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二坠楼

　　嚯……丑人多作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场众人表情精彩纷呈。谢戾的回答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以谢戾那胡作非为的性子，不过来一脚将那柳家小姐踹下去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期待他为了人命赶过来有所转圜？

　　楚京百姓们听惯谢戾在外的恶名与行事作风，对着楼台上那柳二小姐颇感惋惜，若是那柳二小姐受了刺激，直接从云来客跳下来了，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楚琰将目光从不远处不起眼的马车上收回，听了侍卫回报，一双剑眉微微皱起，嘴唇轻抿，似乎是在思索应对之法。他一早就知道谢戾可能理都不会理他们，一边已经暗中派侍卫从云来客的内部进入，看看能否有机会将柳家小姐一应救下。

　　“怀逸……怀逸？”楚琰喊了声，回过头去方才发现那面容清冷，与某个姑娘长得极为相像的男子尚且还在盯着马车那处看着，不由无奈笑道：“那边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吧，横竖人已经到了楚京，日后也会落榻楚京，总不可能跑了就是。”

　　他身边站着的杜怀逸身披轻铠，身形挺拔劲削，一双平静淡漠的眸子仿佛时刻目中无人，却总能惹得楚京闺秀的爱慕。

　　“嗯。”杜怀逸点了点头，方才对那先前去寻找谢戾的侍卫道，“谢世子人现在何处？我去寻他。”

　　“这……”那侍卫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显然是对自己解决不了谢世子这样的大麻烦，反而要他们的副将亲自去感到有些羞惭。

　　那边楼上的柳二小姐还在梨花带雨地哭泣着，显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杜家的马车虽被冲散，但是杜舜华与杜舜英的马车离的并不远。杜舜英为了看热闹，特地跑下马车来到了杜舜华的马车前沿上坐着，一边津津有味地掀开杜舜华地车帘，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姐姐，楚京的小姐都是这么孟浪的么？甚至还可以主动追求哪家公子，哪家公子不依，她们就以死相逼？”

　　杜舜英被关了近两个月，整个人老实了不少。只是自从杜家搬迁入京将她放了出来，刚刚收敛没多久的性子又跳脱活跃起来。起初她们的马车被人群冲散了，显然是前头发生了什么大事，还让身处异地的杜舜英感到心慌了一阵。但一听到对方纠缠的竟是谢世子，就让杜舜英一颗心隐隐躁动了起来。

　　那个美的似妖似魔似仙似鬼……反正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凡人的男子，她已经足足数月没有再见过了。独自一人被关押在醉花荫的时候除了下人她没有旁的人可以说话，常常会在房中想着谢世子，只要一想到那般貌美的男子不是自己的，她心里便是一阵一阵的难受，连饭都吃不下。

　　后被放了出来，听爹爹说接到了朝廷的调令，且三弟考过了乡试，即将入京赶考，他们杜家要举家搬迁入京的时候……杜舜英高兴的一整夜都没有睡得着觉。一方面是因为她不用再被禁足，另一方面则是入了京城，那她便可以与谢世子同处在一片天地之下，脚踩同样的土地，呼吸同样的空气。

　　谢世子走过的路她也能走得，谢世子去过的酒楼她同样去得，谢世子喜欢吃的食酒，她也能喜欢……以爹爹和三弟的本事，杜家成为朝廷肱骨不是问题，她便能够门当户对地配上谢世子了。

　　听说谢世子还没娶妻，也没有妾室，且在京中名声古怪，那些重臣权贵多半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去。那她杜舜英的机会就不少了。

　　杜舜英心中美滋滋地想着，看着远方云来客上的柳家小姐脸色却变得有些诡异。

　　原先说谢世子名声不好，所以才会二十有五都未娶妻，现在看来也不尽如是。这柳家小姐不就是飞蛾扑火的一个么？以谢世子的样貌，怎么可能会无人问津。

　　不过好在看来谢世子对这个奇奇怪怪的柳家小姐没什么兴趣，使得杜舜英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却是心思恶毒地一个劲的诋毁于她。

　　“要我说啊，这柳家小姐的脸皮未免太厚了些。说是让谢世子出来给个交代，实则可不就是以死相逼，将自己有损的名声嫁祸到谢世子的头上，让谢世子对她负责么？姐姐，你说是不是？”杜舜英大喇喇地挤开车夫坐在车辕上，单手掀着帘子，笑眼盈盈地问里头的杜舜华。

　　她年纪轻轻，样貌出众，一副妙龄少女的娇憨可爱模样，却说着犀利的言辞，使得附近的百姓不由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姑娘以前没有见过，且看打扮也是非富即贵，难道是新入京的贵人么？

　　看杜舜英的人多了，还有不少好事者朝着马车里头看去，想看看和杜舜英同行的是个什么人的。杜舜华坐在车内，却饱受周围好几个大男人的好奇打量，差点被杜舜英给气死。

　　她想开口骂杜舜英，却只得抿了抿唇温声劝道：“初来京城须得谨慎行事，英儿还是不要妄议旁人的事情了。快坐到车里来，把帘子放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训你两句。”她是一派温柔的大家闺秀的模样，说的话也是一板一眼一副恪守规矩的样子，让围观的人心中不由作了个对比。

　　看样子这是两姐妹，到底是姐姐，就是大方得体。这个妹妹就很不像话了。

　　要知道楚京遍地是贵族，就算他们这些在旁边围观的百姓不是什么权贵人家，好歹也都是长了两个耳朵的外人。这妹妹这般说话，难道就不怕有口无心，说出去的话传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人的耳朵里么？

　　见众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杜舜英冷哼了一声。她平日里最讨厌杜舜华这副假仙的模样，比起那杜渐微来说也差不了多少了！她再次将满心的怒气和怨气都发泄到了云来客顶上的柳二小姐身上，心中将她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那边的骚动不小，谢明耳聪目明，听的清楚。他遥遥地望了一眼，对车帘内的杜渐微道：“你那二姐姐倒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到了楚京行事做派还如此嚣张，只怕日后要惹祸。你还是与她保持距离的好。”

　　杜渐微为了隔绝杜怀逸的视线，早就将车帘子放了下来，闻言淡道：“多谢谢公子关心。”

　　杜舜英正是这种惹祸的性子才好对付不是么？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胆大包天到为了害她劝说徐松在灾银上动手脚，差点害得整个杜家连同一起倒霉，更不会气的杜长融将她软禁在院子里几个月之久。这次即便将她放了出来，杜舜英在杜长融心中的地位也远不如从前了。

　　杜长融可以容忍一个笨女儿，但是绝不会容忍一个有可能会威胁到他自己的生命和地位的女儿。

　　雁榆方才一直将自己的小脑袋探出车子去看外头的情况，此时不由将脑袋缩了回来，担心道：“哎呀，那柳家小姐哭的更厉害了，在上头动来动去，看上去好危险呢！”

　　“……旁人呢？”杜渐微问道。

　　“那个子高高的看上去将军模样的男的还在下面守着，刚派人从云来客里头进去，还有一个长得有些好看的男的不见了……咦，说到那个长得挺好看的男子，仔细看与小姐还有些相像呢，简直就是男版的小姐嘛！不过他一点都不显得女气，英气十足呢。”雁榆歪过头自言自语，在心中回想了一下那男子的样貌，又看看自家小姐。

　　像，的确是很像！

　　杜渐微睨了她一眼，叹着气摇了摇头。

　　雁榆尚且不知道她还有个嫡亲哥哥在楚京，她也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她。换句话说，其实整个杜家的人或许都忘了他们家真正的嫡长孙并不是杜腾逸，而是七八岁就离了家的杜怀逸吧？就算有记得的，那也会选择性的忘记。

　　雁榆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见小姐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嘟着嘴再次将脑袋从车帘处伸出去，好看看外头的情况随时给小姐分享。只不过刚探出去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定睛一看，方才还在上头犹豫的柳二小姐却是仿佛掉了线的风筝一样落了下来——

　　“哎呀！”雁榆慌张地叫了声，脚一崴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幸好衣襟子被杜渐微一把给拉扯住了才堪堪避险。

　　只是这一下把杜渐微也带出了马车，两个人只能傻乎乎地站在车辕上一起看着那观星台的方向。

　　没有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马车中突然走出了一个样貌不似凡人的女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陡然掉下来的柳二小姐给吸引了——

　　她方才还踩在观星台的边上打转，哭的梨花带雨，手却是拉着围栏拉的紧紧的。但是下一秒就像是失足了不小心坠落的一般，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即整个人就飞速地落了下来。

　　楚琰面色一紧，忙道：“怀逸！”刚说完，便看到他身边那身披轻铠的俊逸男子蓦然消失在了原地，一个箭步顺着观星台旁边的一棵大树树身踩上，借力朝着下坠的柳二小姐飞了过去。

　　白衣银铠，在正午的太阳下就像是一只纵身投林的飞鹰，动作潇洒又流畅无比。

　　与此同时，楚琰却是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纵身一跃，朝着云来客每层楼蔓延出来的屋檐跳去，就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轻而易举地就攀爬着屋檐的瓦片从二楼跳到了三楼，四楼……被他动作所带下来的瓦片稀稀落落地掉了下来，下头的百姓纷忙让步，生怕被那瓦片砸到。

　　两人一个救人，一个上楼，配合的无比默契，引得旁人发出既紧张又兴奋的赞叹之声。就连雁榆都忍不住发出了“哇”的赞叹之声。

　　那两人的身手绝对是非凡的，至少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三皇子楚琰被称为天之骄子，是连楚彧和楚轩都不敢轻易妄动的人，只因他是众皇子中唯一一位经过靖康帝的允许能够执掌兵权的人，还因为他手下有一虎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杜渐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身形矫健的两人，表情有些莫测。她测算了一下杜怀逸与那柳二小姐之间的距离，默默地矮身坐回了车里。

　　雁榆还没有发现身边的小姐已经进车里去了，仍是不住地加油呐喊，眼看着那年轻男子在约莫三四层楼的位置接住了柳二小姐，发出“好棒”的加油鼓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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