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不了
那小丫头就距离杜渐微不过几步的距离,但是却被王炎拦住了不得上前,急的满头大汗。她脸上因为冷冻了不少红疮,耳边的冻疮还结了黄色的脓块,看上去脏兮兮的有些可怜。
“无碍。”杜渐微轻声说道。
王炎看了她一眼,将拎着那小丫头衣领子的手松开。
失去了桎梏,小姑娘反而犹豫着不敢上前了,在原地踩了踩积雪后这才犹豫地走上前去,眼巴巴地看着像是仙人一样长相的杜渐微,张了张嘴不敢说话。
“放肆!”徐良眉头一跳,喊了一声连忙上前来想要拉扯那小姑娘。小姑娘害怕的抖了一抖,连忙绕着杜渐微转了个圈,躲在她的身后,从后头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来看着徐良,生怕他把自己捉走。
“啧……”徐良皱眉,“四小姐,这丫头自从爹娘在雪灾中去世之后就有些疯傻,平日里也不怎么在人跟前出现的。只有放食物和衣服的时候会冒出来一会儿……你快回来,这是郡守府上的四小姐,不是你可以碰的人!”徐良又朝着她喊了一声。
杜渐微低头看她,小姑娘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样,在听到“郡守府”的时候明显抖了一抖,这才慢悠悠地将拉着杜渐微狐氅的小爪子松开。这狐氅摸起来真舒服,又软又暖。她心里想着。
只是刚松开,就看到那漂亮的衣服上印着两个又黑又脏的手印,明显是自己印上去的。
小姑娘心里一颤,连忙后退了两步蹲下抱住了自己的头,生怕这个神仙姐姐因为衣服被自己弄脏了而骂自己。就跟刚才那个奇奇怪怪让自己去做坏人才做的事一样……
她刚才见那个奇奇怪怪的姐姐走了,这才敢跑出来,想要提醒神仙姐姐,千万要小心。可是那个徐大人也在这里……她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说。
徐良见她离开了杜渐微,想要去抓,却被王炎拦了下来。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也敢出手拦他?徐良刚要开骂,却见那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下人用平静又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周身都充满了不容人小觑的低气压。
他不知怎么心里就漏跳了一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那边,杜渐微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大氅上的黑手印,朝着小姑娘的方向走了两步蹲了下来。她的眼睛对小姑娘来说宛如漆黑的天空上飘着的两颗星,沉寂又灿烂。
杜渐微抚上小姑娘的肩膀,那件簇新却宽大的棉衣硬邦邦的戳着她纤嫩的手,让杜渐微的眉眼微微地垂了下来。
她捏了捏那衣服,像是仔细揉搓了一下内里的棉絮,随即用温热的手将小姑娘满是冻疮的手捧在手里慢慢地搓了起来。
自己原先那件老旧的狐裘到底是穿的时间长了,有些不怎么保暖,所以她才时常需要雁榆帮自己热上一个手炉。谢戾这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衣服与先前那件一模一样,却是更加的温暖,她的手常常是温热的,不需要再借助手炉才能暖手。
杜渐微的手不算大,但对比小姑娘的来说就不小了。她的手心如玉,手背如丝,散着汲汲可取的温暖,一下又一下仔细又缓慢地搓着那双小手。
“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杜渐微轻声说道,“即便是双亲不在了,你也可以将自己收拾地干净一些。脸上手上有疮,就不要去泡热水,问徐大人讨一些做饭剩下来的姜皮搓一搓,会好很多。”
她蹲在那小姑娘的身边还比她高一些,也不管自己的大氅下摆是不是拖在雪泥里弄脏了。
隐在阴云背后的日头逐渐西沉,那点微弱的光芒印在杜渐微的脸上,就好像是这方圆之处唯一一点光亮。四周都静谧的不行,没有一个人出声打破这样安静的场景,打断杜渐微的举动,因为画面实在太过美好。
如果这世上有精灵,或许就是杜渐微这样的吧。王炎想。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她,想要用自己暖起来的手摸一摸姐姐的脸,却又觉得自己的手这么脏,实在是不配碰姐姐。
徐良站在一边急的不行,好不容易等杜渐微站起来了,连忙道:“四小姐,这天色不早了,要不还是快些赶路吧。否则等天完全黑了,山路难走,会危险很多。”
小姑娘的手陡然凉了下来,就跟她的心一样。她没有等杜渐微搭徐良的话,支支吾吾地喊道:“姐姐!”
她声音脆脆的,一点都不难听,也不是个小哑巴。
杜渐微吩咐王炎去套马车,耐心地转过头来看着那姑娘,想要听她说什么的样子。
可小姑娘的声音又像是半路卡了壳一样,噎在喉咙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她脑子有点问题的,四小姐就不要理她了!”徐良道。
杜渐微朝着那姑娘笑了笑,轻声道:“对不起。”转身欲走。
众人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小丫头,都当她是想要跟杜渐微离开这里,去杜府过好日子才会这么喊。大户人家总有一些善心的怪癖,喜欢在路上捡人。但这杜四小姐显然是没有办法带她走,所以才会道歉。
“姐姐!”她着急地又喊了一声。
这次徐良急了,生怕这小丫头在杜渐微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虽然楚彧已经离开了,只有一个杜渐微在生不出什么事端,但若是被她听到什么,到底也是个麻烦的事情。他伸出手就想要去抓那小丫头,却听她涨红了脸,对杜渐微喊道:“姐、姐姐,我……我……想拉屎。”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此时杜渐微已经走远,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反正是再没有回头。
徐良终于松了口气,一把将小姑娘扔在了地上,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后离开。
……
路上,王炎坐在马车的前辕,两个侍卫骑马在前头开路,天色渐晚。
车轮虽包了棉布,但仍有滚滚的车声。王炎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的姜皮……的确挺有用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军中和兄弟们一起,夏日还好,冬日是饱受冻疮之苦。即便穿的再厚,脸上耳朵总归是露在外头的,会生疮。是以他们就将伙房熬过姜汤剩下的姜皮搜刮来,天天忍着疼往自己的疮口上抹。
“你小时候在杜府应当也是金枝玉叶,即便后来去了山上清苦一些……但风玄机先生显然也不是穷酸的人,应当不会冻着你吧。”他自以为幽默的干笑了两声。
后头的马车内安静的不行,良久才传来杜渐微轻嘲的笑声:“自然是书上看来的。”
“……”王炎默默的闭上嘴,自知不应该跟这个博古通今的家伙自取其辱。良久才又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要跟那姑娘道歉?不能带她走也不是你的错,若是见到一个可怜的孩子就要带走,见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就要买回去,那杜府只怕早就被下人装满了。”
“……”车里的杜渐微像是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笑出了声。那声音有如天籁,甚至王炎都能想象得到她那张清冷又温柔的脸。她犹豫道:“我只是在道歉,我救不了她。”
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他们。
汲水县的人,注定成为她与谢戾,还有楚彧谢明四人之间博弈的牺牲品。
哪怕是知道徐良的所作所为,知道背后隐藏的贪心和阴谋,知道汲水县的一切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这般和谐。
她救不了那个丫头,自然也不会生气那个丫头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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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软软:滚,老娘吃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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