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视同仁
场上的朱航又进了球，小朋友开开心心的跳着，那里光线充足，脸上的欣喜看得很清楚。
旁边的万朝云没动静，江泠却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仰头，对方像是在看着前方，目光却没跟着移动。而后望过来，像是再自然不过的问道：“我一直在想你名字里的泠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解个疑不？”
江泠顿了两秒：“刚开始的龄是年龄的龄，但是这字难写，就改成简单的三点水这个泠了。”
江泠说得简单，又添了一句：“我爸希望我什么年龄做什么事，同时又希望我不要太在意年龄，能不被年龄束缚的意思。”
“你爸身为老师，说话有点绕口啊。”
江泠一愣：“你怎么知道？”知道我爸是老师。
万朝云指指怀阳：“打篮球的时候，他提到过你。”
是总提起她。
怀阳热情、洒脱，因此朋友多，也招女生喜欢，这么多朋友，他对谁都很好，对谁也都是一视同仁，男女一样。
说白了就是对人好，但对所有人的上心全部停留在那一个尺度上，一点不逾越。
反省期间几个朋友在一块吃饭，吃完饭近九点，本想转下一场，可怀阳说要先顺着街道溜达一圈散步。溜达到学校外面，他又说请奶茶。
出来时拎了两个袋子，一个装了七八杯，打眼一瞅全是同一种绿色的，是刚才一个朋友在他进门前说喝这个口味，他就给所有人买了这个。
而左手袋子里一杯是紫色，另一杯是粉红色的。
据万朝云对女生那点仅有的了解，紫色应该是葡萄，粉红色应该是草莓味，反正都是女孩子爱喝的口味。
在场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之前跟怀阳告白过的，连万朝云都记得她好像是不爱喝薄荷。
果然，女生在朋友的催促下上前问怀阳能不能换杯草莓。
怀阳好似没听到，目光在手机和校门口之间来回转换。
女生又说了一遍，怀阳这次听到了，他笑笑：“不太行，这杯是留给朋友的。薄荷奶绿你尝尝，挺不错的。”
“那我喝葡萄的也行。”
怀阳依旧拒绝：“也不太行，她不爱喝薄荷味。”
女生听他说完有些疑惑，一个朋友两个朋友？
想问什么时怀阳的手机响了一下，与此同时学校的放学铃声也响起。
怀阳先回复了手机上的消息，而后回头跟万朝云他们告别：“我去接个人，剩余活动就不参与了。”
几个人举着奶茶说了声好。
万朝云看着怀阳走到学校门口，很快，有个穿红白条纹毛衣的女孩出来，她手上拿着校服，出了校门几步跑向怀阳。
隔得远，放学时人流又多，万朝云只看到怀阳拿了她的衣服递给她一杯喝的，剩下那杯自己喝了起来。
两个人沿路边回家，周围几个人打闹的功夫，两杯饮料都到了女孩手里。
也是那天之后，万朝云对江泠的好奇升了一个度。他看过照片，照片上的人明媚，隔着镜头仍旧生动不已。
后来在政教处，照片上的少女身影单薄，从远处雨幕中跑过来，路过他身边，清冽的气息混着雨，直直落到他心里。
擦肩而过后万朝云回头去看，红色发带摇曳，倒让他记起怀阳染红发时的喜悦。
江泠跟着看过去，万朝云还在问：“那你小名是叫泠泠吗，是那个ling？”
江泠答非所问：“不是。”
“才不是，”怀阳走过来，刚好听到了这句回道：“她小名矫情的很。”
江泠刚绷直的肩背顷刻放松下来，她在这夜色中红了脸，热意从耳后泛起。凉风吹过，她站起来：“十点多了，赶紧把航航送回去吧，别影响小孩睡眠。”
“也是，走，回家咯。”怀阳和朱航一前一后，边跑边拍着篮球，江泠收好自己和怀阳的卷子，在后面慢慢走着。
到了五号单元楼，他们照常跟万朝云告别，出了电梯，三楼左侧的门半开着，里面亮着灯。
怀阳把自己的卷子挑出来，往前走两步冲门里喊了两声：“江叔江姨我们回来了。”
“两个宝贝回来了啊。”
屋内很快有人走出来，是江泠的妈妈，江梦。
江泠点头，这年的江梦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精神气色很好，不是她走那年，面容憔悴，偏还强撑着。
江泠眼眶微红，眨了下眼别过头去，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怀阳，朝他的鞋踢了一脚，“还不走？”
“哎哟，我还没跟我江姨说话呢你就撵我走，真没人性。”
怀阳说完上前拉着江梦：“江姨，去我家呗。”
江泠眼睁睁看着怀阳把母亲拉走，一点叙旧机会都不给她，冲他的背影瞪了一眼，进了家门冲沙发上看手机的江衡喊了声“爸”，然后把卷子拿过去，尽量装作不在意的语气：“老师说让签字。”
江衡接过卷子，一张一张仔细翻看，问道：“卷子的错题纠正过了吗？不会的知识都补上了吧。”
“嗯，差不多。”江泠坐在江衡旁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顺手端起果盘盘腿上了沙发。
余光里，却是一直在偷偷瞄着父亲。
江衡的气色也很好，这次期中考试，一中不出所料又在市里排得第一。
只不过她这次的成绩就一般了，但江衡依旧夸她，江泠不免还是从前的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确实需要夸赞一下了，为了这考试两天没怎么睡觉。而且这还只是开始，还有两年才毕业，她要重新学的，多了去了。
江衡语气宠溺：“谦虚点。”
他拿着卷子去书房签字，江泠才敢大胆眷恋的直视父亲的背影。等江衡进了门，她的目光又移到客厅中间的全家福上，眼底那些湿润彻底被她压下去。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江衡签完字过来顺手拿过递给她，并嘱咐了两句：“多吃点橙子，补充维c。”
她点点头，看完消息回复后把手机和果盘都放下，聊天页面就那样亮着，江衡看出她有话想说，主动开口问她：“怎么了？”
江衡平时不太管她交友的事情，倒是也嘱咐过不能早恋，但从不问东问西。江泠对父亲也没有隐瞒，有问必答。
“没什么，你们这次回来待几天啊？”
“有时间我们会天天回来的，怎么，这么大姑娘一个人还不敢睡觉啊？”
“才没有。”
江泠和父亲聊了一会，门口传来响声。
“父女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看看表啊，十一点了，快睡觉。”
江梦从门外进来，关上门，走过来看了她的卷子，“考的还不错，哎，老江你怎么又签我名字。”
“低调嘛，”江泠抢先一步回答：“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爸爸是校长，啧，太招摇了。”
江梦无奈：“我的意思是，我本来准备签的，他都签过了我没机会了。”
她这句我没机会了配上叹气的表情成功让江泠乐不可支，她妈妈就喜欢在这些小事上跟爸爸争。
“下次下次，二中每次大考都要签字的。我先去睡觉了，爸妈晚安。”
她进了卧室，洗漱好后躺在床上，今天终于不用熬夜复习，她滚了两圈，困意很快来临，她打了个哈欠，意识逐渐模糊。
-
“整天走神，那心思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应俊拿粉笔扔沈概，在下课铃响之后结束了对他的谴责：“下课后每个人把自己的卷子交上来，成绩前十名的同学把自己的照片和目标交给班长贴到外面荣誉墙上去，其余同学的目标交给学习委员，贴到后面的黑板上。”
“好，下课。”
说完下课，班里瞬间如同炸开了锅，说话的，拉凳子的，喊着上厕所的，还有追逐打闹的声音一同响起来。
把没来的及出门的应俊吓一跳，摇头无奈道：“兔崽子们，上课装死下课给我作死。”
翟向东和沈概刚好窜到前门，一个大喊“年轻”，一个“嗷嗷”两声不知名发音，被应俊打了一巴掌后飞快的跑了过去。
江泠贴好照片，倚着窗户伸手快准狠的抢了颜欢的手机。
“哎！”
颜欢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她又松了口气，趴在窗户上木着脸，好好的艳阳天也挽救不了这霜打的茄子。
“怎么了？”
颜欢不说话。
“小美女？大美女？欢欢？”
还是不说话。
江泠看了一眼没熄屏的手机，最后一条消息是对方发的：很不错啊，历史比我好，那你选文还是选理？
往上看了两眼，是由对方先问考试成绩开始的，最顶上有备注：沈概。
再划拉两下，发现聊天内容不少，都是沈概问问题，颜欢回复。
窗台上的人终于有动静，叹了口气：“你说天天在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整天发消息做什么啊？”
“而且我是真不知道选文选理，哪个都不喜欢。”
江泠把手机还给颜欢，拍拍头鼓励：“谁说我们欢欢成绩不好，要不是物理和地理难的变态，那我刚才贴的第一名肯定是你的照片。”
颜欢知道江泠不是故意夸大，这人有个公认的优点——鼓励身边的人特别来劲。
前几天她只是随口抱怨自己长胖了两斤，江泠立刻说没有，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天之内说了十几句“颜欢是小美女”之类的话，还在吃晚饭时给她夹西蓝花。
日常嘲笑怀阳篮球打得烂时也会在最后加上两句：“发挥不好而已啦，下次绝对打得好。”
还有班里因为成绩或者别的琐事不开心的同学，只要来找江泠，就能得到一份真情实感的鼓励，末了还能说上十分钟对方的优点。
一桩桩一件件。
导致江泠明明要走酷妹的路子，却成了春风细雨般和煦的存在，硬生生扛下了本不存在的心理委员这个位置。
就比如现在她还在夸颜欢：“老天爷让你长这么好看性格这么温柔，顺手给你关了地理这扇门，咱也不在乎是不。”
嗯。
她很受用。
谁不想拥有一个时时刻刻夸赞鼓励自己的朋友呢？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灭了又亮，颜欢撩了一下刘海，在上课铃响的那一秒拿起手机回消息。
“好好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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