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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裴琢玉沉吟片刻,怕卢允知太过担心,道:“你只管放心,不过是要在这御史台待几日罢了,时机一到我就能出去。”

        “你知道是谁放走犯人了?是不是有人故意要害你?”卢允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裴琢玉看着她略显紧张的样子,远山般的眉眼收敛了锋芒,倒映着她姣好的面容,食指弯曲轻点她的琼鼻,笑意浅浅,道:“宴奴真聪明,居然猜到了。”语气宠溺,俨然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他声音朗润,加之他离得卢允知有点近,似乎是被他的愉快的心情感染到,卢允知心跳漏了一拍,纵然是不止一次见过他笑的模样,她还是会被他惊艳和吸引。感慨他怎么可以长的这般好看之余,她还有点小骄傲,真不愧是她曾经看上的男人!

        “所以究竟是谁做的?”卢允知并没有因为美色而忘记追问。

        裴琢玉凑近她,压低声道:“此事恐怕会牵扯到皇后的母族。皇后聪明一世,不曾想她的外甥子侄却都是不成器的。”

        正因为这件事会牵扯到郑后,所以裴琢玉不得不小心谨慎,只能暂时等待。

        他点到即止,而卢允知聪慧,听到这里,大概也猜到了点什么,不再刨根究底。

        卢允知忽然想起来自己给裴琢玉带来了吃食,打开食盒把饭菜端出来摆在桌面上,“饭菜还是热的,你趁热吃。”

        精舍外一直等候的狱卒轻咳两声,暗示卢允知时辰到了。卢允知会意,就同裴琢玉道别,“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裴琢玉颔首,目送卢允知离开后,他左右无法静心,往砚台滴了滴清水,拿起墨条挽袖磨墨,焦浓的墨汁缓缓而出。

        狼毫笔尖轻轻蘸墨,在纸上蜿蜒前行,婉若游龙,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画卷。画上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一颦一笑皆与卢允知别无二致,栩栩如生。

        裴琢玉早已将她的模样牢牢地刻在心里,即便是她不在眼前,他也能将她的眉眼神情刻画出来。

        她对他还是心有防备的。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还有耐心。

        郑皇后的外甥孟行德因一己私欲,贪恋大理寺狱死囚女犯美色而将其带走。皇后知晓后震怒,大义灭亲,到圣上面前哭诉姐夫孟家治家不严,揭发孟行德狐假虎威造下恶行,更是大手一挥,将孟行德一行流放到荒凉的巂州。大理寺卿助纣为虐,诬陷大理寺少卿裴琢玉,被革职查办。

        人人称赞郑后识大体,不包庇外戚,乃天下懿范。

        可朝廷一些成了精的老臣,心知朝廷风平浪静下的汹涌暗潮,要是郑后不快刀斩乱麻,亲自除去孟行德这个隐患,雍王和其他反对郑后临朝的势力会酿造出更加难以挽回的后果。

        裴琢玉无罪被放了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照例,他先回了一趟郡公府。即使他再不情愿踏足哪个地方,还是要回去的。

        定南郡公裴铮认为一个有用的儿子会给家族带来助益,见裴琢玉能安然无事回来也是高兴的。

        恭阳长公主皮笑肉不笑,“你能平安归来,定是你那早逝的生母在天保佑。”

        话里话外,无不是讥讽他命大,不似他的生母阿娜珠那般是个短命鬼。

        可定南郡公并没有听出恭阳长公主的话外之意,反而因为她提起阿娜珠眼里泛起柔光,他朝裴琢玉问道:“你的生母的忌日是在下个月吧?”

        “回父亲,明日便是。”裴琢玉垂眸,掩去眼底的讽刺之色。

        年少时轰轰烈烈喜爱过的人,到头来连她的忌日在哪个月都记不住。

        定南郡公微微尴尬地一顿,笑了笑道:“原是如此,我近来繁忙,竟是记差了。你去祭拜时,代我的那份心意一并转达给阿娜珠吧。”

        裴琢玉冷声应是。

        活着没好好珍惜,人都死了那么久,故作深情给谁看?

        恭阳长公主忍下心底翻涌奔腾的嫉妒与不甘,手指不觉紧攥着团扇的扇柄。先帝死后,她虽是当今圣人的阿姐,却和圣人不是同胞姐弟,是以并不亲近。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她没有年少时那样肆无忌惮了。

        她是主母,就应该在这个出身低贱的庶子面前拿出主母的气魄来。

        此时,薛敏兰来到主院给长公主和定南郡公请安,见裴琢玉立在堂前,向他行礼后,笑道:“夫君为大表兄发愁了好几日呢,大表兄归来就好。”

        她口中的夫君正是裴琢玉的二弟,即恭阳长公主的嫡子裴璟安。没错,薛敏兰成了裴璟安的妾。

        裴璟安尚未娶妻便有了妾,恐怕日后很难娶贵女为妻。

        就是薛敏兰这个心机多如牛毛的女人,害得世家女子望而却步,不愿嫁她的儿子,更叫她儿子的名声一落千丈!

        恭阳长公主一时见到了两个厌恶之人,气急攻心,霎时头疼欲裂,当即挥挥手,免去裴琢玉和薛敏兰的其他虚礼,让他们下去。

        卢家缺少女主人主事,卢敬斯公务繁忙,又不太会理家事,家中一些琐事不免落在了卢允知身上。

        每年到购置布料裁制新衣时,卢允知总要去附近的布庄好生挑选一番。

        挑了几匹时兴的料子,卢允知给了定金,叫布庄掌柜送到府上。做完正事,她在路边挑拣一些簪子之类的小玩意,让桃芝去附近的食肆给她捎一份新出的点心。

        恰在这时,谁知意外横生。原本驾着货物的马儿许是受到什么惊吓,竟发起疯来,一声嘶鸣过后,仰蹄撒欢,抖落后背的货物,在东市横冲直撞。

        卢允知心头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而后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不断逼近,她正准备回头去看,倏地被一阵极大力道带着到一边去,疾驰奔来的疯马和她堪堪擦肩而过,风吹动了她青丝。

        是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双手扶着她着肩膀带她走,才让她侥幸躲过一劫。

        一切发生太过突然,回过神后,卢允知不由得后怕,要是被这马儿给撞到,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

        “我的马!”商人惊呼。

        “啊!”心惊胆战的行人纷纷躲闪,几个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大道上到处都是骚乱不安。

        年轻男子救了卢允知后,马不停蹄,飞奔一路追上马儿,脚下借力一跃,径直落在马背上,吃力地拖拽缰绳。疯马扬起前蹄不断跳跃,男子目光坚毅而冷峻,始终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没有因此于马背摔落。

        良久,马儿好像是用光了力气,抑或是被安抚了情绪,逐步平静下来。

        马匹的主人对男子千恩万谢后才离去。

        卢允知眼尖,她发现男子的手估计是控制缰绳的时候太过用力,擦破了皮,现在皮肉绽开,流出血来,很是可怖。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递给他一张手绢,让他将就先包扎着。

        “刚才多谢郎君相救,我感激不尽。”卢允知诚心谢道。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赵昇道,她送给他的手绢,他却是不舍得用,一直握在手里。

        卢允知又说了好些感激的话,还想带他去医馆看医师以表谢意,可赵昇以有要事为由拒绝了她。

        买点心回来的桃芝了解前因后果后,感叹他真是个好人。

        送走了救命恩人赵昇,卢允知转身,就看到裴琢玉逆光站在她的身后,就这样静静地瞧着她。

        他不言不语,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一种被捉奸后心慌意乱的感觉。

        “我和他……”卢允知正想解释,却被裴琢玉抢先一步道:“我看到了,不必向我说明。”

        见裴琢玉表面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样,卢允知也渐渐放下心。

        诚然他工于心计又足智多谋,善于算计人心,虽不会怀疑卢允知的品性,或许是当局者迷,他却从始至终都无法掌控她的心意。

        卢允知不论对谁都是一片赤诚良善之心,就如方才她对待那个受伤的年轻男子一般。

        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在告诫他,裴琢玉差点就要做些不冷静的事。

        “还没道声恭喜,你洗刷冤屈了。”卢允知眉眼一弯。

        裴琢玉淡淡的“嗯”一声,脸色蓦然一白,刹那间嘴角隐隐渗出血迹,他身形一晃,脚下趔趄,差点摔到地上,幸好身侧的卢允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受伤了?”卢允知惊慌失措,颇为吃力地稳住他的身体,焦急道,“难道是御史台的人给你用刑了?”

        “我……”

        他甫一说话,血就从嘴角流下,卢允知更加慌张了,“你别说话了,我扶你回去。桃芝,你去请医师过来!”

        毕竟裴琢玉是个成年男子,只凭借卢允知独自一人的力气尚且支撑不住,搀扶他有点费劲。

        卢允知注意到立在裴琢玉身后,一直面无表情更没有任何动作的章武,迷惑地问:“你不是他的侍卫吗,为何一直像个木头站着,不过来帮忙?”

        章武嘴角一抽,索性两眼一闭倒地上装死。

        卢娘子,不是小的不愿动,而是不能动,你自求多福吧。

        看到连身强力壮的章武都“昏倒”过去,卢允知登时傻眼了,他们主仆二人是究竟经历了什么,何故一个比一个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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