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代江山如画
绿水泛波，水晕荡漾，两岸青山逐渐开阔，水汽迷离如烟雨，似是江南景致。轻舟慢行，驶出山峦夹道，市镇风光明朗。贩夫走卒将将挑着货物来往，时早，尚不闻吆喝声。
舟头立一青蓝广袖少年，风姿翩翩，如画中水墨凝写而成，天然一股气韵，深藏一颗山水之心，俊逸之姿，无染风尘。静观之，不知是他融进了山水，还是山水映衬了他。超然者，不亦如是哉！凛然如斯，以万物为刍狗，并非君子也。观其清冷峻貌，恐当真不食人间烟火。
风满袖间徘徊不去，乌蓬里又走出一紫袍青年，俨然一儒生，较靛衣青年，显得更世俗亲民，缺少了几分出尘的风度。
“叶兄，舟行将止，可想好去处？”紫袍青年与靛衣少年并肩而立，目视前方，问道。
叶姓少年轻笑，答：“本无来处，何处好去？”
“叶兄当真是天地一闲人。”
少年并不接话，空气中又瞬间的静默与尴尬。
“平远侯世子不日将归城，邵兄可有意投之？”少年突然发声，邵补阙一惊，旋即大悟。
“叶兄游走四方，将这天下大势看得明明白白啊！补阙此行，正是为此，还请叶兄指点一二。”邵补阙忙作揖，目露期盼。
少年侧头看了眼邵补阙。“指点？有何可指点？”
“叶兄认为，邵某前途几何？”
“邵兄进士及第，本非池中物，只是……”
“只是什么？”
“呵，只是叶某并未学过卜筮之术，怎能预料未来之事？”
“叶兄自谦了。”
“想来这天下局势，也并非我这一介闲人可品评的。”少年再次推脱。
“天下啊……”邵择阙情不自禁地感慨，“如今的赵氏王朝，以过江为界划分南北，湖城，彭旦，江城由东至依西次濒临过江。其中，彭旦与湖城偏江北，江城偏江南。湖城北接都城，最为繁华。江城与彭旦之间隔了水势滔天的尧滨，是以两处水路难以来往。猿岭与猴山同彭旦城隔江相望。而过江唯一的支流往水从猿岭和猴山之间夹迎而出，初往南去，流至赤林，又往东去，与过江同向流入海。若战事起，恐怕这过江沿岸，将是兵家必争之地啊。不知到时，这两岸生民如何自处……”
那少年丝毫不动容，邵补阙讪讪地笑着，不知作何言语。好在舟恰将靠岸。二人登岸，邵补阙又问：“从湖城一路同行至此，还不闻叶兄大名，恳请叶兄告知。”
“若无缘再见，知晓姓名又有何用？”语毕，回头清浅一笑，拂袖离去。徒留邵补阙一人愣在原地。“叶兄风姿，诚非常人可企及啊……”
叶忘机从码头离开，闲庭信步，打量着这彭旦风光。淳朴，憨厚，暴力，侍强，很正常的北方民风。有意探听彭旦大事，得知今天是彭旦祭祀过江水神的日子。今夜，彭旦域内的过江将悬挂灯火，有意者，还可将自己的情思、才思挂于其上，供人观赏取之，或许能找得知己也未可知。
“有意思，有意思。”坐在酒楼吃饭，一问店小二，方觉察这彭旦与众不同之处，这般雅致又开放的习俗，纵是江南与湖城也难以企及。
“这位少爷，您是外地人吧。您恐怕不知，这彭旦域的过江啊，它不叫过江，咱叫它洛璃河。”
“这是为何？”叶忘机饶有兴味地顺着小二的话问下去。
那小二得意一笑：“相传啊，过江水神幻化成一翩翩少年郎来人间历练，行至彭旦，与凡人少女洛璃相恋，二人情意绵绵却敌不过生离死别。水神便一世又一世地等洛璃的转世并与其相恋。”
“很老套的故事。”叶忘机失望地笑笑。
“您耐心听我说完呀。然而水神并不会老去，更不会生病，青春永驻。有一世，洛璃没有非正常死亡，愈加苍老的她，终于意识到他的郎君绝非常人，甚至不是人。当时过江无神管理，水鬼盛行，更有传闻说只要为水神长期饲养一位少女便可解水鬼之祸。洛璃思及水神接触自己的种种，心下惊惧，向旁人说起了自己的恐慌。熟料村人愚氓，合力捉住了不能对凡人动手的水神，欲将其丢入过江溺死。回到水里的水神十分痛心，为等待轮回的恋人，他早已错过位列仙班的机会，不妖不仙，不过人们称他一声水神罢了。而洛璃，羞愤而死，苍老之躯，沉入过江，流逝往水。这往者已逝，所谓轮回都是执念，不如另辟路途，另往流去。于是这往水也因此得名。”
“你可真会说书，做个店小二真是屈才了。”
“哪里哪里，这说得多了，自然就顺溜了。嘿嘿！”
“不过这么个蹩脚故事，把两条江的名字牵扯在一起也真是不容易。”
“少爷可别这么说，这可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说法，小的也不过加工加工。”
“罢罢，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再给你些银子作打赏。”
“嘿嘿，谢谢少爷，看在您这么慷慨的份儿上，小的再提醒您一句。既然都知道要打赏了，何必穿得这么招人宰。”
叶忘机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既懂世故，却又不懂得那么透彻？”
“就是这个意思。”
“多谢你的提醒，且上菜吧。”
“好嘞！”
吃完饭，叶忘机当真去成衣铺换了一件衣裳，本欲将旧衣抛弃，那店老板却不舍，说是转给他可抵当些新衣的价钱，叶忘机摆摆手送给了他。本就是于己无用之物，留着徒增负累，况自己也不缺那点儿钱。若有人接手，也是物尽其用。而他的新衣是一件深蓝长袍，穿着依旧俊朗，更有几分邻家少年郎的韵味，多了几分烟火气和英气，山水之意倒略去不少。
将周边几个小镇转完了之后天色亦不早了，吃了些特色糕点，叶忘机思忖着去江边看灯。已有不少人流往江边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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