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熊猫跑了!快来人!”
阮阮的呼喊声仿佛一滴滚烫的热油滴进水里, 将无精打采的人们震得一个激灵。
在外面抽烟的工作人员听见动静跑进来。
拴着铁栅栏的锁头掉在地上,铁栅栏门大敞着,阮阮倒在地上, 手指指着破开的窗户,语气颤抖:“熊猫,熊猫跑了!”
工作人员透过窗户用手电筒一照, 果然看见体型庞大的熊猫窜动的影子。
“我哥给它检查身体,它突然就跑掉了。我哥去追了, 快点。”阮阮捂着手腕, 皱巴着脸, 似乎是被熊猫推倒时扭到了。
工作人员不疑有他,曲山动物园好不容易才租到熊猫,园长就指着熊猫当摇钱树。
要是让熊猫跑掉, 那可完蛋了。
阮阮可怜兮兮看着工作人员:“能送我去看医生吗?我手疼。”
工作人员心急如焚, 哪里顾得上管阮阮,随意敷衍她几句,也没再仔细打量周围, 转身就往外跑, 边跑边喊:“熊猫跑了!熊猫跑了!熊猫往山上跑了!”
人类的脚步声喊叫声,手电筒的灯光此起彼伏,夜晚的动物园难得如此热闹。
动物园里的其他动物, 狮子老虎狼等等听见动静都不睡了,各种动物的叫声混杂在人类的呼喊声中。
渐渐地, 这些声音远去。
人们追着熊猫往山上跑去。
动物园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半。
狼嚎声在夜里格外嘹亮。
阮阮探出脑袋观察外面的动静,确定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她掀开盖在大筐里的竹子竹叶,懒懒的大耳朵从里面冒出来,乌黑的眼眸专注地看着阮阮。
阮阮摇摇懒懒的熊爪爪, 把口袋里的蜂蜜小蛋糕一股脑塞给懒懒,笑得甜甜的:“懒懒师姐,我带你出去玩。”
懒懒乖乖把脑袋缩回去。
懒懒两手抓住大筐,轻轻松松把大筐抱住,脚步如风往山下跑。
夜色中,隐隐约约露出动物园大门的轮廓,阮阮脸上露出笑容。
这时一道手电筒的灯光在她脸上晃了晃,“是谁?”
阮阮放下大筐,将大筐挡在身后,转身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那人看模样是个保安,他拿着手电筒,眼睛在阮阮脸上转了一圈,狐疑道:“你是谁,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干嘛?”
阮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还没想出理由,手电筒的灯光又往她身后晃了晃,“拿的什么,闪开,我看看。”
保安边说边靠近阮阮,懒懒在筐子里动了动身体,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引起保安的警惕。
阮阮心提到嗓子眼,手掌缓慢握成拳,心里默默给即将昏过去的保安道了个歉。
一步两步三步他渐渐靠近。
阮阮吸了口气,却见保安脚步突然顿住,眼睛睁大如铜铃,整张脸庞因惊恐而扭曲变形,仿佛盲人闭着眼睛拼装而成的产物。
他两脚发软,丢下手电筒,手脚并用在地上向后爬行,连摔带爬往外跑。
阮阮忍不住默默自己的脸,她的意图竟这么明显的吗?
阮阮准备抱起大筐继续走,这一转身,她看见不远处一双在黑夜里散发幽幽绿光的眼眸。
保安丢弃在地上的手电筒,细长的光柱穿透黑暗,照在灰色绒毛覆盖的耳朵上。
是狼啊。
独狼舔了舔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
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或许是不错的猎物。
嗷呜。
嘹亮的狼嚎声。
独狼前脚抓着地面,脊背高高耸起,这是预备跃起捕猎的姿态,蓄势待发。
狼身跃向半空,姿态矫健,风吹动银灰色的毛发,英姿飒爽。
独狼出动,注定是见血的夜晚。
幽绿的眼眸泛着寒光,将阮阮小小的身影容入眼眸,它的狼牙即将刺入那柔软的皮肤。
即将刺入那柔软的皮肤呃。
独狼难以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四只腿在空中无力地扑腾着,仿佛他捕猎过的蠢笨兔子一般。
它的身体被阮阮单手举起,牢牢禁锢住,风吹起阮阮的发丝,拂过独狼的脸颊,又落回独狼垂涎的柔嫩脖颈。
有一种距离咫尺即是天涯。
独狼呲着牙,发出愤怒的嘶吼。
大筐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在看清冒出来的熊猫后,独狼幽绿的眼眸写满绝望。
熊猫!居然是熊猫!
阮阮看见懒懒从筐子里钻出来,捏住独狼的手稍稍收紧,独狼的嘶吼瞬间变成哀嚎。
阮阮朝懒懒晃了晃手里的狼,眼眸闪亮:“懒懒师姐,我抓到狼了!”
懒懒一熊掌把独狼拍倒在地,而后抓着阮阮的手掌。
阮阮反手握住懒懒的熊掌,唇角弯弯,离开时她转身对独狼说:“天黑了,早点回家吧。”
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独狼缩着尾巴爬回窝里,顺便把破了口的洞口堵住。
可怕的人类,可怕的熊猫,他再也不要出去。
窝,永远是狼最温暖的港湾。
阮阮和懒懒手拉着手往山下跑。
山间明月清朗,跑着跑着阮阮感觉手心毛茸茸的触感转变为柔软的人类手掌。
阮阮满脸惊喜,月光下懒懒师姐的面庞,与记忆里重合。
到了山下,蓝师兄坐在车里等候阮阮她们。
他的视线在触及阮阮身旁人类模样的懒懒时,瞳孔骤缩。
他猛地低下头,眼睛盯着方向盘,不经意间挽了挽袖口。
阮阮眼尖地留意到,蓝师兄挽起的袖口沾着些泥渍,想来是假扮懒懒师姐往山上跑时留下的。
蓝师兄身体绷得很紧,嘴唇抿得紧紧的,仿佛一根绷紧的弦。
洁癖如蓝师兄,为了赶时间没有换衣服想必忍得难受。
阮阮相信,这是蓝师兄生平第一次如此灰头土脸。
往常蓝师兄身上堪称一尘不染,每一根都头发丝都保持清清爽爽。
作为在蓝师兄的威压下生存多年的熊猫,阮阮识趣地没有在此时去触动这根绷紧的弦。
汽车引擎发动,三只熊猫将曲山动物园远远甩在身后。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蓝师兄开车带着他们回到省会。
阮阮缩在懒懒怀里呼呼大睡,嘴巴微微张着,粉嘟嘟的脸颊软软弹弹像是樱花果冻。
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懒懒伸出手指戳了戳阮阮的脸颊,苍白的脸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蓝师兄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目视前方,嘴唇微不可及地抖了抖,良久才说出两个音节:“懒懒。”
“嗯。”懒懒轻轻回道。
车厢里重新陷入沉寂,唯有阮阮时不时说着听不清的梦话,软软的嘤咛。
这一路,蓝笙和懒懒唯一一次对话。
车辆驶入城区,车流人流变多,进入人间的热闹场景。
懒懒平和的眉眼乍起波澜,她不安地扭动手指,垂着脑袋让长发遮挡面颊,显得极为局促。
蓝笙打开车载音乐,舒缓的轻音乐充盈车厢,流水潺潺声短暂缓解懒懒的焦虑。
阮阮揉了揉惺忪睡眼,在车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阮阮歪头看着懒懒师姐熟悉的面庞,笑容像是盛在装满水的容器里,哗啦啦溢出来。
“我好开心啊。”阮阮两手捧着脸,像是一朵笑容灿烂的太阳花。
阮阮兴致勃勃跟懒懒介绍路上的景象。
美味的糕点,造型奇特的雕像
阮阮指着路上背着书包的学生对懒懒说道:“懒懒师姐你看,他们的校服是蓝色,我们学校的校服是黑白色的,胸口还有绣的熊猫。学校的垃圾桶都是熊猫造型的,往里面扔垃圾很奇怪吧,像是往自己嘴里放垃圾。”
阮阮说着张开嘴,作势要往里面扔小纸团。
懒懒不由被阮阮的快乐所感染,眉梢眼角带着点点笑意。
阮阮眨眨眼,说起学校,她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
“蓝师兄,今天周几!”阮阮抓着车座,语气焦急。
无人问津的驾驶司机蓝师兄终于有了一句台词:“周一。”
毫无声调起伏的两个字,停在阮阮耳中宛若世间最恐怖的两个字。
!!!
阮阮如遭雷劈!
她只请了一周假!
周一要上学的!
表上显示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阮阮薅着头发满脸崩溃。
要迟到了!
蓝姓司机在阮阮恳切的拜托下,调转车头,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堵在早高峰的路上,速度与蜗牛比肩。
阮阮仰面瘫倒在车座上,宛若失去灵魂的咸鱼。
等到蓝师兄将车停在熊猫高中门口,第二堂课已经接近尾声。
陆家司机等在门口,把阮阮的书包和校服交给阮阮。
阮阮提前打电话拜托的王妈。
阮阮钻进陆家的车里才发现陆先生也在。
司机解释陆先生正好要在附近开会,便主动说顺道给阮阮送东西。
陆先生正在看会议文件,他穿着整齐的西装三件套,气质沉稳。
阮阮多日未回陆家,回去后陆先生忙于收购案,没时间回家,算起来两人许久未曾见过。
阮阮和陆先生打了个招呼,声音清脆富有活力。
陆先生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他起身到车外,留出空间给阮阮换衣服。
阮阮下车后,封闭的车厢只剩蓝笙和懒懒。
蓝笙说话语气是一贯的冷静,如果忽略略微绷紧的声线:“我在省会有套房子,先去那里。”
懒懒靠在窗边,有些出神地望着熊猫高中的校牌。
蓝笙没有听到懒懒的答复,抬眸回望,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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