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沈清墨突然敛了神色严肃起来，手上作势就要使力掰断她的手腕，柳筠桐突然猛地反握住她的手扯上她的衣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收回手撑在地上低头不断向下磕着，身子也颤抖着，嘴里喃喃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柠乐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

        沈清墨本来也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再弄断她另一只手，冷眼从柳筠桐身上扫过，她抽回手轻拍了拍衣袖，这才道：“说吧。”

        柳筠桐停下不再磕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回道：“苑屏……苑屏作为经手过下毒那碗粥的经手人，事后和玉沁一起被……被逯杭的人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那之后，我只见过玉沁，去了老夫人屋里伺候。而苑屏……我就没在逯府再见过她，我……我也不知道苑屏在哪里。”

        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了地，自那日在她出殡的队伍里见到玉沁，之后一直不知道逯杭会如何安置玉沁，如今听着，玉沁去了老夫人那处，定然不会受苦了。逯老夫人，也就是她曾经的婆婆，虽与她相处不多，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玉沁去她那里，不会被欺负。

        至于苑屏……

        沈清墨若有所思的扫了眼柳筠桐，苑屏虽说不是她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丫鬟，但她待苑屏自认也是不薄的，当初苑屏被她那混账的赌徒爹卖给一个瘸子，幸得她出手相救将她买了下来带回了逯府留在身边，基本上玉沁有的她都会有，谁知这丫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竟做出这等卖主下毒之事。当初她死的时候得知是被毒害身亡，她曾设想过无数可能毒害她的人，独独因为信任没有想过会是苑屏。

        “柠乐姑娘，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求求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柳筠桐双手举在脸前止不住的颤抖着，她惊恐的望了望四周的铁栏，摇头道：“我不想待在这里，一刻都不想，这里冷冰冰的，到了晚上还会有阴森森的冷风灌进来，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出去！”

        柳筠桐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裙摆，沈清墨后退两步，抬眼环顾了下四周，视线落在这个铁笼上，淡淡道：“你求错人了。”

        如果不是觉得逯杭留着她似乎还有用，柳筠桐也确实不能在这会儿死掉，她早就亲手了结她的性命了。柳筠桐来求她，属实是求错人了。

        抬眼最后望了眼柳筠桐，沈清墨转身朝屋外走去，柳筠桐在身后的铁笼里撕心裂肺的喊着：“求求你带我出去，求求你，柠乐姑娘，只要你能带我出去，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

        沈清墨没有回头，冷笑着轻摇了摇头，柳筠桐如果没有参与毒害她，或许她真的会心软放她离开这里，可是她没有，她当初给她下毒时，可曾想过她会有多痛？临死前的那阵钻心的疼痛，沈清墨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战栗。所以，现在还留着柳筠桐的命，已是对她万分仁慈了。

        手搭上木门，沈清墨轻轻拉开一条缝，暖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子，她顺着门缝望了望屋外，确定没人后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将门上的铁链拴好，扣好门锁，将钥匙攥在手里。

        昔日家丁婢女最多的桐苑，如今却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人。沈清墨走下石阶，阳光扑洒在她的身上，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炎热起来，她却觉得，温暖极了。那屋里实在是黑暗冷清极了，隔着一道门窗，屋外却光明温暖，她忍不住站在院中仰头闭了眼。

        须臾，她抬起右手挡在眼前缓缓睁开双眼，左手手心向上摊开低下头看了看钥匙，抬脚来到先前的那棵松柏旁，将钥匙在原来的位置又埋了起来。

        埋好钥匙，她抬起头望了望松柏，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出桐苑。

        “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这里不适合你。”

        一道清澈而又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沈清墨猛地刹住脚转过身来，只见逯杭正抱着双臂倚靠在桐苑外的拱门旁，抬眼瞧她。

        沈清墨站着没动，也朝逯杭望去。逯杭显然是已经知道她见过柳筠桐了，只是不知她先前跟柳筠桐的话他听去了多少。耳边想起柳筠桐方才的话“他明知凶手是谁，不也没替她报仇吗”，沈清墨看向逯杭的眼神也冷淡了许多，原来他早就知道是谁毒害的她，却选择袖手旁观了吗？

        逯杭将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轻叹了口气，抱着双臂的手放下来，他上前来到沈清墨身旁，拉过她的手腕半强迫的将她带离了桐苑外的这条石板路。

        沈清墨抗拒的想甩开他的手，逯杭却好似故意不让她甩开，拉住她的手并未使力，却怎么也甩不开。她抬眼朝走在他前方的逯杭望去，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他苑屏的下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不觉竟被逯杭一路拉回了正厢房的院落，逯杭带她去了书房，踏进屋子便放开了她的手腕，径自朝书桌走去，他在桌旁坐下，抬眼望向沈清墨，缓缓开口，“想问什么，问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逯杭，沈清墨与他对视，没再像往常一样慌乱的避开视线，而是直视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道：“我在桐苑见到了柳筠桐，得知了一些关于大人先夫人的事情，奴婢心中有些疑问，还望大人解答一二。”

        逯杭神色如常，似乎并不惊讶她会问这些，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但说无妨。”

        “奴婢想知道，先夫人的婢女都去了哪里？”

        逯杭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她，却绕着弯的套她，“婢女有两个，你指的……是哪一个呢？”

        沈清墨差一点就直接脱口而出“苑屏”的名字，蹙眉沉默了片刻，总算没有上他的当，谨慎回道，“两个都想知道。”

        她不能直接问逯杭苑屏的下落，这样显得过于刻意，逯杭这人太过聪明，稍有不慎她就会暴露身份让逯杭起疑，虽说借他人之身还魂这种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但难保逯杭不会相信。

        “先夫人的婢女有两个，分别是玉沁和苑屏，玉沁现在老夫人的院处服侍着。”逯杭停顿了片刻，抬手倒了杯茶饮了一口，这才继续道，“至于苑屏……她毒害主子罪加一等，你觉得，这等下人，我会如何处置？”

        沈清墨不答，但她心里明白，逯杭一向手段狠厉果断，对于这种不忠心吃里扒外的奴才，自是不会手下留情。苑屏，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她倒不是想要救她，而是终究是主仆一场，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亲口问一问苑屏，为何会帮着柳筠桐加害于她。

        “她没有死，只是被我关在了地牢，你若想见，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沈清墨被他这话怔住，虽然她确实很想见见苑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摇了摇头，“我不见她，我见她做什么。”

        逯杭只是盯着她瞧了瞧，没再接她的话，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本折子翻来看了起来。

        沈清墨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见逯杭看折子，便朝他福了福身，想离开书房。还未转身，只听着逯杭道：“你去哪里？”

        “奴婢想着大人在忙，便不多加打扰了。”沈清墨道。

        逯杭放下折子，在书案上扫过一眼，视线停留在砚台上几秒，抬眼望向沈清墨道：“柠乐姑娘身子可好了？”

        沈清墨点头道：“已经基本上好了。”

        “那就好。”逯杭扬了扬嘴角，“想来柠乐姑娘已经可以当值了，这便过来帮我砚墨吧。”

        沈清墨愣了下，这才想起来逯杭将她安置在身边做了名贴身婢女，她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拿过桌上放着的砚台，砚台上的一块黑色的墨锭斜靠在砚台上，她轻捻起墨锭拿在手里，开始砚墨。

        以前她从没来过逯杭的书房，这还是第一次进来，看逯杭正在批阅折子，她边砚墨边四处打量着。逯杭的书案上堆着一摞高高的折子，陛下每日批阅的奏折太多，于是将四品以下官员上奏的奏折尽数划给了逯杭，由逯杭先行批阅一遍，如若没有特别重大的要事，可以自行决断，无需上报陛下。

        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墨锭，这墨锭是上好的瑞墨，因产自瑞金故名瑞墨。这墨锭细腻光滑，周身呈长条状，棱角分明，一面优美的金色线条雕刻出了一条雄狮，在狮子的眼睛处用珠玉点缀，另一面则刻着“黜幽陟明”四个字。

        沈清墨出嫁前经常给父亲砚墨，每次爹爹打仗归来书写文书时，都是她在一旁砚墨的，所以今日一上手便很熟练。墨锭在她的砚磨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好的墨锭质地坚硬，遇水不易化开，所以研磨起来也费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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