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烫手的西瓜

　　雨宫千鹤转头往外走，夏目直树跟在她身后提着那些手提袋。
　　白井大概是意识到了以雨宫刚才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她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便没有追出来，只是坐在床边以手掩面，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颤抖……
　　总之，这就是夏目直树在门扉掩上之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了。
　　从卧室里出来，两个人没有看见白井的妈妈，心想可能是觉得女儿的朋友们来做客，自己一个家长在家里会让孩子们觉得束手束脚的。
　　谁都是从孩子长成的大人，有些人长大以后就忘了，但有些人记得这一点，所以他们会成为好父亲和好母亲。
　　“我们现在怎么办？”雨宫千鹤问：“一般来说，到别人家去做客遇上主人外出，你会怎么做？”
　　夏目直树看了她一眼，回答道：“你刚才气势跟头小狮子一样，在学校里又聪明伶俐，没想到却在奇怪的方面显得这么……”
　　他本来想说“呆萌”这个词的，但是见现在雨宫千鹤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又觉得不应该开这个口。
　　“那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朋友，少有去其他人家里做客的情况，就算有也是我爸带我去……你知道的，那样的话客人不可能把我和我爸留在家里自己外出。”
　　“直接走就是。”
　　“不会显得不礼貌吗？”
　　“如果我们和白井的关系比较好的话，会不礼貌。”夏目直树想了想：“甚至于我们即便不是朋友，只是同学来拜访不辞而别也会不礼貌。但现在你也看见了，咱俩跟白井甚至可以说关系很烂，所以现在不走，待会等她妈回来更尴尬。”
　　“有道理。”雨宫千鹤点点头，“那就风紧扯呼。”
　　“看不出来你居然没有朋友？”
　　出了街门，夏目直树问。
　　昏暗的巷子里没有灯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足立区的基础设施跟雨宫千鹤家附近完全没法比。
　　她和白井就是最典型的两个阶级。
　　雨宫千鹤白了他一眼，却没什么介意，反而很坦率地说道：“对，就是没什么朋友。跟我家境差不多的，比如邻居家的女儿，人家更喜欢琴棋书画之类，喝的是蓝山周末去的是高尔夫球馆。我喜欢打电动，喝的是130円一罐的可乐，周末去的是涩谷的电玩城……所以我跟她们玩不来的。”
　　“那喜欢游戏的女孩呢？天底下总不可能就你自己。”
　　“在她们眼里我是喜欢琴棋书画的那个，毕竟我姓雨宫。”雨宫千鹤微微一笑，倒也没什么觉得孤单的感觉，顺手从夏目手里拿过几个手提袋。
　　现在已经出门了，她不用再像面对白井那样表现得咄咄逼人，自己的东西不能总是麻烦别人。
　　她动作很优雅，但语气给人十分洒脱的感觉：“我这样挺好的，宅女不需要朋友。”
　　“嗯……”夏目直树摩挲着下巴想了想，也嘴角微扬，笑道：“但是需要队友。”
　　“诶~队友这个说法蛮不错的，比我那个一丘之貉好多了。”雨宫千鹤给了他手臂一肘：“你的脑袋这不还是挺好用的嘛？”
　　小富婆觉得自己这一下子是非常man的猛男式打招呼，流行于那些硬核射击游戏里肌肉男跟队友的友好互动，是认可的表现……
　　但因为身娇体弱体力3，导致这一下在夏目这边就像是打情骂俏似的。
　　唯独不想被你这个悟性9点的女孩夸赞聪明啊，只是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其他事。
　　夏目直树轻轻摇头，“间歇性好用。”
　　昏暗的巷子已经能看到街口了，外面的大路上还是有路灯的，只是在这片全是老久院子的足立区住宅里，即便是马路上的路灯也散发着如黄豆一样的色泽，昏昏沉沉，让人联想到雨夜下被雨水模糊的灯光。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从街口处闪了出来，然后快步往这边走。
　　等到彼此能看清脸的距离时，双方都是一愣。
　　而夏目直树和雨宫千鹤的表情明显要更加……别扭。
　　“你们怎么这就要走了吗？”白井的妈妈满头大汗，两只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菜篮——
　　里面是半颗切好的西瓜以及许多苹果。
　　夏目直树跟雨宫千鹤对视了一眼，率先开口。
　　“时间太晚了就不打扰了。”
　　“留下来吃口水果再走吧？”白井夫人歪了歪头，用肩膀擦了一下滑落到脸颊的汗水，露出了很朴实很真诚的笑容：“邻居都说这家的水果甜，买来大家尝尝……差一点人家就关门了，还好阿姨我腿脚利索。”
　　夏目直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尤其是看见那半颗切好的西瓜。
　　虽说西瓜在日本很贵，但对于他和雨宫来说完全不是吃不起的东西。
　　但对于白井家而言，这就另说了。
　　为什么？
　　我们俩明明是来……
　　一时间夏目直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雨宫千鹤这时候显得却更加镇静。
　　“真的不留了，再回去晚些家里该担心了。”她冲着白井的妈妈善意一笑，随口问道：“白井她房间里还有淡淡的香味呢，平时是阿姨你给她打扫吗？”
　　白井夫人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会这么问，“没有，雾泽她平时不让我进她房间的。你俩去她房间了？”
　　雨宫千鹤点头，于是白井夫人便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真是太好了，那说明你们关系很好呢！雾泽这孩子是真的拿你们当朋友，以前她上女高那会，那些同学来家里做客她也很少会带她们进卧室嘞！”
　　然后白井夫人便将菜篮靠在脚下，执意拿起那盒切好的半块西瓜往两个人怀里塞。
　　“不留下吃的话，你们两个回去的路上吃吧？坐车的时候也能吃，西瓜是可以带上电车的……他们说甜，阿姨我也没吃过他家的，但好东西没有不甜的道理。”
　　“你们……你们跟白井是朋友，阿姨我没文化，一辈子都在这给人家干活，白井她在大学里，学习很努力吧？”
　　夏目直树没有回答，也没有伸手去接那盒西瓜。
　　他在想要不要说出实情，再不济也告诉阿姨，他们只是来走访勤工俭学的，就跟在来的路上和雨宫千鹤商量好的那样。
　　但不等他开口，雨宫千鹤已经率先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盒西瓜。
　　“她很努力，对待某些同学也很友善。”
　　夏目直树微微转头看向她，他知道这不是说谎，白井很努力地在勤工俭学，对待女同学也很友善……他只是不知道雨宫有什么打算。
　　明明这盒西瓜是绝对不可能去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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