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怀疑
想到师父布置的任务有了着落,她脸上的笑意便掩不住:“老人家,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她心想,最好是九尾狐之类修行长久的妖怪,现在她有霍陵这个护身符,虽然他的灵力被封印,但起码普通妖怪还是打的赢啊,再不济,他跑得快啊。
嘚瑟的跟着农夫去了茅草小屋,却奈何霍陵死活不肯化成人形,她也就只能让他守在门外。苻莺一进卧房,便见那破床上妖气弥漫,床上赫然躺着一名男子。
她上前去细细观察,只见那男子眉心黑气团团,脸色苍白,嘴里哆嗦着说些什么,睁大了眼却不会转动,这模样分明便是被妖怪夺了魂魄。
那农夫见她眉间凝重,一把老泪又流了出来:“大师,我这不肖儿可是……可是……”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不肯再说下去。
苻莺向他温和一笑,笑容里透着安慰:“您放心,我保证让您儿子好起来。”
还不等农夫道谢,她便抱着炼妖壶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霍陵正趴在草丛里,清闲的用爪子去逗弄眼前的狗尾巴草,绒绒的狐耳轻轻晃动,若不是体型太大,还真适合做宠物。
“霍陵!”她展开双臂便扑到他背上,侧脸在他身上不停蹭:“那人被妖精吸了三魂七魄,但好在时日不长,我们要是抓了妖怪,就能完成师父的任务了。”
金乌已快被青山遮掩,晚霞斑斓,这山间的风吹来暖暖的,霍陵歪头瞧了她一会儿,便用尾巴把她卷到自己面前:“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钱塘……”
钱塘,姑苏,不过是一个山窟,为何离了这么远。苻莺甚是困惑,从他的尾巴上落地后仍不忘上前去摸他的脑袋,她看了看落日余晖,眼前突然一亮:“宋熄忘喜好养蛇,且住在深山中,是否和神魔宗有关?”
在她的记忆中,正是这几年西域来了一群怪人,立了个门派名叫神魔宗,此门派以蛇为神尊,门中弟子皆养蛇无数,更有甚者与蛇共体,这等人便被奉为圣人,凌驾于神魔之上的圣人,也就是门主继承人。据说,他们以人的血肉祭蛇,妄图在中原成就霸名,还欲攻皇城夺皇权。
这样一想,苻莺便明了了,难怪宋熄忘要夺炼妖壶,夺了炼妖壶神魔宗岂不是要在中原耀武扬威,而且她现在已知晓神魔教必定在钱塘。
在农夫交待了事情缘由后,苻莺便带着兽身的霍陵去了城内,到的时候已经天明。
而此时,城南有一蓝衫少年提剑入了钱塘,如玉朗朗,眉眼间尽是春风柳叶,这人便是顾容铮。
一入城,便有马车落至他面前,有小厮替他掀开车帘,他便弯腰进去,里面早有一人等着,那人戴着黑纱斗笠,周身裹得严实,几乎不见一寸肌肤。
“事情办得怎么样?”顾容铮坐于络丝榻上,开口的声音不同往日,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他的神色甚是不耐烦,眉间带着疲倦。
黑纱人低着头不敢看他,沙哑着声音道:“那刑部尚书家的大儿子倒还是个硬骨头,拷问了许久也不肯写信给他爹,说什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他倒是有个好儿子。”他冷笑一声,手指按上太阳穴,似有些倦了,可眼眸却是无比清晰:“我听说他有个喜欢的歌姬,叫什么泠音?”
帘外的风轻柔吹动珠帘,便是淅沥的声响。
黑纱男子在片刻后从行驶的马车中跃了出去,顾容铮躺在车内假寐,低声道:“去城南最近的酒楼。”
霜华酒楼,红衣娇俏的少女正拉着黑衣绣莲花的少年往酒楼走。
“这儿的百鸡朝凤,还有这儿的霜华酒,闻名钱塘,待我们吃饱了再去抓妖也不迟。”苻莺腰间别紧了被布包好的炼妖壶,一说起好吃的,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进了酒楼,她先是叫了百鸡朝凤,又要了牛肉,最后还拿了两坛酒,而其中一坛摆在了他面前。
霍陵嫌弃的瞅了一眼,微微昂头,疏远道:“我不喝酒。”
苻莺拿碗盛酒,酒味四溢,醇香浓烈:“你活了几千年都没碰过酒?”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牵着眉眼仍是冷冷的:“做妖怪也是有底线的,特别是我这样厉害的妖怪,滴酒不沾。”
“噗嗤。”她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难以置信的眯着眼抬头打量他。一,他不会用筷子,二,他不会喝酒,真是比前世的蓝珣还“娇弱”。
霍陵皱眉冷了她一眼,似看透她心中所想,秀指拿起那黑木筷子,扭扭歪歪的去夹百鸡朝凤里的水饺,可水饺都好像抹了油,无论他怎么夹总是能轻松溜掉。霍陵阴沉着脸,苻莺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气急了的霍陵放下筷子用指尖灵气控制,一上一下猛地往水饺上一戳,然后才满意的控制着筷子送至自己嘴中。
苻莺实在受不了,亲自夹起一个喂他:“看来以后我真的得喂你吃饭,就你这样吃,早晚把自己戳死。”
被硬塞了一口,霍陵本想开口骂她,却被她身后一道刀光刺了眼,瞳孔一睁,桌子下的脚一动便把她的凳子拉开。
一声“嘭”,一声“哐”。苻莺摔到地上,一把大刀砍在了桌子上,一瞬间桌子从中间裂开一道裂缝,须臾后“啪”的破开。所有人一惊,有饭客手里掉了鸡腿,还泼了一碗阳春面,然后开始尖叫着逃窜。
那满嘴胡子的大块头一见霍陵坏他的好事,嘴中骂骂咧咧又是提起刀来准备往地上砍下去。
霍陵眼中一亮,吞下喉间饺子,身子往下一滑,又把苻莺踢远了。
她这下是真疼,她的腰,她的屁股,她眼里噙着泪扶着墙站了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窝囊肥肉,光天化日玩什么偷袭,你若说有本事正面单挑啊!”
那大块头被她的话刺激得横眉一竖,却不会还口,嘴中“咿咿呀呀”叫着扛起刀便砍了过来。
“你还真来!”苻莺大骂他全家,问候他祖宗八代,纵身一跃,飞檐走壁,避开那大刀,几步转自某人身旁。
她气喘吁吁的问他:“这又是谁啊,出来抓个妖怪,连饭都顾不上吃,又来玩刺杀。”
霍陵双手拢起数朵莲花,眼神犀利,冷冷道:“滚过去勾引他。”
苻莺愣了愣,怀疑自己没听清:“哈?你说什么?”
霍陵嘴一抿,抬脚便是给她一脚,苻莺便成功飞了过去,稳稳当当的落在大块头面前,见他拿着刀,苻莺抬头冲他毛骨悚然的一笑:“你好啊,兄台。”
举刀那一瞬间,苻莺大叫道:“霍陵你个卑鄙小人!”然后双手一拍地灵活避开。
只不过是瞬间即逝,数道幽青光芒袭来,直直将那大块头钉在墙上,钉了个大字。
苻莺扶着腰冒着冷汗拾起他的刀,还有点重……
她把刀贴在他突出的肚皮上,然后仰头看他,愤愤道:“你你你,为什么要砍我?还砍得那么用力?!”
那大块头恶狠狠地看她,对着她甩了甩大嘴皮,似是一种语言,苻莺听得懂,那是神魔宗独特的骂人方式。
她感觉受到了伤害,捂着胸口几步退至他面前,抬眼泪汪汪:“霍陵他骂我妖女……”前世亦有人这般骂她,于她而言,如今已无关痛痒。
他正端坐在饭桌旁,依旧用灵力把水饺送入口中。
苻莺急道:“你给我留点!”
霍陵点点头,手指一动,苻莺手里的刀便径直飞了起来,大块头似乎有些畏惧,眼睛瞪得很大,只见那刀尖一划,他的四肢筋脉处便被挑断,血顺着墙流下来。
刀被他一扔,苻莺往后退了几步,觉得有些恶心,但还是十分同情的看那正流血的人:“神魔宗名不正言不顺,还妄想统一中原,天下百姓早已容不得你们,倘若尔等仍然一意孤行,神魔宗在中原必定会被唾弃,我看还不如回家种田的好。”她若没记错,神魔宗在不久后会被中原正道诛杀,而且头号功臣还是苏琳婉和大师兄,苏琳婉早就同神魔宗勾结,神魔宗不过是她手里的棋子,没了作用便被她遗弃。
“莺儿说得好!”一声喝彩,蓝衫顾容铮自认为风度翩翩的走进来,手里还多了一柄玉骨扇子。
苻莺瞧着他,下意识往霍陵身边退了退:“容铮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顾容铮慢慢走进来,不由分说的拿过她的手递上那把扇子:“我听闻姑苏的九尾狐逃至钱塘,料想你肯定会来,便在这儿等了几日,算到你十六岁生辰将至,就买了这扇子。”
那是一柄冰蓝玉骨扇,苻莺一打开,便是万朵桃花盛开,这柄扇子在前世他也送过她……
“我看我挺合适。”霍陵猛地夺过它把玩在手中,一副很满意的表情,然后抬头看了看惊愕的苻莺和顾容铮,面带微笑:“不如,送给我用用?”
顾容铮脸色有些不好:“这是我送给……”
“小气,”霍陵冷嘲热讽,指尖绕着扇子:“我就瞧瞧罢了,又不是不还给她。”
苻莺似乎明白了什么,立马“唔”了一声,星眸望向顾容铮:“我大人有大量便借给他玩几日罢了,容铮哥不必担心,他若是敢弄坏,我非不得掐死他。”
而后几人走出门去,她问道:“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抓了只什么?”
顾容铮悄悄注意着身后那人,却见霍陵真的不过是看看,便收回目光,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意:“一只入河骨女,夜里惑人的时候恰巧被我撞见……”
城南有一大户人家乔氏,乔家有个独子名叫乔瑞恩,听闻生得样貌平平,可写得一手好诗,本是风光无限,可就在近日那乔瑞恩被一风尘女子迷住,不顾父母阻拦硬生生接入府中住下,两人日夜不离,半夜里还能听见两人的嬉笑声,那乔家父母见自家儿子已沉迷其中便上吊自杀以死求得其回心转意,谁知他二人死后,这乔瑞恩更放肆了,赶走了所有仆人,听那风尘女子介绍,又带了十几名貌美女子回去,日夜风流,足不出户,这乔府此刻跟鬼楼一般阴森森的,还透着凉气。
天已黑,黑漆漆的乌鸦在树头叫个不停,苻莺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就扔了过去,直到那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走。
她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继续和另外两人蹲在墙下商量计划。
“容铮哥就在乔府外设下结界,出来一个就抓一个,我和霍陵进去打探一番,若听见哨声,你就冲进来扔下一个烟雾弹救我们,这样岂不是十全十美?”
霍陵瞪她:“你这算狗屁计划。”
“不管了!”苻莺拉起他的手就跃上墙头,然后站在上面回头朝下面的顾容铮小声道:“容铮哥你在外面守好了,千万不能让她们跑了。”
跳入乔府,阴风阵阵,树叶作响,舞榭楼台都上了锈皮,仿佛风一吹便会倒,偶尔听得见院子深处传来女子和男子的打闹声。
苻莺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四处张望,低声问道:“你说,为何狐狸精偏偏喜欢找男人吸精气,而不去找女的?”
霍陵想把她的脑袋摘下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若非修习之人,女子身上的精气有多少?”
也就是说有可能那妖怪会吸她的精气,她可是修习之人,苻莺默默咽了口水:“那我得小心……”
他冷了她一眼,两人便悄悄的循着妖气而去。
胭脂兰花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人很不适应,苻莺跟着霍陵走了很久,却也未瞧见半个妖精的影子。
霍陵忽地拿出白日里顾容铮送的那把扇子,蓝色光芒于黑夜里刺眼非凡。
“这柄扇子可是价值连城,看来这顾容铮不能小瞧。”
苻莺接过它把玩了一会儿,抬眼道:“你怀疑容铮哥哥?”
可在前世,顾容铮不过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她知晓他本事大,能在朝廷站稳脚跟自然能力不可小觑,但若说他有何二心,她是决计不愿相信的。
“我便知道你不信我。”霍陵也不恼,眼眸清澈如水:“人心难测,”他望向她:“你以后会明白的。”
苻莺自认为自己明白得够多了,虽不愿相信,却还是记住了他的话,对顾容铮,也许以后得小心几分。
乔府内异常的寂静,小谢里的池水早已化为恶臭,树叶凋零,花草枯萎,却始终不见乔瑞恩和那几个妖怪的身影。
苻莺在屋檐上打探一番,而后跳了下来:“我什么也没瞧见。”
斑驳陆离的树影下,他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阵,几朵莲花灯镇于东南西北,让苻莺看入了神。
她以前见所未见的东西在霍陵身上一一揭晓,他画的鬼阵,他念的血诀,以及他独有的莲花印记,皆是书中记载的禁术。修习之人必读的一本书《参海异》中所记载的便是他身上的一切,那些东西被列为禁术,任何人不可修习,也不可能参悟其中奥秘,对她而言,不过是书上不可真信的捏造物。今日见了霍陵所画的鬼阵她才记起她所不信的原来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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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鸡朝凤】:又名“水饺童鸡”,杭州名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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