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地狱天堂（二）

这里到处都是白蒙蒙的雾气，像被稀释了的洁白的云彩，遮住了想进一步窥探这儿的人们的视线。只能清楚地看到巨大的环形花坛，花坛的中央生长着一颗巨大的花树，粉红色的花瓣，金光闪闪的叶子，密密麻麻，不留一点缝隙。

        花树的周围有水流，清澈，却深不见底，在两个环形的白壁之间经久不息地流动，无论怎么流淌，最终都会回到最初的地方，因为流水在环形的沟里流淌，好像在述说着一个哲理：无论曾经的你有多么胸怀壮志，不遗余力的去追寻远方的浮华，到头来还是会一无所有；无论天神们赐予了你多么长久的生命，最后还是会归为尘土；人生来就是要死的，一切还未开始，其实一切，就已经注定。

        那些环状的白色石壁上雕刻着许多人的图案，也可能不是人，是神。希奈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从未见过。

        只有来到这里，希奈好像才能做回真实的自己。

        此时的她们都坐在了隆起的树根上。小女孩松开了希奈的手，双手放在树根上，小小的手即使放在树根上，还能留出富余的地方，双臂撑着身子，小脚丫远离地面。

        希奈睁开眼眸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她，“你受伤了？”担心的问。

        “没事的，这点小伤一会就好了。”她笑盈盈地看着她，无所谓地说。可在希奈看来那只是她安慰她的话而已。

        这是她第一次见她受伤，让一个比自己不知道小多少岁的人为自己受伤，真的是一件很让人内疚的事。如果是现实世界，希奈一定有能力保护好她，而不是让她保护自己。

        “对不起。”

        “没关系啦，反正保护你就是保护我自己啊。”她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低着头晃着她那两条白皙的小腿。

        她的话总是让希奈摸不着头脑，想问些什么，但一想到她什么也不会告诉她，就打消了说废话的念头。

        这么一个小女孩，如果在现实世界一定会疼的哇哇大哭的，可她偏偏那么坚强，坚强的让人心疼。在她面前，希奈反而会觉着自己是个小孩。

        “疼吗？”希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脸颊，脸颊上有一道不浅的伤口，出现在那张可爱的脸上真是有些违和。

        小女孩身子一怔，旋即握住了她的手，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有些撒娇地说：“你抱着我我就不疼了。”

        “嗯。”

        小女孩侧着头贴在希奈的腿上，她扎了两个小辫，右边的冰蓝色小辫被她枕在脸下，左边冰蓝色的小辫遮住了她半张脸，被希奈轻轻地撩到后背。她的头发很滑很舒服，犹如丝绸一般。

        “那个女人是什么东西？”希奈好奇地问。

        “凶灵。”她淡淡的说。

        “那是什么？”希奈从没听说过。

        “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她好像又不打算告诉她，这个回答简单到像没回答一样。

        凶灵是亡灵的恶念化身，可以幻化出实体，凶灵所到之处，亡灵皆要让路。

        “为什么会出现凶灵？是不是因为我动了悲悯之心？”

        “嗯。”

        “果然又是我惹的麻烦。”她埋怨自己。

        “不会！”她坐起身，“如果可以我希望希奈每次都给我惹这样的麻烦。”她竟然说的还挺高兴的，给她惹麻烦，让她受伤难道很值得她高兴吗？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眸光暗淡，她摸着希奈的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最起码能证明你这里还需要我，我还有存在的意义。”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希奈会错了意，希奈以为她说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替她挡去一次次灾祸，其实不然，小女孩存在的意义，希奈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那你会一直需要我吗？”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当然。”希奈毫不迟疑地说。她需要她带她登上天国的阶梯。

        小女孩高兴了一阵子，而后就不怎么高兴了，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了些许雾气，“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你一定要找到我哦，不然我会很伤心的。”像是一个预言。

        希奈想问你会走丢吗？你能走丢到哪里？……可她没有问。

        “我一定会找到你。”像是在许下一个誓言。

        一阵风吹过，金色的树叶碰撞在一起发出如风铃一般的声音，也许那种金色的树叶是用金币和玻璃混合在一起做的吧，要不怎么能发出那样清脆的声音。

        随着风起，树上的粉色花瓣从枝桠上轻盈飘落，晶莹如雪，连接成一段绯色丝带旋转而下，来到希奈身旁像一个人一样坐下，待花瓣褪去，金光出现，耀眼夺目但慢慢变得温和亲近，化成一个女人的轮廓。

        她不似她的母亲一样有着碧蓝的波浪卷，但却足以荡起她心里那深深的思念。这个女人的轮廓总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像极了孩子对母亲绵延千年的爱恋，她多想问问她是不是曾经与她有过某一次的擦肩而过，可惜她不会说话。即使她会说话估计也不会告诉她，因为她要同小女孩一样用她们的沉默保持这里的一份神秘。

        她的头发如瀑般垂落到地上，手中拨动着一把竖琴的琴弦，悠扬的琴音配合着金叶的风铃声，配合着风的呢喃声，花的簌簌声，合奏出一曲令人心荡神驰的隔世神曲。

        那是一种荡涤人心灵的乐曲，仿佛无论多么罪恶的人听了此曲都会忍不住对神真心忏悔，她可以给人心灵的慰藉，带着灵魂升入天界。

        为什么要来这儿？

        她明明可以有所选择，选择在新月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找一部鬼片来刺激大脑神经保持活跃，或者可以看一部催泪大剧，哪怕她睁着眼什么都不看也行，因为只要那个时刻她没在睡梦中，她就完全可以避免那场地狱经历。可她偏偏一次不落的提早睡觉，准时入梦，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看一眼地狱之后，天堂之境里她的那一抹熟悉的容颜，听一曲令人心安的神曲，体味一下母亲在身边的温馨吗——

        巨大的花树下，漫天粉色里，一个小女孩倚在一个大女孩的身上，一个大女孩倚在一棵树干上，微风拂过她们恬静的脸颊，扬起几缕秀发，些许的雾气让她们的秀发失了光泽。

        她们安然地闭着眼，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只要静静地，静静地就好——

        多少次她就想那么沉沉的睡过去，可她还有牵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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