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黄河水患
入夜，刑部大牢。
云百川借着牢房里昏黄的油灯，正翻阅一本杂记。
他如今的处境比当初好了许多，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狱守都能够满足他。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他手中的书便没有翻动过。
“既然都来了。”云百川突然出声，看向那漆黑的牢笼之外，脸上露出笑意。
“齐王爷，不妨露面一谈。”
黑暗之中走出一个人影，一身夜行衣，五官俊美，神色沉着，正是萧千齐。
“许久不见，云大人。”
“我一个带罪之人，哪还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云百川笑了笑，极其豁达道：“王爷若是看得起我，不如就像以前一样，叫我一声老师吧。”
萧千齐心里划过一丝放松。
“老师，许久不见，最近可还好？”
自从萧千毅成了皇帝，云百川就一度不许他再叫他老师了，将打算与他划清界限的态度表达得分明。
“托王爷的福，我在这大牢之中的日子比以前可是好多了，以前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把这些杂书尽兴看个遍。”
云百川神色放松，晃了晃手里的书卷，似乎还有些享受的意思。
萧千齐勾唇一笑，丝毫不讲仪态，就地坐在了牢笼之外。
“既然老师如此坦诚，本王也就开门见山了。”
云百川的态度很显然是将他看作了自己人，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客气了，直截了当的说道。
“老师将希望寄托在本王身上，为保您能够尽快出狱，本王打算南下。”
云百川听了这话也正色起来。
“王爷想做什么，但说无妨”。
“黄河水患近在眼前，本王想管这件事，老师以为如何？”
萧千齐沉声道：“黄河泛滥多年，沿岸一代的稻米却年年丰收，养出了一大代世家大族，如今京城被管得滴水不漏，本王若想获得支持必须要亲自去走一趟。”
“王爷的想法是好的。”云百川点点头，他曾是萧千齐的老师，如今指点起他来也轻车熟路。
“只不过您想过没有？如此大的动作，上头那位不会注意到么？”
“本王想过这一点。”萧千齐沉默片刻，如实倒：“本王也不隐瞒老师什么，只是如今顾不上太多了。”
他眸色阴沉，一字一顿道。
“那位想要除掉本王的心，只怕是压不住了。”
云百川瞳孔微缩。只听他略带嘲讽的继续道。
“所以就算本王什么动作也不做，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尽早离京，反而能保住一条命。”
“没想到皇上对您的忌惮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云百川叹了口气。
萧千毅为人多疑，他一直心知肚明。
只是既然萧千齐都知道了对方的意图，只能说明这两年来对方的手段愈发激进了。
残酷的人不一定不能成为好的君主，但是不懂得仁慈的人一定不能做好皇帝。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云百川起身，走到床榻边，来拿来了另一本书，递给萧千齐。
“水经注？”萧千齐低声念出书皮上的名字，心中有些怀疑，书里的确记载了黄河历年来泛滥的情况，只是他要监管修筑黄河河道的事，并不单纯是为了水患而已。
“王爷想要的，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回去细细读读吧。”
云百川并不做什么解释，温和的说道。
萧千齐看着云百川平静的神色，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如此，我就听老师的话，回去好好读读。”
云百川笑叹一声，“王爷是我教过最出色的学生，我相信您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局势。”
“我只额外提醒您一点，万事开头难，这个头您一定要开好。”
萧千齐点了点头，他此番动作一定会引起萧千毅的注意，因此这个开头他一定要找好理由，让对方不至于怀疑他什么。
“还有一件事是……”萧千齐原本打算走，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云百川。
“前几日，云歌带着云祁，去将云家过去的下人召集起来，再过些日子，云祁大概就要离开齐王府，回到云家主事了。”
云百川愣了愣，脸上浮出欣慰的笑意。
“这两个孩子，也劳烦您照顾了。”
萧千齐摇了摇头，“他们是老师的孩子，本王自然义不容辞。”
“只是……”他斟酌道：“云歌如今还在宫中，后宫情况复杂，老师需不需要本王将她带出来？”
云百川心里一动，事实上女儿身在宫中，他也十分的操心，萧千齐的提议一出，他下意识就想同意。
“多谢王爷操心了。”
但最终他摇了摇头，女儿明亮而平静的眼一直在他心头晃，他逐渐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再是需要他来安排和庇护的了。
“我云家的孩子都不是笨人，她既然安排了云起回云家，就说明对这些接下来的事，已经有了打算，我虽是她的父亲，却也愿意尊重她。”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云百川愿意和萧千齐合作，但从本心来说不希望欠他很多。
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萧千齐心里叹了口气，他原本想着借此机会将云歌要到他的身边来，只是他深知云歌本人定不会愿意，便想从这边下手，可惜云百川也不同意，他的计划只好落空了。
“既然如此，我在走之前，会给云歌一块令牌，让她能随时来牢狱中看您，有什么事，您也好指点她。”
一出大牢，萧千齐就翻开了云百川给他的那本书，虽然外表看似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水经注，可里面的内容却有些改变。
“原来如此，制衡士族的关键在这里！”
萧千齐粗略一扫，注意到印制的字里行间夹杂了一些云百川自己写的小字，不由眼前一亮，随即将书本收入怀中，身影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三日之后，一封关于黄河水道泛滥的奏折，送到了萧千毅的龙桌之上。
“都是一帮酒囊饭袋！”他怒喝一声，将手中的奏折重重的砸在地上！
“朕给他们俸禄！他们就在职位上尸位素餐！一天到晚除了向户部要钱，就是向朕哭冤！”
一想起奏折上的那些拖延之词，他怒发冲冠。
“若不是！若不是！还要在意那些大族世家，朕早将这些人砍了！”
黄河沿岸皆是纳税大户，官场上的许多官员都是当地的名门氏族出身，也是因为如此，他们底气十足，甚至敢糊弄萧千毅的命令，一切都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连忙上前，替萧千毅捡起了奏折，又整整齐齐的放回了桌上。
“皇上，这些人不过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因此敢对您阴奉阳违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为萧千毅端上一杯热茶。
“是啊，他们对如今的局势看得清楚。”萧千毅冷笑一声。
“若不是京城局势还需要朕压着，朕早就南下整顿了，他们是吃准了这一点。”
“皇上，奴才不过是个阉人，对这政事啊什么的，都不太懂。”太监总管笑了笑，态度十分温驯。
“不过奴才想着，既然他们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才敢胡作非为，您不如委派一个人，持您的天子剑去，看他们还敢不敢阴奉阳违。”
所谓天子剑，即为代行天子之权，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原本赵家若是没有赵雨柔的事情，朕也是这样打算的。”萧千毅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赵家如今风头正紧，为了权衡各方，他不打算再给对方更多的权利了，可也因此，他手里面没有了什么好用的臣子。
“不如您派个听话得用的侯爷去？”
萧千毅摇了摇头世家世俗最擅长见人下菜碟儿，一个普普通通的侯爷恐怕是镇不住他们。
如此看来，最合适的可能就只有……
想到那个人的脸，他的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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