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伤药递他
狼牙戒在蕃汗有独特的含义。
是为夺,是为囚。
男子送给女子,也有赠她无上权力的意思。
许是那狼牙戒实在炙热,烫得金月容小脸泛红,下意识想去摘,那双略微晦暗的凤眸映在眼里,她的小指微颤,没敢再有什么动作。
“娘娘不喜欢吗?”偏他还这样问,笑得无辜又恶劣。
他素爱这样笑,此刻是,在榻上也是。
“多谢沈大人。”金月容没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垂下眸子道了声谢,却在瞟见他膝前暗红时微微失神。
原本应佩戴玉戒的小指已被狼牙戒占夺,有人面上得意,自然也有人心里不是滋味。
江如照盯着那枚狼牙戒,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便是权臣吗,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敢反驳,哪怕背地里厌恶至极,表面功夫也一定做足。
朝堂上那些人是,皇上是,就连太后娘娘也是。
沈酬言这些年独揽大权,目无法纪纲常,实在太过放肆。
先帝在世时他尚且收敛,还有几分臣子模样,先帝驾崩,当今皇上即位,沈酬言就撕开了伪装,肆意妄为,罔顾他人性命,甚至独揽朝纲,颇有李代桃僵之势。
江如照也一直纳闷,他与沈酬言同为永安十年的进士,当年以沈酬言的能力,分明能夺得榜首,可他却只拿了个榜眼,位居第二。
相反,他身边这位曲兄资质平平,当年却一举成了状元郎。
他时常回忆,有时也会产生一处错觉,当年曲兄的状元郎之位,是不是沈酬言故意双手奉上的呢,他想不通,不知道沈酬言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沈酬言是沈太师之子,照宫里的老人说,沈酬言幼年羸弱,少年时曾跟着已逝的谢将军四处出征,平日里话少,却英勇无畏,心地也善良。
明明一切都和“奸佞”二字无关,那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呢?
难道,是因为沈太师……
“江大人在想什么,皇上在偏殿为太后娘娘设了寿宴,江大人若不想去,知会一声便是,不必如此忧虑。”
沈酬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深黑的眸子像盛着蛊人的万千星斗,危险而美丽。
“多谢丞相大人提醒,下官这便动身。”
江如照收回心思,没刻意对上沈酬言的目光,作揖行礼之后便随前头的曲青寻往偏殿走。
“娘娘也动身吧,可别误了吉时。”
金月容闻言,套着狼牙戒的小指颤了颤,卷翘长睫轻抬,清浅的眸子映着他疲惫眉眼。
再往下,便是左膝处那片不太惹眼的暗红。
思索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金月容索性伸出指头指了一指。
“沈大人受伤了。”
“是啊,是受伤了”,他比想象中的要诚实,也痛快许多,直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那头雪狼太凶了。”
他弯了弯嘴角,摩挲着指腹,似在回忆当时激烈的战况。
“一颗狼牙罢了,沈大人大可以不送这个。”金月容咬了咬腮肉提裙向前,从梳妆台的匣子中取出一瓶金创药握在掌心,犹豫之后还是递给沈酬言。
“可微臣就想送这个。”
他将目光移到那只近在眼前的素手上,同样伸出手臂,掌心所向却是眼前人白净的手背。
没多停留,稍稍一勾便溜走了,而后便饶有兴致地看她小脸渐渐变成绯红。
他没收那瓶金创药,瞧了她一会便笑着离开。
“既是娘娘的寿宴,还是不要误了时辰。”
金月容的一只素手便堪堪停在半空,手背仍留着陌生的温度。
小皇帝为金月容置办的寿宴倒也隆重,瓜果膳食皆是一等一的好,甚至特地请了蕃汗的御厨来做菜。
宴上宾客倒是不多,却也非富即贵。
“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众人规矩行了礼。
大长公主坐在小皇帝左下方,见小皇帝面色有些苍白,眼下有两片略微显眼的乌青,遂借着敬酒的功夫走到他面前。
“明日便是皇上大喜的日子,皇上怎么像丢了魂儿似的,公事再忙,今明两日也要放一放。”
熟悉的玉兰香缭绕左右,小皇帝猛地抬眼,星斗似的眸子里重燃希冀。
“皇姐。”他的嗓音有些哑。
长公主温柔一笑,上前为他斟酒。
“皇上长大了,自己心里有主意,皇姐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短短几句话,在外人听来没什么,可小皇帝觉得,皇姐是想和他划开距离了。
是因为驸马,还是因为明日要入宫的后妃,或者……是因为沈酬言?
他捏紧拳头,起身时没顾及太多,宽大的衣摆撂倒了桌上新斟好的酒,他却无暇关注这些。
“皇姐”,他离开龙椅站到长公主面前,指头蜷缩着,想要触碰却又不敢,“朕……只想让皇姐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底下人的目光三三两两朝这边袭来,小皇帝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冲动,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长公主依然在温柔地笑着,重新给他斟好酒,似乎铁了心要他饮下这一杯。
至于目的,两个人都清楚,不过是想让小皇帝清醒一些,撇掉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不喝了”,小皇帝弯起嘴角,回了个歉意的笑,“午后朕还要处理公务,正如皇姐所说,朕已经长大了,也该承担责任,当好这一国之主。”
“说的好!”尾音方落,身后便传来叫好声。
两人闻声看去,只见沈酬言一身红衣,右手执杯站在跟前,嘴角淡淡勾着,瞧不出是不是出自真心的笑。
“皇上说的好,既是一国之主,自然要以国家大事为重。”
说罢,他便端起酒杯示意,也向小皇帝敬酒。
四周安静了一会。
“还要仰仗老师。”小皇帝笑得纯真,饮下杯中酒。
沈酬言抬眸瞧了他一眼,正要转身,却被长公主叫住。
“沈大人”,她皱着柳叶弯眉上前,看向沈酬言左膝,“沈大人这是……受伤了?”
她嗓音清亮,同样吸引了金月容的注意。
错愕的却不只她,还有小皇帝,他捏紧了拳头,险些再次打翻桌上的酒杯。
那么多年了,皇姐为何还念着他?当年分明已经与他划清了界限,也嫁了驸马,为何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那样关切的目光,自己求而不得,却被一名乱臣贼子弃如敝履……
“小伤罢了,自有人替微臣处理,也不耽误进宫,更不会耽误上朝,为国尽忠”,沈酬言悠悠道,“说起这伤啊,微臣又想起,前些日子见到驸马爷进宫,他手臂上那些伤,可比微臣严重多了。”
他这话无疑传到了底下那帮宾客耳朵里。
长公主在永安十五年成亲,驸马青年才俊,出身也不差,本以为是郎才女貌的佳话,谁知这佳话后头还藏着这么一出。
“驸马前些天不慎自榻上跌落,那伤许是如此留下的。”面对沈酬言玩味似的目光,长公主似乎有些慌张,说出来的话都没过脑子。
沈酬言却步步紧逼:“哦?是么,看来长公主与驸马真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啊,是微臣多虑了。”
明明说着抱歉的话,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悔改之意,反而还带着抹讥讽的笑。
“老师”,小皇帝还是见不得长公主受委屈,打破了紧张尴尬的氛围,“老师请上座。”
他一副卑微姿态,没敢说什么别的,只能生硬地扯开话题。
“朕要宣布一件喜事,前几日晋国蠢蠢欲动,妄图挑起争端,幸有老师念及百姓,提出以城池换两国安宁,晋国这才安分许多。”
报喜不报忧,他没把话说完。
前几日他分明给蕃汗汗王寄去书信,恳请他作为说客向晋国求和,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封信出去,许久都没有回音,直到昨日,他才收到回信,信上态度却模棱两可,没说愿不愿意,只顾左右而言他。
信上倒是问起了金月容,字里行间也不算亲昵,与其说是问候自己的女儿,更不如说是在例行检查一名探子。
探子……
小皇帝突然眯了眯双眼,想到了一件事。
父皇驾崩前他去看望,那时父皇病得厉害,几乎不能开口说话,可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金氏不可留。”
他至今也不明白,父皇若是怕蕃汗来的人是探子,大可以不娶这位继后,可他没这么做,还是在驾崩前把这位从蕃汗接了过来。
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只是想除掉这位公主吗?
他觉得,父皇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他。
一场寿宴,人人各怀鬼胎。
午后倦意袭来,这场寿宴也就如此散了,临行前,宾客们又对金月容献上殷勤,将不少寿礼都送到了未央宫。
金月容却没有直接回未央宫,屏退宫人后,她追上了沈酬言。
“沈大人。”朱红身影近在眼前,她咬了下唇角,似是在下定什么决心。
那人转过身,嘴角噙着笑,安静等着她的下文。
“沈大人还是稍稍包扎下吧,若是严重了……许会伤及筋骨。”
她从怀里掏出先前那瓶金创药递给他。
“娘娘不舍得微臣死。”他语气绝对,并没有反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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