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责骂

丙丙被狗咬了一口后，就无心看花灯玩耍了，回家的一路上，她一直扯着萧翊问道，“我会不会学狗叫？”

        萧翊看她是真的担忧，耐心回答：“不会。”

        “可我亲眼看过小胖被狗咬了一口后，他在家里学狗吠了七天。”

        “别胡说。”萧翊摸摸她的头。

        “真的，我还以为小胖养了狗，特意去他家瞧了。”

        “不用怕，你是神仙。”

        丙丙担心的事当然没有发生，不过她烦恼的事倒是多了一件。

        近些日子，何婶每日都要端一碗利于生养的秘方汤药给她喝，为了防止丙丙偷偷倒掉，她还要亲眼看着她喝下。丙丙为了不听她的念叨，每日也只能捏着鼻子盲灌。

        这日，萧翊从书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何婶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满院追着丙丙跑。

        他随口一问，“何婶，这是什么？”

        “这是送子秘汤，喝了有利于生养，我看你们成亲已经三个月了，丙丙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就去讨了这个方子。萧夫子你快劝劝丙丙喝下，免得每次要她喝药都要追着她满院跑，每次都得磨一个时辰。”

        丙丙想，何婶我跟你何怨何仇啊，大庭广众之下你讲这些，我不要面子的吗？

        萧翊听完何婶的话，耳朵瞬间变得通红，他留下一句“我先回房了”的话，就匆匆离开了。

        …

        人间平淡普通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二年。寒窗苦读十载，三年一次的科举如约而至。魏尧随着书院其他学子一同出发前往应试之地。这期间，魏尧不负众望，顺利通过了院试、乡试、会试，而且三试都夺得第一，连中二元。17岁的少年成为了本朝第一个连中二元的学子，一时名动天下。

        而在博识城家中的气氛，在等待殿试的这些日子里却有些沉重。博识城距离京师不过两日路程，是以参加完会试的魏尧没有留在京师等待殿试，而是连夜赶回了博识城。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除却吃饭如厕沐浴，其他时间都在读书。

        每日他用来照明读书的蜡烛要用20支，萧翊对他甚为关心照顾，为他在烛火中添加了名贵的檀香和沈脑屑，用以提神醒脑，行气解郁。

        萧翊下凡人间，改变了魏尧一乡间牧童的命运，他传道授业，解疑答惑，对他的感情早已超过天上宫中的一般仙侍。有时丙丙想萧翊这般帮助魏尧到底是真心将他当作弟弟看待，还是因为想更好更快地找到圆圆呢？

        这日丙丙在院中大堂中边抖着腿嗑瓜子，边看着最新风靡博识城的话本子《高冷夫子爱上话痨学生》，丙丙觉得作者的文笔实在太好了，比如看到这章讲诉高冷夫子家人早亡，与青梅竹马的话痨女子相依为命，在相处之中慢慢爱上好吃懒做、无知散漫的学生，她觉得作者构建起来的画面上引起了她的强烈共鸣。就在她感叹着作者炉火纯青的写作功底之时，魏尧的房间隐隐传来萧翊的责骂声。丙丙眼珠一转，忙又抓起一把瓜子，奔向魏尧房间。

        “科举将至，你应该抓紧时间勤奋读书，何曾想你竟这般胸无大志。”

        丙丙看着萧翊边说边生气地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她扒在门边头使劲往里探，看见那书本封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高冷夫子爱上话痨学生”。

        惊！与魏尧同住九年的她竟不知他也喜欢看话本子，太好了，以后就可以找魏尧一起探讨话本高深奥秘了。

        “你的笔是为天下百姓而书，并不是用来写世间这等粗俗之物的。”

        惊！这本话本竟是魏尧写的，原来她膜拜的思想巨人近在咫尺。

        “魏尧，你怎这般不争气，你是不是连中二元，就心满意足了，考不中进士，你照样还是人们口中的贫困书生。萧夫子于你既有养育之恩，又有教诲之恩，你就这般报答他吗？”近日身体不好的何婶也在旁，边哭着说话边上前拍打着魏尧。

        惊！丙丙她觉得不就是写个话本子吗，怎么就好像犯了天底下最大的错了。她看着坐在椅子上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魏尧，觉得他有些可怜。孩子犯多大的错了，至于这般责骂他？

        “魏尧，你莫怕，丙丙姐挺你，我就觉得你这话本子写得挺好的。”丙丙挺身而出，此刻她感觉她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然后她的刀就被萧翊一个眼神给折断了，丙丙把本来已经迈进房里的左脚默默伸了回去。

        萧翊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问魏尧道：“写这些对你有何益处？”他始终不相信在他教诲下的魏尧会这般本末倒置。

        “我，我是想赚钱。”魏尧的声音小得让在房间门口扒拉着门的丙丙差点听不见。

        “你需要钱作甚？”萧翊觉得他在吃喝穿住方面不曾亏待过魏尧，虽不像天皇贵胄般豪华奢侈，但也胜过博识城千万户人家。

        “我听丙丙说，夫子您的生辰就快到了，我想用写话本的钱，送您一方洮河砚。现在书房里您的端砚，侧边已经出现一抹裂缝。”魏尧低声恭敬回道。

        丙丙想起一月前，魏尧问她萧翊的生辰，萧翊十万年前汇聚天地灵气而生，她一棵三百岁的小草哪里会得知他生在何日，更何况萧翊从不过生辰，是以她随意答道，“在下一个月的今日。”

        回想起那日，下一个月的今日不就是今日吗！

        果然，她看到魏尧下一秒拿起书桌上的一个木雕四方盒，站起俯身向萧翊呈上道，“今日是夫子的生辰，惹夫子生气实乃魏尧大过。这是祝贺夫子生辰之喜的庆贺之礼，望夫子收下。”

        萧翊听到魏尧说今日是他的生辰，有一瞬间的失神，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冷硬道：“我不需要。”萧翊还是对他将时间花付在无用之物上感到生气。

        魏尧看萧翊不收，泪眼朦胧道：“前往京师参加会试时，同考之人不论能否通过，在发榜之日都携礼上门叩拜恩师，感谢恩师的教导恩情。夫子您于我而言，早不仅是教导我的恩师，更是养我育我犹如父母的生命之恩。十年来，魏尧从未送过夫子礼物，更过分的是就连夫子的生辰也未知晓，魏尧愧对夫子。还请夫子收下魏尧的一番心意，还算是缓了魏尧的愧意。”

        一番说辞，发自肺腑，感人泪下，丙丙听了都想冲进去替萧翊收下。

        何婶听完魏尧的话，也不忍再继续怪他。至少说明这孩子是个孝顺，懂得感恩之人，她的心略有宽慰。

        “罢了，殿试将至，你该收收心，从现在开始一心准备殿试，莫让为师与你母亲失望。”萧翊收下那方洮河砚，出门时对在门口磕了一地瓜子的始作俑者丙丙道，“你随我来。”

        丙丙顿时感到有些心虚，这怒火怎么烧到她身上了？不会因为她喜欢看这本话本，就要连她一起责骂吧。

        回到房间，丙丙看着萧翊打开木雕四方盒看了一眼洮河砚，而后再将一双眼缓缓移到她身上。

        沉默，又是沉默，丙丙真的受够了这该死的沉默，这种等待处罚的心情是最为煎熬的。

        “仙君，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胡编乱造您的生辰。”丙丙还是决定先摆出认错的态度。

        “不是这个。”萧翊盯着她良久道。

        “仙君，对不起，我错了，昨夜我不该因为冷而去扯走睡在地上的您的被子。”

        “不是这个。”

        “仙君，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偷在您喝的茶里放盐巴。”呜呜呜，我怎么做了这么多虚心的事。

        “你还做了什么？”萧翊似乎有了意外的收获。

        “没有了，没有了，就这么多。”丙丙连连摆手。

        其实还有，她看了这么多年话本，今日打算以萧翊为原型，写一本《疯批夫子发疯记》，但是就算是拔了她这棵草的根，她也是不敢说的。

        “我的那支点翠金银累丝珠花可在你这里？”他记得上次在仙君府，他将她当做圆圆，把珠花插在她的发髻上，后来清醒时，被将她当成是圆圆的愧疚淹没，竟忘了问她拿回。刚刚魏尧说今日是他生辰时，他才记起。

        是了，人间夏至往后三日，便是他的生辰。这支珠花是他生辰之日时送给圆圆的，他的生辰之日是圆圆替他霸占的，除了圆圆，没有其他人知道。怎么这般巧？

        丙丙冷不防被萧翊要回珠花，她还准备趁着萧翊不记得，偷藏起来，如意算盘落空，只能老实交出来。

        “没什么事，我先退下了。”丙丙不知为什么，她感到有些失落。

        可能是因为这支珠花的存在，提醒着她萧翊就算在人间，就算是现在，也一刻未忘记圆圆吧。

        “等等”，萧翊看着丙丙仿佛有些落寞的身影，不禁唤住了她。

        “我的…生辰礼物呢？”萧翊朝丙丙伸出手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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