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国球无双20
小组赛里, 常晴的最后一场对手是京队的苗子路霏，路霏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接受专业的乒乓球训练，打法变化很多, 在和常晴对上之前，她的小组循环对打的成绩也是全胜，无一败绩。
她和姐姐路霜，都是这次京队的种子选手, 冲着八强的名次去的。
如果没有常晴的出现，路霏小组出线毫无悬念，但如今这一组出了一匹黑马，左拍的名声都传到了男队那边, 和路霏一样, 常晴一路都是胜过来的，两人的成绩高低, 就看这一场对打。
胜了的人, 可以继续决赛, 争夺前八的名次。
输了的人, 这一次全国赛单打的旅程也就止步于此了。
无论前面赢了多少场, 如果输了这一场, 一切胜利都将没有意义。
常晴比赛的时候，俞近识没看她的比赛全程，总是去别的赛台转悠, 因为她比赛结束的快，有时候，常晴还和他一起去转悠。
所以, 她也知道程霏获胜的绝招是什么——削球。
打法一共就那么几种, 削球手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球体小，削球打得好，就能克制弧圈球，不仅可以打破对方的节奏，还能制造中部或者下部的旋转，让对手在接球的时候出现失误。
削球，柔中带险。
无论对面怎么打，怎么爆发，这边都看似“轻飘飘”地回过去，很容易让人心生郁闷，影响发挥。
这一场比赛的看点可比其他比赛好多了，观众也是最多的，就为了看到底是市队的种子能获胜，还是新冒头的左拍天才，大家都知道，常晴的每一场比赛都是二比零提前结束比赛，打的一点都不脱泥带水，每一个小局也是比分遥遥领先。
她的对手，全都是各个地方队的精英。
那么，今天的比赛，还能二比零结束吗？
程霏觉得，能。
但是，被零封的应该是对面。
她虽然没有看过常晴比赛，但常晴的成绩非常瞩目，也有朋友看了常晴的比赛，提前给她做情报汇报的——常晴是左拍，因为左拍选手很少，其他人应对经验不足，而且前三板很猛，气势又很强，所以对手才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左拍子京队不是没有，快攻、弧圈……各种对手她也遇到过，就算是力量很大的选手，再怎么爆冲，她都能接住，常晴听说是弧圈球打法，而且，年龄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小姑娘打球再厉害，力度能有她京队那些十六七岁的陪练大吗？
她有信心自己能压住对方。
比赛刚开始，围观的人就不少。
常晴先发球。
程霏盯得很紧，她知道常晴喜欢发球抢攻，前三板拿分，所以前三个回合，每一个球都要格外重视。
只要对方球发过来，无论对方怎么打，削就完事了。
然后——
根！本！就！削！不！到！
第一局常晴的势头根本就没有被遏制住，或者因为遇到了削球手而有所减弱气势，她上来就强攻猛打，气势越打越强，直接六比零大比分领先！
程霏是削球很强没错，但常晴的球速太快，力量太强，快到她连削回去的机会都没有！有几个球倒是速度不快，她能快速去接——但回球还能带上旋转，直接接了个空，球的弧线拐弯，从她球拍的下面、侧面旋转着飞了出去。
周围的人都看愣了。
“这一场的气势，怎么比之前的打的还猛？”
“今天又要提前“下班”了？”
“这么强吗？？”
“对面可是程霏啊，我还以为这局会打的慢一点。”
倒不是常晴对程霏打的有多轻松，反而是因为她很重视这个对手，所以才要在一开局的时候就火力全开，先把程霏压制住，打开局面，要压制住程霏的削球，常晴的每个球都要算的精准，还要打得够爆发，杜绝一切程霏发挥的机会。
这一场打下来，常晴心里有个判断，程霏的削球打的是不错，但是她心态没有何虹好，何虹是风雨不动安如山，以不变应万变，但程霏的心思多，变化多，也很容易受到气势和局势的影响。
打球不仅打技术，也打心理。
常晴在基地的陪练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俞近识，另一个就是何虹。
所以，她还会怕削球吗？
但这样的暴力打法，不可能维持整场比赛，无论是常晴的精神消耗，体力消耗，还是程霏对这种打法的适应都会让局势发生变化。
果然，在比分达到18比7的时候，常晴的进攻没那么猛烈了，程霏的状态也跟了上来，这才是第一局，程霏不可能放弃，她在寻找一切方式从常晴手里得分——既然常晴不给她削球的机会，那她也不给她快攻的机会。
程霏虽然是削球手，但进攻手段并不只有削球，她在主要打法之中混入一些快攻打法，让常晴摸不清自己回球的套路，想要打突袭。
然而，常晴只在两个球之后就发现了程霏战术的调整，于是，常晴也立刻跟着调整自己的打法，果断，精准，没有一丝犹豫和滞后。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常晴和程霏削起了球！
——在程霏打出一个爆冲球之后！
程霏好不容易从常晴手里找到一个绝好的机会将球打出去之后，也百分百确定正常人接不到这个球，因为这个球特别的快，眨眼就到了对面的球桌上。
就在这个时候，常晴把这个球削回来了！
程霏根本没想到常晴能回住这个球，自然也没有准备去接，她只来得及听见球落在自己一方桌面的清脆响声，等她看清球在哪的时候，球已经再次落地。
程霏：？？
你不对劲。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这个球的弧线走向，分明是被削回来的！
对削球无比熟悉的自己，扪心自问，刚才如果是常晴打出这么一个进攻性极强的快球，自己能削回去吗？
光是要接住这个球，就要极快的跑动和反应力，更别说还能带上旋转把球削回来，降低球的速度。
怎么回事，到底谁是削球手？？
程霏现在的心情，她自己可太了解了，就是无数次面对自己的对手，看到自己把他们自认为无人能接的漂亮的进攻球削回去的心情。
而现在，出现这种“这也能接”的想法的人，变成了自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程霏先改变战术运用快攻的吧？”
“快攻是基本功，但是削球不是人人都在练，她怎么可以这么练？如果她是削球手，她怎么还能练出之前那么高质量的弧圈球和快攻打法，不怕练乱了？”
常晴乱不乱没人知道，但观众和程霏是乱了。
原本是她想要对面捉摸不透自己的打法，在常用的削球打法中时不时变个快攻，结果现在两极颠倒，她自己捉摸不透对面要用什么打法了！
常晴表现出来的水平无疑非常恐怖，无论是压制削球的打法，还是削球本身的技术都不差，更特别的是，她是一个左手！
这意味着她和很多右拍选手的方向都不同。
众所周知，很多练左拍的都是左撇子，天生左手，他们的左手就比右手肌肉更加发达，也更灵活，否则，没人会主动去练左手，因为左手至今没有系统的训练课程，比赛经验也比右手少很多。
常晴休息时间喝水的时候用的是右手，并不是一个左撇子，她的左手原本就比右手从力量和肌肉上都弱上不少。
但她却能把左手打出这个水平！
不了解的人，只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左拍天才。
但了解她过往的人，在集训见过她的队员和教练们才知道，常晴在和他们分别仅仅五个月之后，将左手练到这样的水平，有多恐怖，又该有多努力。
或者说，这个水平已经不是努力能达到的，得拼命！
在开始练左手之前，俞近识给了她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左手必须练出成绩，而现在，才过去半年不到！
第一局开局打的非常好，中间两人变了一下战术，但对最后的结果改变不大，21比14，常晴拿下第一局。
三局两胜的规则，减少了很多逆袭的机会，只要再输一局，程霏就要出局，而在这场比赛开始之前，她从未设想过这样的结果。
第二局，教练叮嘱程霏，让她稳住心态，对面的攻击手段太多了，而且气势很足，论变程霏变不过对面，反而会让程霏自己被这些想法干扰，因为变不到对方的点，自己频频丢分，就会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充满怀疑，不坚定，打起来也畏手畏脚。
所以，教练给程霏的第二场策略，就是不变。
“无论对面怎么打，你就用自己的优势打法——削球，对面已经爆发了一局，第二局的体力怎么说也有所下降，不可能在那么强追猛打，只要稳住，按照你以前的节奏来，别慌就是最大的胜利。”、
程霏点头，随后上场，深呼吸，看向对面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对手。
发球，抢攻！削！
常晴不断进攻，程霏一直削球，果然和教练说的一样，这一局常晴没有上局那么可怕，爆发的频率减少了，程霏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前四个球两人打的差不多，也对对面摸索的差不多了，程霏渐渐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然后她打着打着就发现——
不对，自己的舒适区，怎么自己开始丢分了？
对面好像不是偶尔运用削球，而是和自己对削了？
程霏以往面临的球，都是以很快的速度，很高的弧线冲过来，不是扣杀就是爆冲，都很快，但是旋转很少，她只需要顶住对方的力量和速度就行，然后轻轻一削，削到对面心态崩掉。
而现在，对面也和她削。
这次的全国赛削球手并不算罕见，何虹就是一个，程霏也是一个，实力不弱，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但两个削球手在预赛就遇到，站在这儿对削，还是第一次见！
对面来的球，不快，不高，但是旋转中暗藏杀机，如果自己没接好，球碰拍就飞，或者自己的拍子连碰球的机会都没有！
有削球手的比赛，往往一个球就能打上数个回合，十几个回合，二十几个回合的也不是没有。
当一场比赛，有两个削球手的时候，场面就更老龄化了——
你送过来，我搓回去，你接过来，我送回去。
然后在某一个球里，某人的旋转占了上风，某人出现了失误，才能结束这一个球。
“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么……这么的画面，我真没想到。”
“这么削下去，看来今天是没法提前“下班”了。”
“笑不活，我第一次看到这么佛系的对打，明明开局不是这个画风。”
“你自己上了就知道不算佛系了，也就是这两人的技术好，换你上去，根本接不住对面一回合的削球。”
“你说的对面是哪一个？”
“两个你都接不住！”
尽管如此，程霏还是落入了下风，在比分你来我往打到17比12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削球的机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重复到自己都快被催眠了。
自己到底是要变，还是不变？
对面到底在打什么？
我在打什么？？
这些问题，程霏没想明白，但常晴一开始就很明白，所以，在自己领先五分，和对面你来我往削了半天之后，常晴一改前面的佛系打法，忽然开始输出了！
她的弧圈球，强攻，正手爆冲，直接将在中近台削球的程霏又一次打傻了！
常晴的爆冲球，要么就是落在近网的地方，而此刻程霏在中台等着削球，要么，就是落在桌角，程霏好不容易退到远台接住这个球，常晴轻轻一切，就把程霏回过来的高球，切到了近网处。
而此刻的程霏，还在远台！
刚才的削球是在恢复体力，而现在的常晴，又恢复了开局的进攻性！
这几个精彩球，算的精准，一个不差，在加上精彩的爆冲，惊险的切球，还偶尔出现几个戏剧性的旋转，把旁边看球差点看睡着的人，又给弄醒了！
大家不仅醒了，还频频发出了叫好声和掌声！
这和支持谁，是哪个队的没关系，纯粹是因为这几个球打的太好，算的太神了！
最后一个球，程霏削的非常好，质量也高，任何人接到这个球，都有很大概率砰拍就飞，但常晴接住了。
不仅接住了，她侧身挥拍，以一个极其漂亮的正手，将球狠狠打了回去！
因为这个回球的速度和力量压住了对面的旋转，所以在常晴这边的时候，球的路径并没有受到旋转的影响，反而是落在对面区域后，速度和力度减缓，旋转爆发出来，再次起跳的时候，改变了弧线！
可以说，第二弧线的改变，完全是借助了程霏刚才造成的旋转。
这样的球在平时根本就打不出来，任何一个角度的偏移，一个旋转的变化，一个力度的控制有问题，球就飞不过去，甚至可以不上桌！
但就这么巧合，就这么发生了！
程霏也因为这个第二弧线的改变，而误判了球的路线，失掉最后的一分！
比赛结束！
“卧槽，这个侧身也太强了！”
“这个速度和力量居然能压下旋转，我眼睛出问题了吗？！”
“今天虽然结束没之前那么快，但是我感觉好像提前看到了半决赛……不，决赛！”
“对面可是八强必有姓名的选手啊，居然被打的小组赛就被淘汰了？？”
“完了，我爱上左手了……”
“滚滚滚，人家的左手和你的左手能比吗？”
常晴毫无悬念地拿下了第二局！
二比零，直接刷新了小组赛全都二比零获胜的记录！
这也意味着，这个左拍小姑娘在分组循环赛，以全胜的记录小组出线！她淘汰了本组市队的种子选手，获得进入后面的决赛的名额，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决赛的第一场八强赛，只要常晴不遇到国家二队的宋诗雨，八强绝对是她的囊中之物！
如果实力足够，运气也不错，发挥稳定，说不定前四也能冲一冲！
“这是哪个队的？”
“十四岁，不会是国家队的吧？”
“什么？！不是国家队的？按照这个水平和技术，那迟早也得是啊！——省队的，哪个省？？”
“你才知道她？这几天都传开了，分组循环赛全胜，打遍全组无敌手！是川队的！”
“川队能出这样的苗子？！今年集训国二队招的六个孩子里，有两个都是川队的吧？川队真是要崛起了，牛啊。”
“……”
不仅是赛场上观众和教练们在讨论，这一场因为过于精彩，也被电视台录播后播放。
市队种子爆冷提前出局，最小参赛者——十四岁黑马！小组循环赛全胜！
区城原本就有一批乒乓球爱好者，尤其是这一两年，政策放开，饭馆开始多了起来，不仅是国营的，还有一些其他性质的馆子，一些大点儿的，还会在店里放一台黑白电视机，能吸引不少顾客。
而此刻，黑白的电视机上，记者正在对全国青少年乒乓球赛进行解说。
“来自川队的小将，仅仅十四岁，就获得了预赛全胜的好成绩，成功进入决赛，让我们继续期待他们的表现。”
“接下来的赛程安排十分紧密，分组循环赛结束之后，双打比赛也将决出十六个队伍，和单打项目一同进行，在接下来的八强比赛当中，运动员们将继续全力以赴，争夺全国八强的好名次……”
陈国鸣坐在家里，看着电视上的转播，“这孩子……还真的做到了。”
川队的女子单打选手，一个来自宁城，一个来自省城，小组赛已经被淘汰，剩下的年龄最小的常晴，又是区城出去的，区城的人自然十分关注，等着她为区城争光。
落镇从行政管理上，隶属于区城。
为区城争光，往下在数，就是为落镇争光。
落镇中学和小学，还有区城的学校，都会组织学生们观看接下来的赛程，尤其是少体校的孩子，都被教育，要以常晴为学习榜样。
落镇的天也热了，路边的树荫翠绿，有人见到下班的常晓雷，主动打招呼，“常哥，看电视了吗？你们家的小晴啊，上电视了，电视上，报纸上，都宣传她呢！”
常晓雷一笑，带着点自豪和高兴，“看了，看了！”
“哎呀，那成绩可真了不得啊，要真能拿到荣誉回去，你们家可就真的出息了！那比赛，多少领导都在关注呢，咱们那新来的县长，天天第一时间守着看比赛，还问我，是不是和你们家认识！”
常晓雷被他说的不好意思。
那人扶着自行车过来，走在常晓雷旁边，热络地说，“哎，县长可拜托我了，等你们家小晴放假回来，你可得通知我。”
“啊？”常晓雷有些惊讶，“是，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瞧把你吓得！”那人从自行车后座上拿了两个橘子，“这水果，可是想花钱都买不到的。”
水果在这儿太贵了，只有城里人吃得起，买得到。
常晓雷不愿意收，那人和他说了许久，才放进常晓雷的口袋，“和我还客气什么，你放心，没坏事！等你们家小晴回来，我来要个签名！替县长要的，你也知道，不管是咱们县长，还是上面哪个领导，有谁不打乒乓？有谁不喜欢打乒乓球？更何况，你们家孩子还替咱们长脸了！”、
说完，不等常晓雷反悔，便骑着自行车跑了。
而不远处的门口收晒在地上的辣椒的王红芬瞧见了这一幕，脸气成了猪肝色，将门一关，回家里生闷气了。
好在家里没电视，她也不主动买报纸，只要不出门，就听不见邻里那些闲话！
区城和落镇的事情传不到万城。
常晴的弧圈球和快攻结合的非常稳当，进攻性非常强，近台快攻，中近台打弧圈球和快攻，而何虹的削球，让两个人的打法交替变化，对面根本就没办法适应他们两的打法。
她们两人，一快一慢，一个将旋转和力量速度结合起来，打高质量弧圈，另一个将旋转和削球结合起来，打慢速度旋转。
快慢都有招，其中藏着的旋转，更是让对手头疼。
而且双打还讲究一个配合，两人需要交替回球，常晴和何虹的打法和性格都很互补，配合默契，根本就不是问题，其他组合还会出现忘记规则，发球罚分的低级错误，或者接球撞到自己队友等等……
但常晴和何虹的双打，从始至终配合的相当完美。
在双打项目上，女子双打只有三十二个队伍，三十二进十六，只需要一场淘汰赛就行，单打结束小组赛之后，也决出了十六强。
虽然常晴小组出线，但她知道，接下来的比赛并不轻松。
十六个运动员，是全国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单打精英，能够从小组赛中出来，每一个都是堪比市队种子的对手，不说别的，单说黎海燕、何虹、宋诗雨，还有那个淘汰了程思思的市队强手，说得出名字来的就有他们四个。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优势，每一个的成绩都不差。
要在他们手里打进八强，不仅要看抽签的运气，还要看实力。
接下来，她要打的硬仗还有很多。
八强也好，四强也好，常晴说过，她一定要进入国家队。
八强只是有奖励，四强可以参加国家二队的选拔赛，有机会进入国家队。
但这些名次，都比不过一个东西——
自始至终。
她的目标有且只有冠军！
全国女子单打冠军，将可以获得直接进入国家二队的资格！
正如她当时所说，如果走不进国家队，那就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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