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半夏的动作很快,一群女婢上前将马车外比较明显的垂坠饰品换掉了,只是须臾,华美壮丽的车驾外表便成了一辆普通略显富贵的马车。
摇光军行进速度不减,将官不动声色地调来一小队精锐护军,从王驾车队里将这辆马车护了出来,改道往丰城西边高处平原去了。
药服下,淮南王不再咯血了,阿狸这才放心地把她扶下来,为她掩好被子。
“秋实姐姐,若是拿到沙彤石,给殿下拔毒需要多久?”
“一周一次,两个多月吧。”
“这么久?”女孩瞪大了眼睛,“那殿下岂不是要在族里待两个月?”
“对啊。”
“你方才怎么不跟半夏姐姐说?她肯定以为一次就行了,拔完毒立马就能回来。
秋实理直气壮:“我要说了,她敢让殿下去吗?”
“再说了,不还有你嘛,半夏不知道你部族的情况,但我在纳蒙族里也待了那么长时间,看得出来,你们北地的人早就想回去了。住又住不惯,气候也不同,水土都不服,抢了一堆的牲畜物资也送不回去。
被拖在战争的泥淖里,现在我淮南王军出来了,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你父汗也骑虎难下,不然哪会轻易就放咱们出来?”
女孩垂下头看着女人难受的睡颜,手抚上她紧皱的眉头。
“先前劝我阿爸的时候,他那么轻易就被劝动我就知道,族中伤亡不小,他也不想再打了。但我还是胆心,殿下现在这个样子……”
女孩吸吸鼻子,抬起头看着秋实,认真道:“既然决定要去,你放心,我不会叫殿下出事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定沙彤石有用么?还需不需要别的?”
秋实将手里的银针在烛火上烤烤,认真擦干净放入布袋里。
“当然有用,‘七日’是我娘研制出来的毒方,最对症的解法就是用沙彤石,但解药难寻,所以后来换了其他做替代,解法弱了许多。”
“啊?”阿狸惊住了。
秋实把烛火吹灭,瞥了她一眼。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娘是先帝时宫中的医女,我的医术是家学渊源。医毒不分家,我娘这一脉的毒术其实更强。”
“‘七日’是她偶然研制出来的,却不知被谁偷偷泄露了出去,用在了后妃争宠上,事发后被牵连,判了腰斩。那时贵妃掌宫闱清算,跟我娘许诺保下我,又允我收敛她尸骨,我就跟了贵妃,被派到殿下身边。”
秋实现在还记得母亲抱住她说的话。
“你天生冷情冷性,比旁人更专注,但也更难与人建立羁绊。娘若是不在,最担心的便是你……”
六七岁的小女孩依偎在妇人怀里,眼里没有孩童的稚气天真,只有纯粹的漠然,对生死毫无眷念。
“娘,那我跟着你一起死不就好了,反正人终归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一样。”
妇人目光悲戚,等求得贵妃承诺后,她拉着女儿跪在地上,指着华贵女人牵来的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娘要你发誓,磨炼家学技艺,认摇光殿下为主,今生好好活着,护持公主平安到老。”
阿狸听得入神。
“我不是不懂感情,只是比常人看得淡些罢了,我娘用命求我好好活着,我就一定会护好殿下,与她一起终老,再去地下见我娘。”
秋实把针袋小心收好。
“贵妃早已在宫中禁了‘七日’,如今手里还有这方子的,只有我爹。当年我爹娘同在太医院当差,我娘判了腰斩,他也被牵连下狱,后来失踪,我还以为他死了,看来是偷了我娘的医经后投了国舅方家被保下了。”
“你放心,当年他的医术就不及我娘,现在这改了方子的毒药‘七日’,我也能解。”
临近丰泽平原,使者来拜会的消息已经遣人送回族里了,巴绰尔派了小王子哲赛出来迎接。
哲赛小大人一样认真与半夏等淮南王使者见了礼,转头拉着阿狸到一边咬耳朵:“阿姐,姐夫来了莫?哪个是姐夫?”
卓娜笑着接话:“哲赛,客人还在呢,阿穆沁说萧驸马病了来不了,随着淮南王进城养病去了。等驸马病好了,丰州又近,有机会见着人。”
“卓娜姐姐你也没见到我姐夫吗?”
卓娜心中念叨着谁愿意见那个病歪歪的中原小白脸驸马,但奈何小公主喜欢,当着阿穆沁的面,嘴上却和善。
“没,听说驸马是淮南王器重的臣子,平日事情多,特别忙,我就在南人那里待了两天,没见着。”
使者到的当晚,巴绰尔就准备了露天宴会来欢迎。宴进行到一半,阿狸才入席,坐到了父亲旁边。
巴绰尔看着女儿染红的手笑道:“刚刚哲赛说你去领了沙彤石,要不要阿爸帮你在族里找几个手艺好的女人来帮忙纹图?”
阿狸从弟弟手里接过烤肉。
“不用啦,淮南使者里有我认识的姐姐,跟她说好了她帮我纹的。”
巴绰尔就点了点头,中原人在艺术技艺这方面的确甩了草原一大截。
女孩又想了想,这几个月少不得还要取几次沙彤石,还得多找几个借口。她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巴在父亲粗壮的胳膊上。
“阿爸,我今天选的纹样不好看,背上画了又擦掉没纹,您帮忙给我多挑几个图案啊!”
巴绰尔爽朗笑起来:“行!阿爸帮你挑,沙彤石染到身上可不好擦,你背上肯定都是,这玩意儿有点毒,你可要等过几日再碰!”
这么一说真是正中下怀!少女欢喜地应了。
晚宴露了个面,半夏就找了不胜酒力的借口,令几个酒量好的将士陪酒,与阿狸一起离席,回了可汗为淮南王使者安排居住的帐篷。
已是深冬腊月,丰泽平原上十分寒冷,帐篷内分了里外两间,阿狸在外界脱下了外衣,抖了抖身子就往里跑,刚进去就撞见秋实准备给淮南王拔毒。
只见女人去了外衫仰躺在干净的皮毛毯子上,脸朝外,眉微蹙,睫影映下,乌发散开,没有平日的清冷和威严,显得柔弱又妩媚。
她下身盖着薄被,上身双臂裸露,只着一件湖蓝色抹胸,乍一眼看去有如美人春睡,凝脂的肌肤在烛火下似在莹白发光。
女孩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就反手把掀起的厚帘压下挡住里间风光,半夏跟在她后面正准备进来,迎面被厚重的帘布糊上脸,“唉哟”痛叫了一声。
等半夏再掀开帘子,愣了一下,看了心虚的女孩一眼,一面心领神会吩咐外面人守好不许进来,一面似在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叨。
“我当是什么呢,以前殿下身边能近身伺候的就我们四个,什么没看过,现在倒好,上个药都不让看了……”
阿狸被她说得红了脸,喏喏站在帘布旁不敢挪步。
秋实手中调着药液,叫半夏帮忙为淮南王翻身,令主君趴伏在毛毯上,露出莹白的后背肌肤。半夏手轻轻一拉,系于女人颈后的抹胸系绳就开了,女孩越发垂头不敢看了。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秋实要拔毒,我来给殿下擦身子,你按住殿下叫她别乱动。”
女孩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吩咐什么她便做什么。
“把殿下的头发拂到一边,一会儿银针在背上拔毒,别扰了秋实视线。”
柔顺黑亮的乌发从指间滑过,带着淡淡的清香,女孩心猿意马。
“把殿下的头垫高一些,对垫你腿上,按住殿下的手……”
抹胸已解开,半夏把女人的头微微扶起时,隐隐能看见身前起伏的柔软曲线,湿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腿上,女孩僵住了身子,背心发热冒汗。
“你放心,殿下被毒腐了筋骨,现在浑身虚弱,力气不大,叫你按住她的手,只是怕她一会儿疼起来乱动,银针扎错了位置……”
她轻轻环住女人的手腕,心虚又心疼。
视线似被引诱下移,看见女人肩背莹润流畅又柔美的线条,还来不及体会心头涌上的陌生燥意,就被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引走了目光。
她克制不住地伸出一只手在女人背上虚虚描画着,心疼问:“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半夏却没她心里七弯八绕的复杂心思,手直接覆了上去,摸着一道道陈年伤痕指给她解释。
“殿下从小习武,这几道是小时候练武伤到的,这是在淮南平乱受的剑伤,这是海盗头子放的暗箭贯穿伤,不仅是后背,身前还有好几道呢……”
阿狸抿唇把半夏的手拉开:“秋实药调好了,半夏姐姐你快去拿毛巾!”
等侍官离开了,少女舔舔嘴唇,看着淮南王背上被半夏触碰过的肌肤,伸手飞快地顺着轻摸了一遍,等收回手时才发觉心跳得厉害,指尖残存着女人肌肤滑腻的触感,她手按着淮南王的手腕,不自觉地环着又摩挲了一下。
抬起头,只见秋实一手拈着银针,一手端着药钵,看着她神色复杂。
“你放心,我洗了手,只银针拔毒,不碰殿下。”
阿狸脸发烫:“你是医者,该碰的时候当然要碰。”
顿了一下又道:“就是别乱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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