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一万性命，赌一颗善心
“你是谁？”蒙孜身着虎皮褂子，纯白的雪貂爬在他的颈项，他双手环胸，斜眼看他，圆大的眼睛嘴角勾出一抹趣色，像是猛虎看着猎物。
纵然见过慕容恪那样的绝世容颜，刘知乐还是被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震撼到了。
嘴角轻轻一勾：“雪貂不错。”
蒙孜微愣，看着那大步走去宫殿的背影，就仿佛，她刚才的那一个停顿，那一句话，都是梦境。
这人真有意思。
蒙孜挑了挑眉，进了宫殿。
所谓宫殿，也不过是比起身边的无数个帐篷高出两倍，大上十倍，外观花里胡哨，里面陈设辉煌的石砌宫殿。
刘知乐见惯了赵国皇宫的雕梁画栋，这忽然间的异国风情，倒是有一番狂野的韵味。
黑衣见刘知乐到来，把剑从年过半百、身躯肥胖的单于颈项挪开。
走近刘知乐，站在她的身边。
刘知乐单膝下跪：“赵国使者冷蛮，见过大单于。”
单于得了自由，正想发怒，又看了看满屋的汉军，气得满目猩红，咬牙道：“起…起来吧！”
“谢单于。”
刘知乐毕恭毕敬得起身，双手一揖：“禀单于，冷蛮此次奉我王之命剿灭匈奴，行事极端，多有得罪，敬请谅解。”
“什么？”单于像听到什么笑话：“剿灭我匈奴？”
“是，我王命令是最好剿灭。但冷蛮的意思是匈奴臣服。不知单于意下如何？”
“剿灭？臣服？”单于冷笑：“那得看我外面的族人答不答应！”
刘知乐蹙眉：“冷蛮找的是单于，谈不好杀得也是单于，至于单于死后，他们会不会杀我，这与单于毫不相关。因为那时单于已经死了。”
“……”单于一怔。
刘知乐看看旁边的虎皮石椅，往上一坐，漫不经心道：“不过，单于也无需担忧，你死了，还会有别的单于。我刚进来时看了一下，匈奴人个个勇猛不凡，最不缺的，就是单于。”
“是吗？”单于轻嘲：“本单于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怕死的人？你要是杀了我，会被挖眼解剖肚。”
刘知乐笑：“那也好过因为完不成任务，被煮着吃。”
“……！”单于蹙眉：“既然石虎那般残忍，你还回去做甚？本单于看你有些胆识，不如留下来帮我好了。”
“不。”刘知乐摇头：“原先匈奴只是与柔然相互争夺也就罢了，现在又有赵国相夹，若不想办法依附一方，匈奴必亡，我留下岂不是找死？”
单于一怔：“你想说的，就是最后这句吧。”
“当然。”刘知乐点头。
单于久久的看着刘知乐，不再言语。
刘知乐也乐得清闲，兀自抓起桌上的瓜果吃了起来。
一时间，宫殿里只剩下刘知乐吃东西的声音。
单于想了许久，不明道：“本单于想知道一个问题。”
刘知乐放下手中的牛肉：“请讲。”
“为什么你不奉命杀本单于，我相信，你完全可以把迷药换成毒药一走了之。”
“对。”刘知乐认可的点头，忽而一笑：“可是我与单于无冤无仇，又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直到这时，单于站了起来，在刘知乐旁边坐下，笑看着她：“你就那么确定本单于会听从你的建议？”
刘知乐微微一笑：“单于现在的表情告诉冷蛮，单于已经听了，不是吗？”
单于哈哈大笑：“是！只是……本单于想听听你要的好处再做定夺。”
刘知乐点了点头：“我只要活命。”
“？”
“单于只要不在向赵国敬献文书的时候，报我这次对单于不敬的仇，就可以了。”
单于一愣。他想杀她，她居然知道？
“单于，别这么看着冷蛮，冷蛮若是连单于有仇必报都不知晓，又怎有机会站在单于面前与单于对话？”
“哦？”单于好奇：“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单于和柔然对战这么多年，说明单于不是轻易妥协之人，又岂会饶过冷蛮如此羞辱不敬？”
单于蹙眉，越发的看不懂刘知乐：“明知我不会放过你，为何不惜用你的性命，来赌我是否杀你？”
“不。我赌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命。”刘知乐收起笑容，眼神一睨屋子周遭，最后直锁着单于：“我赌的，是单于和单于整个宫殿上万条人命，这是我的不忍。为了这个不忍，我愿用我的一万军性命，来赌单于的一颗善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再不复之前的盘算，有的，只是满满的真诚。
单于脸色凝重：“要是你赌输了怎么办？”
“也就一万人命。”刘知乐无谓地笑笑：“但若是赌赢了，那便是边关数年的太平。”
是啊！她要是杀了匈奴单于，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丝证据也不会留下，到时各个部落不管是为了活命还是愤怒，都会群起攻之，赵国将不再安宁。
“太平……”单于轻叹着摇头：“说着容易，做着难。”
“天下间的事，又有什么是简单的？”刘知乐微微一笑，拿起方才的牛肉：“就好比这牛肉，要做成熟食，得先杀牛，再煮，风干，前后加起来，得好些天呢，最后才能变成这美味的风干牛肉。我们能它因为难，便不做吗？”
单于微微一愣，这个汉人说得对，天下间的事，没有什么是简单的。但最不简单的是人心，他既然敢拿他一万人的性命来赌他一个善念，如此胸襟和气魄，难道他一个单于还能输了他去？！
“本单于这就命人起草臣服文书。”
单于开怀大笑。
刘知乐也笑：“冷蛮失礼了。”
语毕，向黑衣点头。
盾军收起刀剑，默默地退出宫殿。
蒙孜将一切看在眼底，长长地看着刘知乐出神。
当晚，宫殿里歌舞升平，乐鼓齐聚。
各个部落欢乐的手舞足蹈，而首领们的表情却格格不入。
他们不同意臣服，这是必然。
蒙孜遥看着首领们的方向，直感觉大事不妙。但那个汉人说得对，匈奴必须依附一方才能有条活路。
刘知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身后竟跟了无数双杀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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