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挑刺
夜莺深以为然，就看宁王世子孑然一身到今天，就知道这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怎么可能被这种把戏玩弄在手里。
“但是我看那陆灵儿事先对此不知情。”
“哦？”
千山柳讶异地挑眉，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上一辈子她进了陆府没多久，陆灵儿就被范氏嫁给了一个年过五旬的高官做填房，后续过得很凄惨，她好歹还在陆家熬了三年，陆灵儿却是两年就死了。
千山柳有些唏嘘，但她敲着轮椅的指尖突然一停，“既然不知情，那就是生了怨气。”
“是啊，刚才还在外面哭来着。”
夜莺补充道。
良久，又是一阵微风。
“呵”
女人突然浅笑一声，夜莺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但她惯常不太会说话，就安静地推着主子回了千府。
千山柳在陆府分崩离析的关系中找到了些突破口，但是陆灵儿和范氏的关系还有待查证。
而范氏这个人本身，也值得做一做考究。
范氏的生父是豫章从六品的同知州事，是豫章知州马应龙的副官，手中握着很大的权力，算是整个豫章的名门之一，按理女儿应当高嫁，但最终范老爷子却将范青梅许给了一个没有才名的京门陆家庶子。
虽然范青梅是嫡次女，不如嫡长女来得尊贵，但确实是名门之后。
千山柳躺在床上，费劲地将腿摆过来，侧躺面墙之后，就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灵秀走时在屋里点了盏灯，千山柳则是将胳膊垫在脑袋下面，盯着墙上的影子出神。
而薛府，来吃席的人都慢慢散了。
薛嘉运亲自拿着灯笼，去前厅将吴婉柔接回后院，“他已经回院子里睡下了，没听着动静。”
“那就好。”
吴婉柔搂着他的臂弯，她双颊一坨粉红，周身散着些酒气，周围没有丫鬟和小厮跟着，两个人就沿着院子里的石子路，慢慢往回走。
这适当的闲暇让女人很是享受，她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埋怨道：
“虽说是我的生辰宴，可都是看着你的面子来的。”
薛嘉运连忙讨饶，“那还是夫人您宽宏大量，美名远播，否则，谁来赏我这张老脸。”
“哼”
说着说着，吴婉柔就想起来了千山柳。
“我看她今日又送了好些东西。”
“想必是马老先生传话了。”
薛嘉运笑眯眯地说道：“千家的这个丫头很是出类拔萃，千里斋突然去世，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主持好大局。”
“看起来，要是和凯旋配在一起也不是不”
吴婉柔想起那个小姑娘沉静的眉眼，还有那身后的万贯家财，她不仅是心动了，整个人都有些飘然。
刚刚喝完酒，她甚至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日后千府的财产全都归到薛府名下的样子。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薛嘉运微微感叹的声音将妇人的理智唤了回来。
“她可不是池中之物，凯旋虽然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他得娶个愿意隐身后宅的妻子为他操持，那千山柳，心计手段，只怕日后，总是要脱离这溪乐镇的。”
薛嘉运从寒门走到现在，在权贵眼中，正七品的县令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可在老百姓的眼里，他已经是文曲星降世，福报无双了。
寒门士子当官过于艰难，他这几十年阅人无数，太能看得出千山柳年纪轻轻，云淡风轻的表面下是如何深沉的计谋。
吴婉柔清醒了过来，呢喃道：
“的确是，我看那个小姑娘，多智近妖，鬼的很，她若是进了门，只怕要把我们折腾个够呛”
薛嘉运又是失笑：“你倒想得美，人家还看不上咱们呢。”
“胡说，我们薛府好歹是官宦人家，家风清正，老爷您又素有贤正的名声，凯旋现在已经是个举子，可不比她一介商女的出身好多了？”
吴婉柔虽然同情千山柳自幼丧母，但说实在，她出身自京城高门，思想受到了太多儒士的熏陶，对千山柳，还是从根儿里看不上的。
薛嘉运知道她的性子，笑骂道：“糊涂！”
但娇妻在怀，他也舍不得骂人家，最后搂着人问：“她今日送了什么过来？”
“出手是真大方呢，倒是和越儿送的想到一块儿去了。”
“玉观音，和玉佛。”
“但那玉佛里全是缠得金。”
吴婉柔一想到那成堆成堆的黄金，心里就忍不住偷乐，埋在薛嘉运的怀里，一阵一阵笑起来。
自古天下没有人不爱金银的，薛嘉运自然也是，但他神情肃穆起来，“我们已经是和千家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买卖了。”
换句话说，千山柳花这么多银钱送到薛府上，图的可不是薛嘉运一时的庇佑，而是薛嘉运日后高升，相当于千府在背后推他上去的。
就这次疏通关系，千府的人一波又一波的银子，这种钱数，已经不是说局限于一个地方的关系了。
吴婉柔也是一愣，她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利益钻营，当即皱了皱眉，小声嘟囔道：“真是，要送就全送，还带着利益，算什么首富。”
但她嘴上说着，心底也清楚，天下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
薛嘉运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上一闪闪的星子，夜空璀璨至极，吴婉柔一同看上去，突然“咦”了一声，“老爷。”
“马老先生是不是也要升任了？”
马应隆，如今豫章从四品知州，身居要职多年，按照政绩评议，早就能升任，但是依着京中继续培育和锻炼的意思，这两年才停滞在豫章从四品知州的位置。
知州，一州之长，一旦升任，便是京官。
“从我往来的同僚们，是听说了千家的手笔。”
薛嘉运眸子里暗光浮动，口中说出来这番话时也有几分诧异。
吴婉柔更是皱眉，“这千山柳，怎么哪儿都能插一脚？从未听说过她和马老先生有什么往来。”
马应隆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像薛府家境薄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官，千山柳送上钱财，薛嘉运就敢收，可马老先生和千家往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薛嘉运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千山柳不简单起来，吴婉柔又说道：“是不是千里斋生前的人脉？”
薛嘉运这才想起来千里斋刚去世不到三个月。
“兴许是，千里斋那个人，也有几分奇怪，千山柳的性子还随了他几分。”
千里斋虽然是万山斋的幕后东家，但他本人并不怎么露面，在溪乐镇的这些年，薛嘉运与他见过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千里斋性子孤僻，而且长相俊美，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气质，行为举止间不仅透着股江湖人士的潇洒，还有几分说不出的贵气。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草根出身？
而且千里斋到了后面，就把万山斋的所有事物都交给千山柳亲自打理，据传，当时千里斋为了帮助千山柳掌控这份家产，日日亲自传授她课业，一旦千山柳有说不上来的言语，就会拿柳条狠狠抽打。
有一段时间，千山柳的背上全都是挨打的血渍，当日来薛府拜访时，还无所谓地提着礼物，和薛嘉运与吴婉柔寒暄了好长时间。
直到聊的时间愈长，小姑娘面色愈发苍白，等人走了，吴婉柔才看见她背后渗出来的血迹。
家教之严，让人惊惧。
但若是没有这种教导，只怕千山柳也没有今日这般出色。
两人想着马应隆的事，慢慢走回了正院。
而容越的屋中还没有熄灯。
“世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长风给自家世子爷端过来洗脚水，就蹲在一旁问道。
容越穿着中衣，把脚伸进了盆里，他微卷袖口，此时脖颈下面还有锁骨微露，启唇：“再过两天，陛下批了我三个月的假，不急。”
他在御前伺候多年，又因为宁王的原因颇得圣眷，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全年无休侍奉左右，除了大太监奉宝，圣上最看重的便是他。
这次临逢小姨的生辰，皇帝干脆给他放了三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息。
“那这薛府，咱们什么时候走？”
长风看出来自家主子对薛府没有什么流连之意，便猜到他可能是想出去转转。
容越泡着脚，将手里的书递给长风，让他放到铜匦里，想了想，说道：“后日吧，今日小姨刚过完生辰，明天不太合适。”
长风点头，收拾完书籍之后，却见自家世子爷还在凝眉深思，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的中衣上，眼见着水要凉了，长风手揣在袖子里，倾身问道：
“世子爷，您想什么呢？”
容越想着薛府和千府，手指尖剐蹭着大腿上的中衣，沉思道：“查一查千府。”
薛府不太好动，薛嘉运毕竟是入了官籍的人，信息不好调动，一旦为人所察觉，只怕要惹陛下生疑。
但容越真正想查的人是千山柳。
千府是商籍，凭借宁王府的印章，查一查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般想到，却没得来长风的回应。
长风奇怪地看着他：“世子爷，您何时注意起千家了。”
容越嘴唇一抿：“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奇嘛。”
长风一边给他擦脚，一边将洗脚水拿出去。等他回来时，见容越已经躺在了床上，将蜡烛一口气吹息，拎着换洗的衣物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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