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其五五
他在等待谁的允许？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赫乃丈身上时，赫乃丈却在注视着另一个人，一个放言戏剧不过儿戏、所谓演员皆是沽名钓利之辈的人。
纵使清光没有提起那个雨日的经历，耳目众多的审神者也早就得到了情报，关于一只小狼莽莽撞撞闯入新撰组的地盘，却被坏心眼的魔鬼副长狠狠羞辱了一顿的故事。
——为了加州清光的报复？
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吧，那时土方岁三讥讽了清光的拳拳之心，今天她便要在所有人的面前，让土方岁三亲口承认“游山剧团”的力量。
但是内心的深处，审神者只是单纯的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纵使长相各有千秋、灵魂还是熟悉的老对头的那个人，对自己的轻蔑至极的态度。
时至今日，你依旧不肯正视我吗？
哪怕将新撰组一度玩弄于股掌之间，拥有过人的谋略，土方岁三也只是把她当作尚可对弈一局的人而已。
真是……太固执了，审神者心中叹道。
不论在哪个时空，最初的土方岁三都太过刚愎自用了。
这样的他，怎么能撑得过吉田稔磨残党的疯狂报复？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可不会像她这样还为新撰组留出几分思考的余地。
所以，她要向他求得一个证明。
一个即使是魔鬼副长也会需要求助于他人，并非一意孤行的证明。
气氛随着呼吸一并僵持，审神者毫无退缩，双眸如同星火一般有神的看着土方岁三。
很久之后，像是过了足足一个世纪似的，土方岁三才烦躁的呼出一口气。
“接着说下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领导者，而是成为了一个寻求朋友帮助的普通人。
审神者微微一笑。
“诸位可想知道，刺客是如何化险为夷，救出了友人之子的？”充满悬念的停顿片刻，审神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渺，“他想出了一个聪明的法子，只要拥有足够的演技，就绝对可以瞒过敌人的眼睛。”
“到底是什么办法？”
山南急切的问道。
向前迈进一步，审神者一字一句的道。
“——他易容成了友人的模样。”
一个简单至极，却又有着极高要求的办法。
刺客易容成为了友人，友人亦然易容成为了刺客，二者如同要挟所述，展开了殊死一战。
“只能留下一个人”，那么就按照敌人所言，他们只留下一个能站到最后的人，这个人真正拥有绝妙的剑术，能够让敌人窃喜阴谋得逞而大意疏忽。
之后，便是伺机夺回月泪刀，一击毙命。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个在戏剧里大获成功的方法，若是转移到现实中，又能否顺利实现呢？
……不得不说，值得一试。
然而，这个听上去完美无缺的计划，实际上含有三个致命的漏洞。
其一，乃是游山赫乃丈与冲田总司要如何互换面容。
“这件事不用担心，我的某位部下有些手艺，可以将你们二人伪装成对方的模样。”
土方岁三一边吸着烟枪，一边沉吟道，虽未说明，但新撰组的各位似乎都猜测到了他所指的是谁。
恐怕正是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发结之弓吧，赫乃丈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会意的点了点头。
听说她作为忍者的本领十分了得，区区易容，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第二个漏洞……”
收到土方岁三的眼神，冲田总司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本来稍转明朗的青年再次陷入了沮丧之中。
审神者瞥了总司一眼，心中有些好笑，面上仍旧从容不迫，“您是担心我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能与冲田先生以假乱真的过上几个回合？”
“……赫乃丈，你毕竟还是一个伤员。”山南酝酿着措辞，尽量委婉的道。
“那么，给我一个机会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审神者正座道，“如果各位不能信任我的能力，我便请求一战。”
一场战斗？冲田总司眼睛一亮，正要握住刀柄站起身时，一旁的斋藤一按住了他的肩膀，总司困惑的看过去，只见斋藤一摇了摇头。
这场战斗的对象，并不是终会与赫乃丈交手的冲田总司。
这个像赌徒一样胆大包天的人，就算只是证明自己，也要选择说服力最强的对手。
“土方先生，”审神者吐出了那几个让人如坐针毡的字眼，“我请求与您一战。”
——只要能够让你相信，就可以了吧？
用最节省力气、也最有效率的手段达成目标，是她一贯以来的风格。
出乎意料的是，土方岁三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将地上的刀剑握在手中，然后猛地拉开纸门，走进了空旷的庭院。
他的表情如狂风暴雨一般肃杀，除了对待战斗的认真，还带着几分终于能够亲手教训赫乃丈的快意。
这个方法很好，好到符合极了他的心意。
可惜后方来自山南敬助、冲田总司、甚至包括斋藤一的一干视线，都在隐隐告诫他不能做的太过火。
“啧……”土方岁三不满的移开视线，“你只要能够接住我一招，我就承认你的实力。”
审神者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袖。
“还请多多指教了。”
作为替代的武器，她用的是山南的佩刀。
友人的神情忧心忡忡，连冲田总司都露出了些许犹豫，看样子若是土方岁三失了分寸，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加以干涉，以保证审神者的安全。
只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可以接下土方岁三的攻击吗？
这真是被小瞧了啊。
踱步至庭院中心，审神者在满溢杀气的土方岁三对面站定。
如同高山一般巍峨、如同海洋一般深邃的气势袭来，铺天盖地。那是新撰组的绝对权威，是象征着武士道的大义，是令所有人都会感到惧怕的残忍与冷酷。
但是，审神者全无畏惧。
昔日的严刑拷问不曾屈折她，而今时今日的对峙，也依旧不能改变她的凛然。
一霎那，似有落叶无风而起。
土方岁三气势陡增，脚下发力，起步坚实，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审神者袭来。
月正当空，万籁俱静，剑在手中，似箭在弦上。
他已经许久不曾与人动真格的比试了，如果赫乃丈失败……刀已出鞘，土方岁三无暇再作他想。
伴随着一声长啸，刀剑碰击之声清脆的响起。
究竟是土方岁三的出剑太快，还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明亮？山南说不清楚，只觉得眼前昏花了一瞬，他怔怔的看着场上站立的二人，还有横在他们之间的、不属于自己所有的一振刀剑。
“我认得这把刀。”
这个声音……
山南摘下了眼镜，竟不知道是该流下喜悦的泪水，还是该发出无奈的笑声。
“——二尺八寸，菱数十八有半。”
慢慢的直起身，审神者吐字清晰。
“你说的没错，”土方岁三冷哼一声，将刀剑立在身前，如爱惜幼子一般抚摸着，“这是我的爱刀，和泉守兼定。”
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审神者道。
“是把好刀。”
向土方岁三略一鞠躬，她回过神，对着远处的人们挥了挥手。这一场夺人心魄的决斗，毫无疑问彰显了赫乃丈的实力。
当山南与总司都喜不自禁的时候，只有土方岁三立在原地，手中仍然握着和泉守兼定，仿佛在不得其解的思索着什么，直到斋藤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土方才恍然回神。
“这样以来，只剩下第三个漏洞没有解决了，”斋藤一面无表情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如何让对方相信他们的身份吧？”
纵使有着同样的面容，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难以模仿的。
更何况，对方是不知道有着什么神通的鬼怪，仅凭简单的易容术，恐怕并不能瞒天过海。
让总司模仿赫乃丈不算难事，虽然尚且达不到赫乃丈的老谋深算，但总司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只要再努力些便足可以假乱真。
关键的一点是，赫乃丈应该如何模仿总司。
他太过沉稳，宛如一口已然泛不起波澜的古井，不论如何表演，都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传闻中年少出名意气风发的冲田总司。
众人苦恼之际，审神者却一拍手心，发出了灵犀一通般的“啊”的声音。
“既然妆容与演技都无法弥补……”审神者眨了眨眼，不经意一般的道，“那就稍微借用一些外力，如何？”
“我曾在坊间听闻……冲田先生拥有一振刀剑。”
“一振除了他以外，这个世道上再无人敢使用的刀剑。”
冲田总司的眼眸深处有光芒燃起。
这振刀剑是一种象征，一种代表性——宝刀配剑客，除了冲田总司以外，恐怕再没有人敢自称天才到可以挥舞它。
这样隐秘又确凿的证据，一旦出世，几乎没有人会再怀疑佩戴者的身份。
见土方岁三似有所动，审神者勾起唇角，径直向冲田总司躬下了身，“冲田先生，请你借给我那振传闻中的刀剑吧。”
“——你的，菊一文字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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