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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醉翁之意


  醇香的美酒被她毫不犹豫地灌入口中,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辛辣与刺激,仰头之时,似乎还有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一股苍凉油然而生。

  她已经忘记离开水月宫多久了,可她知道,自己是越发偏离从前的轨道了。

  模糊间,酒肆中的人都悄然离开,老板与店小二也已识趣地退下。一袭鹅黄衣衫的男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不发一言,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闻宛白勾了勾唇。

  “三殿下。”

  她眯了眯凤眸,仔细辨认面前之人,才勉强认出来人。

  可她手下动作未停,言语间,又颇是猛烈地灌下大半坛美酒。

  容初抬起头来,露出他那一张妖邪恣肆,祸国殃民的脸,见她举止这般不拘一节,还是皱了眉。

  “本皇子说的事,宫主可考虑好了?”

  他执着一柄扇子轻轻敲击着手掌,眸中是不难察觉的探寻之意。

  闻宛白“砰”地一声放下酒坛子,宽大的袖摆拭去唇畔残余的酒渍。她思忖半晌,弯了弯唇,眉目盈盈。

  “三殿下,您是当我是豢养在华贵笼子里的金丝雀儿呢。”

  她分明离他这样近,却如同天上的流星般转瞬即逝,片刻间的美好,却是求而不得。

  她并未称“本宫”,而是单单一个“我”字。

  言语间,不远不近,态度分明。

  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男子“啪”地一声启了扇子,扇面上山川河流,是难一见的缱绻温柔。

  容初轻轻垂了眸,闻宛白是什么性子,他一直知晓,她不想做的事,便无人能强求。

  无论是权,或是财。哪怕求得到她的人,却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心。

  如此,也好。

  “你可知,为了你,我废了多少心思。”

  闻宛白神色慵懒地瞥了他一眼,懒懒的,也不知是否醉了,声音听起来稳如常人。“你不该这么对宋玉裴的。”末了,似乎是一声叹息。

  容初似是未听清,又问一句。“什么?”

  闻宛白浅笑着摇了摇头,丢给他一壶还未开封的酒。

  “既然来了,便陪陪我吧。”

  无疑,她是孤独的。

  三皇子接住那酒壶,开了盖儿后,也学着她的模样豪饮,却因太过着急而呛到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闻宛白轻轻一笑,“皇子殿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对上她明艳四方的眉目,一时竟连咳嗽都忘记了。

  良久,他红着脸淡淡一笑。“宫主大人,本皇子再问你最后一遍,是愿,还是不愿?”

  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他的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乞求在她脸上看见异样的情绪。

  闻宛白勾了勾唇,“殿下还不明白么?”

  这一字一句,也不知撞进了谁的心。

  屋外似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潮湿的气息隔着珠帘透了进来,徒增几分冷意。

  恍惚间,有人着一袭金线云纹的华贵白衣,墨发以一白丝带系住,玉带束腰,美姿仪,执伞立于檐下,清清冷冷的模样,似乎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如果,他的眼神中没有那足以吞噬人心的炽热,会更为美好。

  她的一双凤眸渐渐迷离,显然已有几分醉意,踉跄起身,躲开容初欲拥她入怀的动作,手里抱着的酒坛“扑通”一声坠落在地,酒水立刻撒的遍地都是,蔓延开裙摆,竟是湿了大半,更是一身酒意。

  她踉跄拨开珠帘,却不知被什么物事绊了一跤,原想着是要结结实实地摔入尘泥,却靠上了一个有些潮冷的怀抱。

  那是熟悉的清雅之气,此时她竟有几分贪婪地埋进他的脖颈,努力汲取更多温暖。

  容初起身,望向来人,神色冷了冷,“六弟醒了?”

  印象里,这个弟弟自认回皇宫,便时常以一袭黑衣示人,未成想,原来一袭白衣之时才是最为惊艳的。

  苏晔之颔首一笑,腾出一只手,稳稳将闻宛白环在怀中,此时竟没了先前的戾气与冷漠,平添一抹小心翼翼,着实叫人有几分匪夷所思。

  做完这些,他才抬眸望向容初。

  “多谢三哥关怀,晔之已无大碍。”

  容初勾了勾唇,并不打算轻易放人离开,“听说,六弟为了宋家小姐,可是在父皇跟前跪了三日。”

  他上前几步,手指攀上一侧墙壁,将身子半倚着,一副慵懒的模样,那一份眉目间散发出的贵气却似是浑然天成,不需经精心雕琢,便是极美的。

  苏晔之闻言,波澜不惊,轻轻一笑,“三哥这话倒听的不全了,晔之所求,是望父皇成全玉裴与离忧的两情相悦,仅此而已,除此无他。”



  闻宛白不安地在他怀中蹭了蹭,他察觉到此,不待容初开口,便淡淡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改日晔之登门拜访,以谢兄长对宛白的悉心照料。”

  这一番话挑不出错处,却让容初身子一僵,在看见闻宛白那般亲昵的动作后,他那妖娆的脸上划过一丝嫉恨。

  望着苏晔之离开的背影,他失神了许久。

  他做了桑白许久,可苏晔之却是第一个在闻宛白身处绝境后,让她能有所动容的人。

  他隐隐觉得,有些事在悄然发生改变。

  苏晔之轻轻地将闻宛白抱上马车,抚了抚她冰冷的额头,那娇艳欲滴的眉心朱砂,将一张本该清冷的容颜衬托的愈发妖艳。

  他总觉得,闻宛白该是一袭红衣,大杀四方。可她偏爱白色衣裙,华贵的,骄奢的。他记得她说过,这一袭白衣,干净而不染尘埃,在破碎不堪的时候,也最是容易由人察觉。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让人有想要撕碎的欲望。

  “我当时的话,便这样让你伤心么?”

  他皱眉,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让她能有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孰料,闻宛白启了清明的眸,漫不经心地起了身,靠在一边,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方才,只是借机离开,顺势瞧瞧苏晔之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罢了。

  “殿下怎么突然转性了?”

  他这一袭白衣清冷如谪仙,敛了皇子的气焰,添了几分纯冷。可她看在眼里,尽是讽刺。

  苏晔之生生一愣,旋即苦笑一声,“你这是在生我的气?”

  闻宛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怪物一般,正欲出言,却发觉他的眸光茫然如初生婴儿,有些许不对,便顺势问,“我是谁?”

  苏晔之靠她近了些,“你是宛白啊。”

  闻宛白又坐的远了一些,皱了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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