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其十九

——有人侵/入了她的房间。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审神者缓慢合拢布幔，因月光而明亮的帐内重归阴暗。

        不清楚潜入者是否还在附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最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况且，哪怕挥舞刀剑的付丧神闯了进来，她也有方法保护自己。

        拉回薄被盖住胸口，审神者阖上眼眸，仿佛方才的起身只是为了放出扰人的蚊虫。

        ……这个人来的时机真是微妙。

        正值审神者换任之际，本丸各方势力僵持，在这个关头深夜独自前来，却没有灭口的打算，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地呢？

        身手敏捷，能够悄无声息地绕过外间的三日月，掀开床边的布帐，将野花沿着被席铺展，也没有把自己吵醒。

        如果是暗堕刀剑行刺，动手的一瞬必然会泄露恶意，三日月宗近对杀气的警惕性很高，足够及时进行支援。

        然而奇怪的是，入侵者没有丝毫恶意。

        仿佛只是因为单纯的好奇心，他才要在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夜晚、站在审神者的席边，不遗漏哪怕一厘米地注视她。

        由他带来的花朵，与三日月赠送的花束，虽然是一种植物，但其中的含义大约并不相同。

        之所以自己会对这种花感兴趣，是因为它的由来……

        呼吸趋于平缓，审神者打定了心思，入侵一事要瞒着石切丸等人，免得他们白添许多担心。

        到了后半夜，一声闷雷在苍穹炸响，那时审神者已经回到了梦乡。

        殿外的雨滴淅淅沥沥砸到地上，声音越来越密，竟是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雷声持续了半刻钟，三日月宗近在第一声传来时就苏醒了。

        拉开阻隔的门扉，他伏在帐外呼唤了几句，询问审神者是否需要增加被褥。

        静候片刻没有听到回复，看来审神者睡的正熟，三日月便将合在一起的门帐又拉紧几分，搬过一扇帘屏隔了凉气，躬身退回外间。

        雨从深夜持续到了清晨。

        百废待兴，万物春始，是个好兆头。

        虽然本丸的天气会随着审神者的灵力改变，但自从第三任到来后，春雨最多只有降下几个空雷的程度。

        生机连绵的甘霖很久没有滋润过这一方土地，无关立场与身份，这确实是一阵让所有人都心神畅快的雨。

        夜里听见雨落的可不止三日月宗近一个人。

        晨起匆匆洗漱，和泉守兼定抹了把脸，以往在镜前的爽朗微笑一并省略，提起伞冲到了院子里。

        他高高举着伞面，迎接从天而降的水滴，任凭梳起的马尾被打湿，近日堆积的阴郁一扫而空，和泉守恣意地笑出了声。

        半晌，廊下响起了清嗓子的声音，和泉守的动作一愣，回过头的时候脸上冒出了几分红意，握拳在唇边轻咳几声，他乖乖回到屋内整顿衣衫，沿着迂回的长廊向三条殿走去。

        一路上檐下垂雨，滴答的声音清脆入耳，不禁让和泉守哼起了江户的小调。

        古朴的曲子回荡在男人的身边，因为压低了声音，许多转折听上去都显得沙哑。

        恍惚之间，他似乎身处百年前的街道，独身匆匆赶路，奔赴没有火/枪大炮存在的征程。

        转过最后一个廊角，尚未见到审神者的身影，和泉守就先闻到了一股细腻而深沉的味道。

        这气味有点像沉香，但后调凶猛突兀，不知下了什么重方，整体却又契合出奇妙的韵味。

        和泉守兼定只认得寥寥几种香叶，这方面的知识还是跟着土方岁三耳濡目染学到的。

        江户的女人为了消遣，偶尔会吸上几口丈夫的烟枪提神，但大多都偷偷摸摸躲在井边，就算被家里人发现，也是夫妻之间相处的趣味。像审神者这样烟枪一刻不离手的女人，未免少了羞掩的可爱，令人觉得有些煞风景。

        审神者果然正站在廊下等候，她今天披了块石灰的肩巾，木簪挽了简单的发髻，手里握着伞柄，油纸面伸到地板外滴水。

        女人默默地盯着一片被打湿的泥土，和泉守兼定在面前扇了几次风，她便会意地熄了烟枪，笑着道了句早安。

        “特意让小狐丸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宣布？”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请你帮忙带个路。”

        “带路？”和泉守烦躁地挠了挠头，“这种事我并不擅长，护卫的话，还是拜托三条的刀剑吧。”

        “不是单纯的引路。”

        轻轻摇了几下头，虽然审神者没有变得更诚恳，但和泉守兼定确实能感觉到，她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我需要知道的是，加州清光的房间。”

        “那小子？你要当面和他对峙么？”

        多少听说了前几日加州清光的事迹，和泉守的神色严肃了些，气氛一时间变得生硬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审神者的笑意渐深，“我找的人不是他。”

        “和泉守，你想不想知道，大和守安定的现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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