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既然决定遵从上天的安排，那无论结果是什么瑾安都会认下。人想通了，日子也就好过了许多。
毕竟她在开解自己这方面向来很拿手。
羏国使者回去了，公主府也已经选好位置，接下来就是往里面添砖加瓦，置办家用了。除了工匠，各局女使都跟着忙了起来，屏风、被面、扇面、发冠……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皇帝只剩这一个妹妹，她的事，谁能不尽心尽力办着？还都盼着事情办得好了，皇帝长公主一高兴，能得些赏赐呢。
而监督工匠，盯着建府进程这差事没等瑾安言语，就落到了沈怀铮头上。
此事传到北镇抚司，有人心中羡慕。虽然都是给皇爷办事，为朝廷鞍前马后，可一个是到处提刀捉人，一个是给长公主建府，自然是不能比的。这好事也不知道怎么就落他头上了，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归于沈怀铮有个好爹。
可他们心里这么想，偏脸上还要故作清高，摆出很是看不上沈怀铮的做派——一个锦衣卫天天围着院子转，忙活别人的亲事，像什么样子。
说出来的净是些没意思的酸话，但也不敢多说，怕被南镇抚司听了去。毕竟沈怀铮是南镇抚司的人，这南镇抚司又专管锦衣卫，可别上赶着自找没趣了。
沈怀铮向来是不管他们说什么的，这些天几乎都和工匠们在一起。
但凡见了锦衣卫，没有不怕的，都是一边骂着一边怕着。不过沈怀铮还好些，名声臭的是北镇抚司那些个。几天相处下来，大家虽拘谨，可做起活来谁还顾得上，一来二去的，那根紧绷的弦也就松下来了。
“沈同知，上头怎么说？殿下可还满意？”
前日宫里传出口信，说是永嘉长公主想在府里添个自雨亭，他们忙抽调出人去画了图纸，然后给沈怀铮过目，再送进宫里。现下只等一个点头，他们就要动工了。
“没见到殿下，先放一放吧。”成亲的日子要在公主府建得差不多时再定，也是怕他们赶工，活儿做得不够精细。只大致定了个完工的时间，沈怀铮自然不急着交差。今天进宫去见皇帝，路上正巧遇见长公主宫里的雪晴，他才知道祝瑾安和韩王出去了。
他看大家一个个汗流浃背，叫底下人买了些瓜回来：“这日头这么烈，过来吃些瓜吧。”
“多谢同知关怀。”大家一招呼，便停了手里头的活，擦了擦头上的汗，围坐在一起乘凉吃瓜。
沈怀铮不经意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到门口，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也被烈日晒迷了眼，再仔细一看，真的是祝瑾安。
公主府建好后，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但东西不嫌多，还是要挑几个自己喜欢的。祝沅晞今日来找瑾安，用的就是这套说辞。
瑾安现在和祝沅晞走在一起更别扭了。不都说新娘新郎结婚之前不要见面嘛，太后怎么也不拦着他点儿。唉，算了算了，见的面都不只一次两次了，也不差什么了。
祝沅晞没问瑾安想不想嫁，瑾安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和太后那么说，两人对此事都选择了避而不谈。她们本要去看看字画，但瑾安半路改了主意，要去看看公主府建得怎么样了。
是真的没想到会碰见沈怀铮。
“殿下来了。”沈怀铮提醒众人。
他们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水和瓜，见过了韩王和永嘉长公主。
“你们继续，本宫就是来随便看看。”
相比于祝瑾安，祝沅晞想的就不同了，他看向沈怀铮，还不到歇息的时辰，这人该不会是存心拖延工期吧？
“今日这日头格外晒了些，才让他们歇会儿。”沈怀铮把本要送过去的图纸拿给瑾安看。
瑾安点头：“是该如此。”
“亭子不错，就照着这个来吧。”瑾安才是偷偷拖延时间的那个人。她还要想想再建个什么。
瑾安有点想让沈怀铮带她转转，提前熟悉熟悉地形。
沈怀铮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见到长公主和韩王站在一起格外刺眼，难道是因为对面的两个人是背对着太阳站着的缘故？他提议道：“殿下可要四处看看？”
殊不知祝沅晞见他也有些刺眼。他在一旁提醒瑾安该走了：“眼下公主府虽然初具规模，但只建了一半，没什么好看的。”又叫跟着的小厮拿了银子给沈怀铮。
瑾安一想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是先看看从公主府到城门口怎么走吧。
那边厢沈怀铮并没接祝沅晞的银子：“臣无功不受禄。”
“沈同知哪里无功。是看不上本王这点儿银子了。”祝沅晞前半句是看着瑾安说的，说完又看了眼小厮，那小厮心领神会，留下个钱袋。
祝沅晞道：“建府一事，还劳沈同知多多费心了，这点银子，就当是本王给工匠们添几道菜了。”
瑾安手指绕着玉佩的穗子玩，心想这人怎么还傻了，给钱都不要。若放在平时，瑾安一定会把银子塞给沈怀铮，告诉他“给你就拿着。”并以从祝沅晞钱袋里往外拿银子为乐——当然不是自己主动伸手拿。但现在不同了。
工匠们接了赏银自是谢恩，表示一定会尽早完工，不误了大事。
两人出了公主府，瑾安便说要去城门口看看。
“那可有些远了，改日再带你出来看？”
祝沅晞见瑾安坚持，便笑道：“你是不想去挑字画吧？”
瑾安抿了抿嘴，直言道：“看不懂，不想看。”
“那走吧。”两人进了马车，祝沅晞道，“为何偏要去城门口呢？”
“你若是想出去，等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起来，羏国的使者走之前还邀请我们去羏国游玩呢。”
瑾安看着祝沅晞，不是吧，那种地方羏国的使者还惦记着邀请别人去呢？
“你去过羏国吗？”瑾安问。
“不曾。不过很多年前我去过连城。那里是和羏国交界的地方。”想起以前，祝沅晞冒出些少见的少年气来，“我在连城眺望过羏国。”
“……那你眺望到什么了？”
“山连着山，云挨着云，有挑着扁担，在街市里吆喝叫卖的，男子大多戴着笠帽。”
“眺望的这么清楚？”瑾安纳闷，祝沅晞这是什么好眼力啊，“不过听起来倒是和咱们这边也没什么不同呀。”
祝沅晞喜欢“咱们”这个说法，解释道：“是啊。因为离得真的很近。两边有时候也会互相做些买卖。”
“听起来挺热闹，不知道现在和之前比变了多少。”
“瑾安想去看看？”祝沅晞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你想去哪里我们都可以去。”
若换了旁人，听到未来的夫君说这番话，估计心里会暖暖的，可瑾安听着这话却是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祝沅晞对她的态度实在令人费解，前后的转变也说不上是多快，只是瑾安总觉着不应该是这样的。
瑾安偷偷打量着祝沅晞，这人好像转了性子一样。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瑾安，还记得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吗？”
祝沅晞突然换了话题，倒叫瑾安心下一惊：“嗯……我有好好收着。”
“人养玉一年，玉养人一生，你还是戴在身上要好。”祝沅晞低声道，“在送你玉的那天，我就认定你是我未来的王妃了。”
“啊？”瑾安不解，她还没有生得那么美，让人一见钟情吧。
“你觉得荒唐吗？”祝沅晞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为瑾安解惑到底，他缓缓说道，“起初我也觉得荒唐。”
“太后曾给过我一个许诺，那就是她会选一个公主赐我为妻，亲上加亲。”祝沅晞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我知道这公主不会是延瑞，也不能是。没有年龄相当的，便一拖再拖，我也不在意。”
“但后来听说太后是有亲人流落在外的，大家一找起来，方知只剩下一个孩子。我知道这孩子很有可能是要做我的妻子的。所以那时我把永福带进宫，不过是想找个听话的。我想着，她是因为我才做了皇帝的妹妹，念着这点恩情，总不至于生出异心，至少不会太快。”
“可是你就出现了。谁能想到隔了那么多年，竟然还真找到了。”
马车轧在路上，行进的声音在瑾安耳边放大，祝沅晞的声音仿佛成了配角。瑾安越听心越惊，外面烈日炎炎，她却自脚底生出一股寒意，一点点侵蚀她的温度。
“你很好。也许是前世的缘分？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块玉是要给你的。玉也会挑主人呢。”祝沅晞看瑾安愣在一处，伸出手似是想握住瑾安的，但还是放弃了。他的手向上掠过瑾安脸侧，带起极轻的一股风，把帘子掀开。
外面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把祝瑾安拉回人间。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想让你明白。”明白这一切，和我的心意。
“最近我总是做梦，那梦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真实地在我眼前铺开。”他看着瑾安眼中透着迷茫，他又何尝不是呢？“梦里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场景，我也送过你一块玉。可最后玉碎了……”
阳光里，祝沅晞的声音坚定：“我会护你一生周全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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