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眼中钉
“往日不识,可今朝相遇便是缘分。伍儿未进宫前,早在府上就听过徐姐姐乃丹青妙手,当年曾以江山锦绣图夺得京都头筹,压倒一干才子佳人。教我倾佩不已,现下终于寻得机会能亲见君颜,行事鲁莽些还望姐姐莫怪。”
宋伍儿略显紧张得将双手拢在腰间,望着徐闻萧疑惑的面色,满心期盼。
这姑娘心思细腻、善动头脑,可千万不要多想,虽然无事献殷勤者定有猫腻,但请坚信我是个好人,还是个绝对不会欺骗陷害你的好妹子。
徐闻萧听她忽冲自己讲了一堆倾慕话语,直蹙眉盯着她,两人间顿时产生种诡异气氛,宋伍儿见状只得在心中默默朝天祷告着。
自打重生归来后,始终倒霉也便罢了,若连所剩不多的好姐们也逐个疏远自己,她还不如直接再找个尼姑庵敲几十年木鱼去了。
“妹妹既然愿同我交好,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只是传言不可尽信,若今后相处得久了,妹妹发觉我并非如你心中所盼,失望之至,千万不要生出些怨气。”徐闻萧面上笑意终于不再显得冷漠,只如和煦春风映在宋伍儿眼底,带起阵阵暖意。
嫌弃是不可能的,即便南安王在街上被群马踩死街上,我也不会轻易同你怒目想向,宋伍儿默默于心中接话,口中讲出的确是客套语,隐带几分礼貌。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合该被嫌弃的应是我这种不通诗书六艺的笨蛋,既然你愿意跟我做个朋友,今后只教我伍儿便好!”
见徐闻萧眼中添了些温意,宋伍儿忙伸手握住她藏在水袖中的手指,亲昵道。
徐闻萧被宋伍儿突来的动作惊得险些抽回双手,忽想起眼前是她刚认的妹子,便任由宋伍儿激动着攥紧手指抚摸个不停。
“伍儿,叫我闻萧即可。”
徐闻萧的声音轻柔,飘到他人耳中更添了些空灵漂浮之感,惹得耳窝有些痒痒的,倒别有一番趣味。
听音辩人乃相术学中最重要的篇幅,徐闻萧的性子亦如她的声音,温婉喜静,是京城中最普遍的官家小姐应有模样,其学识见解比起宋元娘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如宋家长女般强硬严厉。
说起前世同徐闻萧的初次相遇,可谓搞笑至极。
因着淑妃娘娘及赵氏极力撮合,不知南安王真面目的宋伍儿早在选秀时便同他定了婚期,在府待嫁。可凭宋伍儿历来闲不住的品性,哪会乖巧着终日趴在院内逗蜘蛛。
假装老实数日后,宋伍儿诱使春儿躺在自己的床上冒充自己,对外宣称是昨夜睡得过晚,有些疲倦,便偷换普通衣裳溜出宋府到街上寻乐子去。
疯闹几个时辰后,宋伍儿见日头高照,正值晌午,肚中又饥饿难耐,就带着从摊位淘来的小物什,奔往最近的大酒楼,路上直与扮为男装的徐闻萧撞个满怀,险些栽倒地上。
因有数次巧扮男子的经历,只一眼,宋伍儿便认出徐闻萧是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能在不大的小街上遇见同道中人,宋伍儿干脆将手里东西全撇到地上,质问卖字画的老头为何推倒徐闻萧,间接令自己碰伤了额头,想替她讨个公道。
原来那时的徐闻萧正与楼江城于宫内相知,趁进入复选的秀女可请旨回家打点一番,为了将来能同心上人联手将宫内搅得天翻地覆,就偷偷拿上自己积攒多年的画纸跑到街上叫卖,打算攒些银钱方便贿赂宫女太监。
本来徐闻萧对自己的画作不报有太大期冀,只靠量多来换银子,无奈专卖字画的老头子虽瞧中她的笔法与形意,见她是个生生有心欺负外地人来捞些油水,连坑带骗要强行用三两银子买下三十张画。
徐闻萧性子虽是个恬淡的,但见老头子居心不良,是个无耻奸商,打算抢过画纸离开就同他当街撕扯起来,老头子用力稍大些,就发生方才惊险一幕。
宋伍儿不通笔墨,但从小在娘亲长姐长嫂们的耳熏目染下,鉴别字画能力也是一流,当下看出徐闻萧画作乃难得的当世珍品,牛脾气升起,指着老头子的鼻子足足骂有半个时辰,引来京城近乎半数的闲人聚众围观。
同摆摊老头子互喷口水的过程中,不少好信的文人雅士当即认出三十多副画作,皆出自当年一画动九州的徐闻萧,或是倾幕绘画者,或是专为名画而来,纷纷叫喊着掏出钱袋一拥而上,不知实情的围观路人还以为有银子撒在地上,也吆喝着朝宋伍儿与徐闻萧冲去。
撞翻了字画摊位,徐闻萧的画作被几十号人丢在天上争抢,由富家公子们误掷地上的银两足有百两之多,拾金的路人们撞翻前边抢到银子的一批大妈大爷,后涌上来的行人又将前边的一波人带倒,宋伍儿拽着早慌神被推倒地上的徐闻萧,硬生生从人堆中挤出,望着人群满心绝望。
此事最终轰动全京城,守城禁军掺合进来方制住抢红了眼的行人,卖画的老头子捧着被撕碎踩烂的字画嚎啕大哭,得到百两银子的徐闻萧心有不忍,硬塞给他些银子作补偿,便顶着杂乱头发和灰扑扑的衣裳随宋伍儿离去。
徐闻萧向宋伍儿表示感谢后,将藏于怀中始终不忍卖出的秋夜流萤图当做谢礼送她,不待宋伍儿开口回绝,便一溜烟闪过街口消失不见。
宋伍儿只得捧着她并无兴趣的画奔回家中,夜间闲来无事,因惦念着徐闻萧的身份,她展开秋夜流萤画细细端详,顿时被画中美景迷了双眼,置于烛台下盯视着足有两注香时辰,方收回心神。
次日,宋伍儿因对作画者身份极度好奇,便去求问熟知字画的赵氏,方知晓徐闻萧之名。后待其从皇宫中脱身归来,两人邀约相见,成为姐妹,在待嫁前终日亲密着黏在一处,相处甚欢。
两个性子有着天壤之别的姑娘能有此交情,果真实属不易。
那副价值百两银子的秋夜流萤画,从此便被挂于宋伍儿房中桌案前,不时打理下灰尘,待到她嫁于南安王府中后一直陪在身边,直至前世徐闻萧病死外地,由宋伍儿亲手在其墓前烧还给她。
“伍儿,方才听你说是宋首辅家的女儿,可是宋时莆宋大人?”
沉浸在前世记忆中的宋伍儿,被突发话语惊了下,不经意得回了声,目光微敛聚向徐闻萧,只见她担忧着拍向自己肩膀。
“啊,你说我爹啊,没错就是叫宋时莆,闻萧难道也认得他?”宋伍儿见徐闻萧面上神色有异,忙轻声回道。
“我常年在院中呆着,极少外出,关于朝野内外的事情只听父亲讲过些,宋大人乃家父常挂在嘴边的同僚,自然记得清晰。”徐闻萧仍是笑着,瞧见宋伍儿真诚目光,有些心虚得动了下耳朵。
她父亲徐子年确是常在闲时讲起有关宋首辅的轶事,只不过大多非好话,除了传述宋家儿女做过的愚蠢事迹,便当着徐闻萧面前破口大骂,说什么老狐狸不知天高地厚处处反驳他的谏言,宋家小女不识大体,当街鞭打南安王,惊了全城百姓。
如今正主就在眼前,纵是脸皮再厚、深受父亲口头警告毒害,徐闻萧总会产生些歉意。
“好姐姐,不要再想我爹爹的事情了,我在宫外常听人说选秀之事极其繁琐,终日有太监嬷嬷们紧盯着一举一动,心中难免恐慌啊?”
明知此时的徐闻萧是为两家父亲日结宿怨之事忧心,宋伍儿故意插开话题,胡乱讲些有关选秀一事。
徐闻萧眨巴下眼睛,似听到些好玩事情,掩着嘴轻笑道:“曾以调皮捣蛋闻名京城的宋家姑娘也会害怕起选秀来吗,我看该瑟索着逃向边角的应是我罢了。”
看来当日曾闯下的祸事没少被京城百姓大肆宣扬,连久居深宅的徐闻萧都能在初见时打趣起她来,宋伍儿长叹出声,苦着脸正欲辩解,忽听耳畔响起刺耳声音。
“呦,原来是首辅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啊,还真是失礼了,不过这姑娘说得确有道理,咱们宋小姐的风流韵事可还不少,我倒曾听下人们蹲在狗窝旁讲的有滋有味。”
挑衅话语接连朝宋伍儿两人涌来,摆明着在她面前显阔,宋伍儿冷着脸回神望去,只见身着百褶如意月裙,头上插满金贵簪子的年少女子,亦步亦趋得扭着身子朝两人走来,面上带着讥讽之色,头都快仰倒天上去了,她身后紧跟两个衣着较普通的女子,低声下气得随声附和着。
“你死盯着我做甚,首辅家的女儿这么没教养吗,懂不懂得目正神清,晓不晓得何为出言相交,离这么远看见本小姐,怎么也不亲身来打声招呼?真是块呆木头。”
嚣张女子见宋伍儿身旁的徐闻萧也一脸怒意瞪着她,不自在得回身敲打一女子头部,那女子挨了打,不敢出言喝责,忙挺直腰板朝两人高声道:
“这是当朝太师方赫文之女—方汐汐,你们还不快向小姐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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