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y时空，2008年7月23日。
小祁熙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玻璃外不同形态的云层出神。
远处的空旷天际处，偶尔会有一两只飞鸟窜出，转瞬间又追逐坠下。看着它们嬉戏的样子，她不禁露出浅浅的笑容。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一道清冷的男声唤回了她的思绪，这时她才回想到，自己还在飞往k国的航班上。而坐在她身边那位，正是她一直想躲避的冯君春。
原本应该是刘老师和他们一起来的，但就在今早出发去机场前，刘老师接到了一通电话。
接完电话后的刘老师满脸焦急，说她父亲心脏病突发进医院了，她需要赶紧回去。
看到刘老师这忧愁万分的样子，小祁熙也不想让她为难。便主动提出让刘老师换航班回a市，承诺自己可以应付去k国的考试。
当时冯君春就站在她们不远处，正准备叫车一起去机场。
听到这边的动静，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便在小祁熙身边附和。
“事出紧急，刘老师你就放心地回a市吧，我对k国还算熟悉，会照顾好她，直到把她安全送回国。”
所以，后来他们到机场便分开，刘老师乘上了当时最早一趟回a市的航班。而他们两人，则一起前往k国……
没察觉到旁边的冯君春什么时候醒了，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到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便敷衍地应答。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的天空和云都挺好看的。”
冯君春闻言一笑，说道：“你在飞机上已经七八个小时都没休息了，原来是想看云啊。”
小祁熙心中腹诽：他不是一上飞机就戴眼罩睡着了吗？怎么知道的我一直没睡？还有，他刚才是在笑？
“哦，我昨晚睡挺早的，现在还不怎么困。”
“可你不中途睡一会儿，到了k国时差倒不过来，影响考试状态怎么办？”
小祁熙心中烦乱，此刻不想听他说教，“我会自己调整的，只是现在还在想一些事。”
冯君春不打算就这样结束话题，老神在在地说道：“考试曲目的事吗？听刘老师说，你还没定下来考试选哪首曲子。”
小祁熙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嗯。”
“那你既然还不想睡，我们就聊聊天吧。”
见她没有反驳，冯君春便继续说：“据我对k国皇家音乐学院的了解，他们的整体都偏好古典格调。”
“我知道，但最终还剩两首曲子让我难以抉择。一首是著名音乐大师所作，另一首……创作者只是位籍籍无名的作曲家。”
“所以，你更钟情哪一个？”
她咬了咬下唇，回答：“后一个。”
“但前一个会更稳妥，不是吗？你自己都说那是个籍籍无名的作曲家，在k国皇家学院，可是很看重天赋与荣誉。”
“可是，后一个曲子同样优秀，之所以会籍籍无名，是因为创作它的人一生只留下这首曲子，且传播范围并没有很广。”她立刻辩解。
冯君春不置可否，只说：“一生只有一件作品的艺术家有很多，只要作品足够优秀，必然会声名远扬，流传于世。但你所说的这个，之所以成为小众，肯定是还有一些原因的。”
小祁熙听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淡淡悲哀的神色。
她缓缓道：“原因吗？那可能是因为，创作它的人，是一名女性。”
冯君春一愣，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这个作曲家叫爱丽丝，她所生活的那个年代封建保守，却才人辈出，特别是音乐领域。
但无一例外，当时能享誉盛名的都是男性。
她一生都渴望能站在光芒闪耀的大舞台上，向世人展示她的音乐创作。但没有人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哪怕她是出身于音乐世家。
她的父亲、哥哥、丈夫，都耻于家族中有这样一个，时刻想着曝光在大众视野下的女性。便纷纷阻挠她，用尽一切办法雪藏她的才华，甚至是剽窃她的作品。
直到她离世，家中女仆才在收拾她的遗物时，偶然发现这篇谱曲。
为了不让家主发现，女仆瞒了下来，偷偷藏着谱曲。直到多年后，她离开了那个庄园，用积攒的部分财富，联系了一家报社，用爱丽丝的名义发表了这个曲子。
曲子发表后，大家都被这个横空出世的女作曲家引起一阵轰动。
但令人气愤的是，爱丽丝的丈夫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那曲子不是他去世的妻子所作。是有人想蹭他们家族的荣光，以此图谋不轨。
后来，大众欣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真是可笑。
而那个本该值得人纪念的女作曲家爱丽丝，却逐渐被世人遗忘。连那首作者未明的曲子，也很快没人再愿意传播。”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冯君春有些震惊。
“这个故事我从未听过，你是听谁说的，有什么依据能证明其真实性吗？”
小祁熙兀地抬起头注视着他，语气再没了之前的柔和。
“没有依据又怎样，我相信这是真的！”
乍然看到她这样，冯君春当下意识到自己惹她生气了，但面上仍是保持冷静。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质疑你，只是希望你能理智的看待问题。不能因为同情故事主人公的遭遇，就选择一首对自己毫无利益可言的曲子。”
小祁熙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说道：“我明白了，谢谢。”
见冯君春还要再解释，她拉起铺在腿上的毯子盖到脖颈处。
“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就到k国的首都了，我想先睡会儿方便倒时差。”
这次换她不等对方回答，径直扭过头去放下座椅靠背，表示自己已经在睡觉了。
冯君春目光盯着她散在后背的长发，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
五小时后，他们到达了k国的首都l市。
从出机口到打车再到酒店办理入住，除了酒店是早就预定好的，其他都是冯君春在忙碌应付。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丝毫没让小祁熙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感到不自在。
“入住登记好了，这是你的房卡，先去休整一下，一小时后我带你去吃东西。我就住你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
冯君春把一张房卡递给小祁熙，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就朝电梯走去。
小祁熙看着房卡，扶了一下背后的小提琴，快步跟上：“君春哥，其实我可以自己拎的，我的行李箱又不重。”
冯君春没有回答她，按下电梯键后就在那等电梯。
“君春哥，你这样陪着我，不会耽误学校的事吗？其实我自己明天也可以去考试的，我查了酒店到音乐学院的距离，不是很远，我明天……”
“我答应了要照顾你，你是想撺掇我背信弃义吗？”
“不是，我也是怕耽误你的事。从z国到这里，一路上已经很麻烦你了。”
“我自愿的。”冯君春转头看向她，“如果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努力进入k国皇家音乐学院吧。或者，你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申请c大的音乐系。”
小祁熙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时，电梯门突然“叮”的一声打开了。
她条件反射地朝里望去，看见里面刚好有人，她便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电梯的正中央，一位优雅端庄的妇人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严实的人。
妇人身穿剪裁讲究的丝质长裙，黑发褐眼，鼻梁高挺，轮廓精致，是很漂亮的异域长相。
而轮椅上性别难辨的人，不仅身着长衣长裤，头上还戴着一顶帷帽，宽大的帽沿遮住对方大半张脸，只能让站着的人看到他白皙削瘦的下颚，和没有血色的薄唇。
妇人见到电梯外面人的犹豫，面露慈祥的朝他们一笑，把轮椅往旁边移动，腾出空间让两人进来。
“谢谢。”
冯君春用外语向对方表示感谢后，便走进电梯。小祁熙也随着他的样子道谢，那个妇人则眼带笑意地向他们点头。
待小祁熙他们先出电梯后，电梯里的两个人交谈起来。
“劳里，你看到刚才那对小年轻了吗？多么活力般配呀。”
“母亲，那个女孩背着的是琴盒吗？”
“应该是，看形状像是把小提琴。”
“小提琴吗……”
整个白天，冯君春为了让小祁熙保持清醒适应时差，除了让她出来去吃东西外，还把她带到了一个宽阔的自由广场上。
“这里到处都是表演的流浪艺人，你可以随意挑个地方弹奏你的小提琴，就当是为明天的考试作练习吧。”
“原来你让我带着小提琴出来的目的是这个。”
冯君春表情淡淡，“你明天要面对的是一群人，整天自己闷在房间里练习，对你并不有利。”
小祁熙想了想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挑了一处地方拿出自己的小提琴。
此时在k国是下午三点左右，广场上的人流量不算太大。即使这样，她也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演奏过，心中不免忐忑。
放置好琴盒后，看了一眼周围后把目光收回，盯着自己的琴柄，静下心来开始拉弦。
脑中是记过无数遍的乐谱，她手上动作流畅优雅，经典动听的曲音才响起，就引起路过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一曲完毕，见面前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小祁熙稳重地放下手，朝刚才倾听她拉琴的观众们行了一礼。
方才大家都沉浸在她悠扬的曲音里，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见她弹奏结束，立马拍掌夸赞。她听出了有人让她再拉一曲。
这一切让小祁熙感到有些害羞，觉得自己还不值得有这么多的掌声。
她明白这里不是正式舞台，观众们看待表演的态度都会更加宽容。即使是这样，那掌声还是带给她不少鼓励，心中更多的是欢喜。
在纷乱的声音里，她听到好几个人请求她再来一曲，她想了想，再次抬起小提琴。
这次的曲子让周围人耳目一新，悠扬古韵中，不乏细腻与激昂。稍微懂点音乐的人，都不免好奇起这曲子的名字。
演奏完成后，她感到心情无比舒畅。她再次行结束礼，且谢绝了周围人让她再演奏一曲的请求。
她把琴收拾进琴盒，走到了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的冯君春面前。
“君春哥，走吧，谢谢你带我来这。”
冯君春恍惚了一瞬，然后略不自然地回道：“好……走吧。”
他转身就朝广场出口处走去，小祁熙跟在他身后说道：“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家冰淇凌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请你吃冰淇凌怎么样？”
她的语气难得带上活泼，一方面是演奏被认可的好心情，另一方面……虽然她不喜这个人，但确实很感激他的一直陪伴。
冯君春简单明了地回答：“嗯。”
广场一端的阁楼上，有两个正在看风景的人。
精致美丽的妇人谈笑道：“劳里，我就说那女孩背着的是小提琴，她拉的曲子真不错。”
轮椅上的少年，目光始终注视着那对逐渐走远的男女，声音孱弱地回答。
“是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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