨了一个半小时还没过来，最后还是我们老板原路返回，亲手给周吴调的技能，然后喊一二三四，让他按顺序逐个按技能，喊一声用一个……”
这倒是不难想象，周吴那样一看就是现实生活相当圆满的人，进游戏不过是为了享受另一种生活的快乐，而不是像他们这样，把游戏世界当成第二次人生。
“……两次，你能理解人家的意思吗？他死了足足两次才过来，你也知道死亡之路被号称为验货之路吧？他第一次——”
这次楚楚可人话只说了一半就猛地顿住，蔚星没听清前半句，看楚楚突然不说话了，才把刚才没听清的地方重复了一遍：“号称什么之路？”
没人回答，蔚星身后爱新觉罗落地，高个子御姐收起武器，一时间只能听到捕蝇草在充满粘液的叶片上爬行的声音。
蔚星不能理解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四个人八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蔚星求助性地与左宸殊对视，男人却偏开了目光。
“验货之路，”最后是一向干脆利落的爱新觉罗率先打破了沉默，“是我们比较业内的一种说法。死亡之路是这次资料片公认的高难内容，所以玩家会下意识在走过这段路的时候，暴露出自己的游戏习惯，从而进一步暴露自己之前玩过什么游戏，或者刻意锻炼过什么打法。”
蔚星每个字都认识，却没听懂爱新觉罗的意思。
楚楚向爱新觉罗使了个眼色，爱新觉罗却毫不动摇，继续说：“我就直说了吧，向阳晨星，我们都很好奇，你和当年的燎原灼日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会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爱新觉罗抬头看了眼左宸殊，“被老板收为徒弟？”
蔚星有种奇妙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这几个人约他来打这个本其实不只是为了刷材料，还是为了利用这段所谓的‘验货之路’来判断蔚星混到左宸殊身边的真实目的，毕竟这些人是职业选手，有自己的小圈子，向阳晨星只是个莫名其妙霸占了左宸殊徒弟位置的外来者。
不被信任的感觉糟糕透了，蔚星心里微沉。
“容我提醒一句，”左宸殊突然清了清嗓子，解围道，“过本时间越短评价越高，掉稀有素材概率也越高。”
“走走走赶紧过本，不然老板发火了不发工资了啊。”楚楚忙大声附和，走在最前面，又跟其他人招手。
绿植地狱身为当前版本的高难副本，自然不止死亡之路这一道关卡，几人一路解谜，最后终于来到外形丑陋的boss眼前，这是第二道关卡，他们需要打败坐在蜘蛛背上的猪笼草。
“呃，人家来讲一下哈，”楚楚开口，“这里我们要用双t打法。”
在场的其他人都知道攻略，只有蔚星不知道，他明白楚楚这是说给他听的，只乖乖点头听着。
“boss一共三个阶段，前两个阶段都是常见机制，人家就不赘述了，主要是第三个阶段，当boss血量的首位数字是单数的时候，boss就会乱仇，是双数的时候才会固定仇恨，其他机制可以灵性应付，唯独这里是普通玩家的主要团灭点，但在场的各位也不是普通玩家，我们四拖周吴都能过，带上你肯定也不是问题。”楚楚跟他抛了个飞吻，“光说没用，打着打着就会了，老板请。”
和蔚星印象里‘老板’这个身份的人不太一样，左宸殊很少会对手下的队员们发号施令，也不像他们二人独处时那么专横跋扈说一不二，反而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般，把选择权与决定权交到那三位职业选手手里，哪怕那些人在行事的时候仍旧会下意识用眼神询问左宸殊的意见，左宸殊也会尽力克制自己表达意见的本能，异常沉默，眼观鼻鼻观心。
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蔚星说不好。
双t打法说起来简单，就是场地对角一边站一个t，两个人都是主t，逐个吸引boss的仇恨，让boss在场地中跑来跑去疲于奔命。
理论谁都清楚，实际上做起来却极难，想要让boss在两个t之间左右横跳，就要两个t同时对boss仇恨的把控烂熟于心。boss仇恨没有具体数值，不同boss的乱仇习惯也不一样，全靠双t的直觉，所以这种打法几乎不会出现在论坛的开荒帖中，因为可行性实在是低得可怜。
但一旦两个t可以做到熟练控制仇恨，无论是输出还是奶妈都会相当舒服，除了必要的机制不得不跑一跑之外，只需要站桩输出就够了，能最大化自己的伤害，尽量快的杀掉boss。
所有人技能更改完毕，蔚星站在boss的蜘蛛腿旁，单手提着短杖吟唱符文，角落左宸殊高举战旗，对boss用了个强仇挑衅。
在开打之前蔚星想过要不要给向阳晨星换个自保的技能上去，他以前从来没试过双t打法，如果没有减伤技能，在乱仇之后他很难抗住boss第二下攻击。
不过眼下说什么都迟了，他关掉刚刚点开的和左宸殊的私聊框，开始吟唱被符文加持过的火海。
丑陋的蜘蛛猪笼草果然被两个t玩弄在股掌之间，移动着笨拙的身躯奔向角落，又被另一个t吸引仇恨，缓缓转过身，摇晃着袋子里的消化液，跑向对角线相反的方向。蒋沈韩杨和向阳晨星一样，都是半个近战，只要站在场地的正中央就能摸得到boss，还不用担心被boss反杀，五个人配合极强，蔚星一开始还有些别扭，但也很快找到四人有意无意为他留出的缺口，那形状是与他的操作习惯是如此契合，能让他完美融入。
前两个阶段很快结束，开启第三阶段，boss血线第一位是单数，迅速乱仇，第一仇恨目标选择向阳晨星，而向阳晨星又恰好处于技能后摇的僵直状态，他正做足了被秒的准备，身上却被一层金光笼罩。
是左宸殊的[带身受过]，那人不用他说也知道他没装减伤技能，那人考虑好了一切。
也正是这一耽搁，向阳晨星后摇结束，火陨石从天而降，恰好给boss砸出短暂的眩晕效果，蔚星迅速抽身后退，眼观六路，注意到boss房凸凹不平的墙壁，边给boss上缓速的debuff边飞身上墙。
不过是另一个通天巨塔而已。蔚星在心里重复左宸殊说过的话。
boss第三阶段的攻击力可怕得吓人，防御力却也降到了离谱的地步，这时候已经不再需要双t，所有人全凭本能的灵活走位避开boss技能，全力输出，远超普通玩家水平的五人轻而易举地炸掉boss最后一层血。
蜘蛛猪笼草哀嚎着退场，只余下场地正中的掉落袋金光闪闪。
这回左宸殊没客气，抬手向蔚星招了招：“你摸。”
向阳晨星从天花板的植物根茎上跳下来，也不客气，徒手拆开掉落袋。五人极限刷二十人本的掉落物极为丰盛，足足有三页，蔚星听到楚楚倒吸了一口冷气。
“牛逼啊，牛逼，十四个灵活丝绸，牛逼！”楚楚左手跟他比了个拇指，右手在眼前滑动，切换掉落物页面，“四到十四个，你这直接掉落上限。”
爱新觉罗在旁边笑了声，挑起眼皮意有所指道：“哪像当年燎原灼日非要摸掉落袋，装备材料全部掉落下限，截图挂出去被嘲笑了足有一周。我现在相信你和燎原灼日没什么关系了，他黑得要死，我要是你我绝对会离他远点，以免被他的运气带偏。”
蔚星脸上原本快乐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直到一只手保护意味十足地搂住他的肩膀。
“行了，别欺负我们家小朋友。”左宸殊开口打圆场，“他只是燎原灼日的一名小粉丝而已，我保证我不会吃醋太久。”
蔚星被这句话逗乐了，他仰头看了眼左宸殊下颌上那粒让人印象深刻的小痣，决定坦诚对待这几名燎原灼日的旧日队友，这没什么丢人的。
他主动解释道：“我不认识燎原灼日，我只是认真练习过他早些年发在论坛上所有的攻略贴。我听小道消息说，虽然他已经退役了很多年，但偶尔还会在游戏里出没；我参加海选赛也是为了能让自己站得高一点，我想让燎原灼日听到我的话语，我是……燎原灼日是我的偶像。我知道你们是他的队友，是他的老板，你们手里有他的消息或者联系方式，但我不会那么没分寸的向你们寻求帮助的，这点你们可以相信我。”
蔚星这话说得相当诚恳，也都是事实，应该足够让其他人打消他另有所图的念头，但真相其实远不止这些。
他曾见过燎原灼日一次，在八年前，在现实中，在一切的起点。
那天实在是太冷了，年仅九岁的蔚星躺在地上，周遭满是废弃的金属塑料制品，他被冻得透心凉，连神志也开始模糊不清。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被数人簇拥在人群正中心的男人，那人身穿火红修身的长袍，脑后扎着白色马尾，脸上戴着面具，像从另一个世界跨越而来的生灵。
时至今日蔚星已经不太确定记忆中哪一部分是真实，哪一部分又是幻觉，他只记得在被那人抱起来后他死死攥着那人胸口处的铭牌，生怕自己再被丢下第二次。
蔚星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搞懂，他是被抛弃过一次的孩子，而在冰天雪地里濒临死亡的时候，是名为燎原灼日的男人对他伸出援手，不但将他从被冻死的边缘拉回，还帮他联系了现在的养父母。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如果不是蔚星依旧保留着刻有‘燎原灼日’这四个字的铭牌，他甚至以为当年发生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被领养时的那场高烧之下的幻觉。
蔚星不是没在网上调查过燎原灼日，有些自学的黑客手段甚至不太合法，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一些零碎的旧新闻之外，燎原灼日的相关信息就像是被人为抹去般干干净净，连背后操纵者的真名都没被爆出来。
这些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和谁说。
蔚星无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撞进左宸殊的肘窝，他看着沉吟不语的男人，绝望地辩驳：“……我真不是为了燎原灼日才接近你的，请相信我。”
在座的所有人都和燎原灼日关系不错，怀疑他的动机也情有可原，可他真不是那么想的，他是先想在左宸殊身边占据一席之地，然后才知道这人北明有黎老板的身份。
他是想再见燎原灼日一面不假，但他有自己的打算，他不会利用喜欢的人。
“没人怀疑你，小朋友。”左宸殊突然轻笑了声，“信你的人不需要你解释，不信你的人解释了也没用，爱新觉罗，别再试探我们家小朋友。”
左宸殊这话说得相当轻飘飘，连音量也没提高半分，爱新觉罗却主动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对向阳晨星伸出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高个子御姐的手，女人一笑，收手之前顺带捏了把蔚星带着点不太明显婴儿肥的脸。
“好了，后面还有两关，快点打完收工。”左宸殊命令道。“一个小时之内解决，小朋友后面还要继续上课。”
他听着心口就有点暖。
虽说翘了节考查课，不过他不想翘后面的考试课，哪怕老师管得不严，稍微迟到一小会儿也没关系，但他还是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老板’居然会记得他的时间表，还把他的日程排进队伍的日程，更何况对方一直在有意减小对队伍的干预，这会儿却还是为他下了命令。
蔚星舌尖抵住上颚，垂下眼，不肯承认在左宸殊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时，他的肩膀感觉有多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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