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对襟小衣
“哀家病好了,可以自己穿……”
一听沈酬言要帮她换衣裳,金月容一下子涨红了脸,语气也急,伸手便要去抓他手里的衣裳。
毫无疑问扑了个空,又因手脚僵硬酸麻险些摔下榻。
“如此心急作甚?微臣说了会帮您。”
与她此时的窘迫正相反,沈酬言语气不急不缓,眼底噙着笑,两根苍白颜色的长指轻轻勾着那件雪白里衣,另一只手臂则圈护在她背上。
殿里红萝炭烧得旺,她想象中的冰凉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触感和陌生的暖意。
不知是他的强硬态度不容拒绝,还是她鬼使神差受了蛊惑,总之,她收回了那只手,没再去抢衣服,也没再做无用功。
因着身子不舒坦,流波没有为她准备襦裙,而是拿了件蕃汗女子夜间休憩常穿的里衣。
对襟排扣,易系易解。
“娘娘身上的小衣……还是那件啊。”
长指灵活,金月容垂下眸子才发觉他已经解到了第三对盘扣,越过了领口,浅绯小衣的合欢花纹若隐若现。
“不是那件。”她急着辩解。
那件第二日一早便被她烧了,和某人的红袍一道。
“那便是微臣瞧错了。”
沈酬言倒没再拿这事做文章,专心致志解着她里衣的盘扣。
金月容鲜少见到他如此认真的模样,眉心浅皱,聚精会神,半点笑里藏刀、阴鸷狠厉的影子都无,甚至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沈酬言以前……是否也是个单纯良善之人?
直到那粗砺的指肚抵上她光洁臂膀,她才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抛之脑后。
“娘娘瘦了。”
浊热的呼吸分明已经近在咫尺,她以为和那日一样,眼前人会不由分说地咬上她臂膀,结果他只是抬眸打量着她颈窝处薄薄肌肤下的纤细骨节,眼神似怜惜。
可金月容不相信他是在怜惜,她觉得他是在可惜。
可惜她削瘦不少,骨节硌人,他抱起来不舒坦了。
“马上就到年关了,娘娘要多吃点。”沈酬言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也看破了她侥幸的小心思,握她臂膀的双手使了些力气,让她被迫看向他。
“这是微臣和娘娘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他嘴角微咧,眸子睁得很大,里头装着希冀、渴望、欣喜,还有一些金月容看不懂的情绪。
有一件事她听懂了。
过年那日,他会来见她,或者,她要反过来去找他。
让她多吃一点又是为了什么呢?不用想也知道。
距离上一次,已经有三月之久了。
直至干爽衣衫贴上后背,她才收起心思容长袖套上手臂。
“这个红不好,不够艳”,沈酬言将珍珠盘扣捏在手里把玩,目光不知看向哪处,突然轻声评价这么一句,“微臣喜欢石榴红,或者海棠红。”
他喜欢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金月容别过红烫的小脸,没接他的话。
“班太医这边请。”
就在此时,妙蘅清冷的声线透过门扉传到金月容耳中,然而眼前人却像没听见似的接着给她慢条斯理地系盘扣,丝毫没有紧迫感。
“沈大人,班太医和妙蘅要过来了。”她纠结片刻,还是小声提醒了下。
谁知沈酬言听后只是低低“嗯”了声,仍一丝不苟慢悠悠地忙着手里的活计。
金月容哪能和他一样,听着愈加靠近的脚步声,她急得额头都冒了层薄汗,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袖。
“您这样,微臣可就更快不得了”,沈酬言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最后索性当了回好人,“大胤宫规,没有主子的允许,下人不得擅自入内,您忘了?”
他这样一提,金月容才依稀想起,似乎马尚宫是讲过这条宫规。
待她完全记起,沈酬言已经将最后一排盘扣系上,起身又重新用一旁的绒毯锦被将她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比方才还要严实。
最后似乎仍是不满意,又把床幔拉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藏什么宝贝。
“娘娘,班太医到了——”
如沈酬言所说,像妙蘅这样从小生长在大胤皇帝的婢女,对宫规最是熟悉,没经主子允许自然不会擅闯入内。
“进来吧。”金月容清了清嗓子,回了她一声。
妙蘅闻声推开门,结果入目的则是一身墨袍悠然坐在桌边饮茶的沈酬言。
她倒是不怎么惊讶,毕竟去太医署的路上已经与这位大人打过照面。
最惊讶的是她身边的班太医。
班太医从前算是民间的神医,年过半百被宫里的人找上,他也没拒绝。
进宫几年,他自然识得沈酬言,对他的诡异做派、雷霆手段也早有耳闻,平日里他能避则避,没想到今日竟在未央宫遇上了。
“拜见丞相大人。”他颤颤巍巍行了个礼。
沈酬言放下茶杯,并未看他:“班太医来啦?”
妙蘅引着班太医入内于沈酬言面前站定。
“都杵在本官这儿做什么”,沈酬言抬眸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指向里头,“太后娘娘在那儿。”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瞥了眼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的班太医,半晌,朗声说了句:“既然真正的药来了,那微臣便告辞了。”
不比平时轻悄语调,他难得嗓门大了一回,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此刻躲在床帷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金月容听着他走远,终于松了口气。
班太医也是,终于敢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提着药箱随妙蘅上前。
“太后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只是娘娘近日忧思过度,食欲不振,还请娘娘保重凤体,下官会给娘娘写些药方。”
诊过脉后,班太医下了论断,脸色也好了几分。
主子出了事,他们当下人的若是侍候不周,或是不能替主子分忧、治好主子的病,到时候一样保不住这颗脑袋。
尤其今日丞相大人还来了未央宫,想必也是十分在意太后娘娘的病情,若他侍候不好,丞相大人那关怕是更难过。
见主子无恙,他终于放下这颗悬着的心。
“听班太医声音急促,可是路途遥远,有些匆忙了?”
金月容耳力甚佳,隔着厚厚的床幔也听得出班太医呼吸有些急促。
“下官,下官刚从长公主处赶过来,是有些疲惫,让娘娘见笑了。”班太医写着药方答。
“长公主近日身子也不舒坦吗?”
金月容有点纳闷,方才在宴上,长公主与皇上把酒言欢,身子瞅着甚是康健,莫不是方才也受了惊?
“回娘娘,长公主方才似是看见了什么……污秽之物,和娘娘一样受了惊吓,皇上关心长公主,特许长公主在宫里休憩几日。”
班太医斟酌着用词,没敢提眼珠的事,更没敢提沈酬言。
“那皇上呢,皇上可无恙?”金月容忽地想起,那剑尖最开始是向小皇帝的方向刺去的,小皇帝年幼,想必也会害怕。
看见小皇帝,她总是想起她远在蕃汗的王弟,忍不住想关心一句。
“皇上无恙,这会还在大理寺同几位大人审问宫人,太医已替皇上问过脉,还请娘娘放心。”班太医答道。
大理寺……
金月容尚在蕃汗时便听过,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是大胤审理犯人的场所,解决过无数疑难案件。
“娘娘,马尚宫求见。”这时,流波清亮的声音突然自门外响起。
“请马尚宫进来。”金月容回了句。
班太医见主子有事要忙,也不再久留,开好药方便跟着妙蘅出了未央宫。
“拜见太后娘娘,下官来向娘娘请罪。”马尚宫进了门便跪下道明来意。
金月容这时已穿好大袖衫从榻上起身,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被流波扶着方稳住身形。
“马尚宫何罪之有?”金月容纳闷。
“都是下官办事不利,让刺客钻了空子混进家人子队伍里,才让皇上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受了惊。”马尚宫冲金月容磕着头,语气倒也诚恳。
金月容这才想起,当时唐横在点最后一名家人子时,报的是谢将军家二小姐的名号。
“那刺客可是谢二小姐?”她问。
马尚宫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是,确是谢二小姐,下官确认了好几遍家人子的身份相貌,这才引她们进了撷芳殿。”
好端端的,不做嫔妃,非要冒着人头落地株连九族的风险做刺客,金月容想不通。
但她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
以前在蕃汗,有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觊觎父汗的势力,求权心切便起了杀心,未作筹谋便派了心腹想于夜间行刺,奈何父汗早已识破了他的计俩,当场便将他与他的心腹一同诛杀。
今日刺客要杀的本来是皇上,后来唐横反应过来大喊护驾,刺客又将矛头指向她。
那幕后黑手,会不会也是大将军那样觊觎皇家权势的人呢?
“娘娘,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马尚宫突然出声,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犹豫。
“马尚宫请讲。”马尚宫在大胤皇宫待了很多年,她对这些利害关系应当比自己清楚,金月容想。
“丞相大人和谢将军曾是忘年之交,谢二小姐又是谢将军的女儿,这其中……会不会有些牵扯?”
马尚宫看了眼金月容的脸色,又垂下头去,目光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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