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天顶尽头

　　一小时后。
　　艾德和卡拉尔走在前去望北港的路上。
　　“你是说，那个‘月神教’的首领，也曾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之一？”
　　“就是他，没错。”
　　卡拉尔有些心神不宁。
　　萨尔·丹特莱恩。
　　“蒲公英家族”的首领。
　　她原以为自己亲手杀死布雷克，就已经成功地为父母报了仇。
　　但没想到，“蒲公英家族”居然冒了出来。
　　当初就是“蒲公英家族”与“荆棘家族”联手害死了她的父母，随后两大家族为争夺匹斯兰城城主之位，陷入了长达两年的战争。
　　最后与“太阳教”合作的“荆棘家族”获得胜利，“蒲公英家族”首领出逃，但没想到他居然逃到了森海尔堡，还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这么说来，他在森海尔区驱逐“太阳教”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正是“太阳教”的突然介入，才让他输掉了与布雷克之间的战争。
　　甚至他自己创立的新兴宗教“月神教”，不仅在教义上要与“太阳教”为敌，就连名字也都要站在“太阳教”的反面。
　　但他掳走森海尔堡城主的女儿，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逃去伊尔拉教国？
　　和鲁斯兰海盗又有什么关系？
　　前途未卜，一团乱麻。
　　卡拉尔心烦意乱。
　　“没事，他这次也是我的目标。”
　　察觉到了卡拉尔的情绪，艾德试图安慰一下她。
　　“到时，我帮你揍飞他。”
　　“噗，整天揍飞揍飞的，尽知道说大话。”
　　卡拉尔被小疯狗蹩脚的安慰逗笑，脸上舒缓了不少。
　　“啊？哪里说大话了！我哪次不是说到做到！”
　　“是是是，你最厉害，行了吧？”
　　经过了漫长的旅途和一夜的同居，他俩的关系变好了不少。
　　虽然嘴上还是互相不饶人，但他俩都发自内心地开始把对方当成重要的朋友。
　　甚至，不只是朋友。
　　卡拉尔从未和一个同龄男孩单独在一起那么久过，一种异样的情感在她心中悄悄萌芽。
　　更何况，这个男孩还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的命，虽然她嘴上从不承认这一点。
　　少女对这种陌生的情感，有些困惑。
　　“对了，经过早上的交流，你还觉得那个叫克莱奥塔的人有问题么？”
　　艾德的话将紫发少女从恍惚中拉出。
　　“问题么……我不知道……”
　　卡拉尔回忆了一下早上，她对克莱奥塔的试探。
　　她故意提起了他们杀死两名“最高议会”的事情，那个银发男子表现出来的惊愕感，似乎并没有明显的表演痕迹。
　　如果他希望他们能去救出他的妹妹，那昨晚他偷偷打量他们的行为，似乎也能说得通。
　　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虽然没看出什么问题，但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少女将她的想法分享给了艾德。
　　“我看是你太疑神疑鬼了吧？哪有那么多人要害你啊。”
　　单纯的小疯狗边走边伸了个懒腰。
　　“哈？我疑神疑鬼？”
　　看着满不在乎的艾德，卡拉尔又忍不住凶了起来。
　　“我要是也像你这么没脑子！我们早就死了吧！”
　　“啊？我哪里没脑子了！”
　　“还不承认！就拿在上次那个破酒吧来说！我一进门就看出不对劲了！而你呢？你到最后动手才发现那一屋子都是‘议会成员’吧！”
　　“你发现了又怎么了！还不是被那个酒吧老板毒倒！”
　　“你——阿嚏！”
　　卡拉尔刚想继续回嘴，结果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要不要我给你加件衣服啊。”
　　艾德看了看卡拉尔单薄的紫色连衫裙和黑色长筒袜，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哼，不需要。”
　　“不要拉倒。”
　　两人继续赶路。
　　他们一路向北，天气也逐渐开始变得寒冷了。
　　对于从小生活在匹斯兰区的他们来说，森海尔区的北方，已经有些太冷了。
　　望北港是东克莱纳帝国最北方的小镇，它背靠触角湾，而触角湾的对面，就是鲁斯兰人民联邦的势力范围。
　　鲁斯兰人民联邦是世界上仅剩的五个国家之一，它地处中央大陆的最北端，触角湾、沃尔山脉、斯特湖将它与东克莱纳帝国分隔开。
　　当然，这些都是天然屏障，它和帝国之间，还有一道人工屏障。
　　那就是“天顶”。
　　随着两人不断接近帝国的边境，原本高耸的“天顶”，也开始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艾德和卡拉尔边走边抬头望天，看得出神。
　　在他们从小的认知里，“天顶”就是天空。
　　而现在，他们所熟知的天空，正顺着一面陡峭的弧度，向着他们的头顶慢慢压来。
　　就像一朵越来越近的巨大乌云。
　　他们走向乌云的尽头，终于，远方有亮光出现。
　　货真价实的太阳光，正透过“天顶”尽头的孔洞，照亮了他们的脸，也照亮了“天顶”边缘的一座城镇。
　　那里，就是望北港。
　　艾德和卡拉尔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这是他们17年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阳光。
　　眼前的阳光，如一根针一样，刺破了长久笼罩在他们头顶的灰色。
　　就像长夜后的黎明。
　　艾德呆呆地看着这令人震撼的景色，心中充满了激荡。
　　他说不出一句话，只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那道如芒如刺的阳光。
　　那不是人工太阳，而是真正的阳光。
　　生命的起源，万物的母亲。
　　“卡拉尔……”
　　少年轻轻地喊着少女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
　　艾德转头，发现她呆立在自己身边，瞪大着明亮的紫色眼睛，两道清澈的泪水从她眼里流下。
　　艾德也鼻子一酸。
　　不仅是因为眼前这足以颠覆他世界观的美景，更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利尔。
　　要是利尔也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从小就生活在长夜镇的他，一定也会为此景震撼，为此景流泪吧。
　　他本该和自己在一起见证这一幕。
　　而现在，他正孤零零地躺在黑暗的穹顶之下，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别担心，利尔。
　　我们马上，就来救你。
　　到时再和我们一起，欣赏这副美景吧。
　　艾德如此想着，他一把抓过了卡拉尔的手，开始继续前进。
　　少女无言地流着泪，一点都没有挣扎。
　　少年牵着少女的手，向阳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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