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师徒俩在府城耽搁了不少时间, 蒋秀才虽然同楚教席一见如故但也没忘了陈二牛今年要参加县试不能久留，
两人在二月末收拾停当回南河镇。
本来蒋秀才还想要让陈二牛见一见他在县城的人脉，只是没想到在府城中待了那么长时间, 蒋秀才只能是改了主意还是先回南河镇去找一趟王秀才和于秀才。
卓骏之也同他们顺道一起去县城, 卓骏之虽然想要和他们一起去南河镇但这不是小事, 就算他在府中并不受重视，他还是要亲自去跟爹娘说一声的。
他们就在县城暂且分开了, 陈二牛坐在牛车前室木板上赶车，面前的路越来越熟悉。
“先生咱们要先去庄子上看师兄吗？”陈二牛侧头冲着牛车内问。
他倒是还记得自家可怜的师兄还在城郊庄子里呢。
“二牛你觉得累吗？”蒋秀才想了想问。
陈二牛摇摇头，虽然赶车晃来晃去是有些累但对陈二牛来说不算什么。
“那还是先去庄子上瞧一瞧果子长得怎么样了。”蒋秀才淡淡地说道。
陈二牛眉头挑了挑，这哪里是要看果子啊看儿子比较对。
不过陈二牛也有些想念自家师兄了，陈二牛记路能力极好他还记得那个小庄子怎么走。
只是因为路不太好走牛车有些不稳。
蒋秀才在后面看不下书只好闭目养神。
等他们到庄子上时天都黑了。
庄子隐隐透出微弱的光, 牛车上已经挂起了竹灯笼，陈二牛先跳下车把牛车上的灯笼摘下来, 然后拿出牛车里的小板凳放到地上, 他伸出胳膊让蒋秀才按着他的胳膊下车。
白日还好晚上还是要注意些。
别看着现在师父脸很年轻, 实际上师父年纪也不小了, 这要是摔一下老胳膊老腿的, 当然陈二牛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天色黑蒙蒙的完全遮住了陈二牛的脸色, 蒋秀才没注意到自家小徒弟心里正在吐槽自己年纪大。
陈二牛把板凳放回去然后提着灯笼牵着蒋秀才的手：“先生天黑了你小心些。”
走到庄子门前陈二牛才松开手敲了敲门。
“蒋伯，婶子，师兄, 我们回来了！”陈二牛喊蒋六子的爹娘和蒋文菡, 很快他就听到了庄子里有木门吱嘎声。
庄子的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蒋六子的娘孙氏提着一盏油灯笑着说：“郎主和小郎君回来了。”蒋六子的爹蒋水赶紧把门槛提上来放到一边。
“郎主外头冷你赶紧进来吧。”蒋水急忙把俩人迎进来。
孙氏几步走到牛车边把牛车牵进庄子的牛棚。
“二牛, 爹你怎么回来了？！”蒋文菡来不及穿好衣裳, 他披着一件棉衣随手点了一盏油灯拿着就跑了出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我和你师弟不能来了？”蒋秀才眉头一皱, 这小子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啊。
“哪里啊, 我这不是吃惊吗？爹时间不早了，你和二牛先早些休息吧。这儿有收拾好的房间就在我房间隔壁，不过就那么一间，二牛你要不和我一块住一晚吧。”
蒋文菡挠了挠脑袋笑嘻嘻地说，他这些天过的不错，生意有蒋老头帮忙，他只用在这儿照顾那些果子和种稻子就成。
这一个月他黑了也壮实了不少。
自然也知道为什么他爹要让他做这些了，自己实在是对农事一窍不通，这些日都是靠着蒋水和孙氏帮忙才应付过去。
他冲着陈二牛眨巴眨巴眼睛。
“行，那我和师兄住就好。”陈二牛笑着说道，反正他也不在意睡哪里。
很快孙氏就准备好了热水，蒋秀才是真的有些累了，他泡完脚没等头发干透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二牛精神还不错，他用巾子擦着半干不干的长发，看着师兄重新铺床。
“这屋子里就一张床，不过被子够了都是拆洗晒过的，闻着可香了。你不知道孙婶子和蒋伯一来就闲不住，这一个月都要把整个庄子收拾一遍了。”蒋文菡一边铺床一边同陈二牛说话。
“这般厉害，这庄子走一天都不一定能走完。”陈二牛感叹道，他把湿了的手巾挂到木架上，用木梳梳理起了头发，他现在头发长得可快了又黑又多一不小心就打结，每日用在这头发上的时间就不少，陈二牛有时候都想要一剪刀剪了算了。
“就是啊，二牛。我这几天脚上都长茧子了，这种地真不容易，这文人诗里写的田园都是假的，这儿有虫子和蛇，还好孙婶子和蒋伯早早买了艾草和雄黄，还在床上挂了这幔帐，要不然晚上可没法睡。不过单说这幔帐也就我们这样的人家能用的起，真要是种田的人家哪里舍得用布料，一年到头也做不上一件新衣裳。”
蒋文菡也是憋得慌了，在这庄子上待得时间太久，能和他说话的也就是时不时来一趟的蒋爷蒋六子，还有孙婶子老口子，大多时候蒋伯和孙婶子两口子还凑在一块说话，他不好凑上去。
多余的时间都用来看二牛和蒋秀才给他留下的农书了，还有就是每日记录那些果子的情况。
现在他见了陈二牛话就忍不住多了起来。
“对了，那些书我看了不少了，还有每天我都按你和爹的法子记了。”蒋秀才铺好床又走到书桌前说，“二牛你可以看看。我觉得我写的不错。”
陈二牛接过来翻了翻：“师兄长进不少啊。等明日我一定在先生面前替你美言几句。”陈二牛把文稿重新放到木桌上。
“哪里啊，我就是随便写一写。我看了这些农书才发现我爹对我还不差。”蒋文菡有些汗颜地说。
陈二牛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
“行了，二牛你给我讲讲你们都去干什么了啊，这都快小一个月了吧。我看看，对我这边记了二十八天了。”蒋文菡做到了床上朝着陈二牛招手，“快！二牛进来，外头虫子多。”
陈二牛乖巧地跟着蒋文菡钻进幔帐里。
淡青色地幔帐形成了个独立的小天地，陈二牛和蒋文菡都盘腿坐着，陈二牛想着天色晚了他就简单地讲了这些天的事，陈二牛是觉得没什么大事，但是蒋文菡倒是很感兴趣。
“也就是说，卓县令家那位公子想要拜你为师？”蒋文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小师弟。
“嗯，我和先生没有答应，时间不早了师兄咱们早些睡吧。”陈二牛躺在了床上，蒋文菡见他如此淡然心里忍不住想难道是自己反应太大了？
蒋文菡见陈二牛不说了，他也只好将油灯吹灭躺了下来，他给自己盖好被子，瞅了瞅陈二牛又忍不住说：“二牛啊，我以前就知道你聪明，真不知道你这么聪明。”
陈二牛闭上眼说：“师兄这和聪明不聪明没关系，只是我知道的很多事卓骏之都不知道，早些睡吧明先生应该要问你这庄子上的田地如何了。”
“也是。”蒋文菡被陈二牛这淡然的样子弄得也觉得这事好像也没什么，还是明日带爹去看田地更重要。
蒋文菡被陈二牛说服了也闭上眼睛睡觉了。
陈二牛默默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家师兄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哄，他放松身体睡了过去。
第二日陈二牛在庄子大空地上练剑，他的动作熟练了不少，出招也干脆利落了许多，自然陈二牛也没忘了把蒋秀才叫起来打八段锦。
蒋文菡迷迷糊糊地起来的时候身边就没有人了，等他洗漱好时陈二牛已经煮好了早食，灶屋里还留了不少给蒋伯和孙婶子两人的食物。
“二牛你这睡得太少啊，容易长不高。”蒋文菡笑嘻嘻地坐到陈二牛身边。
蒋秀才听了也忍不住去瞅自己小徒弟，这孩子怎么就偶尔多睡一会呢。
陈二牛也笑着舀了一碗肉粥给蒋文菡。
“没事师兄我睡够了。”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哦。”蒋文菡也饿了就喝起粥来，
吃过早食蒋文菡就带着他们去看了甜米果的田地。
“这长得绿油油的我都想要摘点叶子炒着吃。”蒋文菡每次看到这些嫩绿的藤和叶子就这么想，蒋文菡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吊儿郎当的话，之后蒋文菡就认真地给蒋秀才和陈二牛讲了这些天他们是怎么伺候这些田地的。
蒋文菡还带着他们去看了他种的稻子，蒋秀才又问了不少关于农事的问题，蒋文菡最近看得书不少，虽说应答的不算流利但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完全不是一个月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样了。
蒋秀才问完才矜持地点了点头：“算你小子还上进，我和二牛回了镇上你就继续看着这些田地，先等这一批甜米果子成熟了再说。”
这米果的名字是陈二牛说的，蒋秀才觉得这东西确实能替代米作为主要的食物，味道也是甘甜的很，这名字还算贴切，蒋秀才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蒋文菡见蒋秀才满意了很是松了口气：“好嘞爹，可是这果子成熟了之后呢？”蒋文菡现在也知道这果子的不同了，师弟和爹让他种这东西肯定是有打算的。
“成熟了就继续种，我瞧着这最多三个月就能熟，你仔细将这果子都怎么长的，怎么种，长什么样，一一都记清楚。”这冬日这果子长得如何他和二牛已经记录过了，就算这果子每年种出来都有些不同，差的也不多，再种一批就是也算是知道这一年中这果子能长多少。
“那得种多少啊。”蒋文菡忍不住感叹。
“自然是越多越好。”蒋秀才瞪了蒋文菡一眼。
陈二牛没有蒋秀才那么乐观，他觉得这每次的产量只会越来越少，因为第一批的苗是小河的果子发的，之后的果子看着就没有小河给的好，形状和大小都不一定，这一批能长多少还说不准呢。
不过这些事是他不该知道的，所以陈二牛也就没有开口。
“师兄，那你就要多多努力了。”陈二牛看蒋文菡呆呆的忍不住说，“等这一季熟了，正好是四月末我还能过来帮你种。”
“不用了。”蒋文菡眼睛微微瞪大赶紧摆摆手，“让六子和蒋爷搭把手就是了，你不是要去县试？这四月末你还得准备府试和院试呢。”
蒋秀才点点头对蒋文菡这回的表现很是满意：“我瞧着你这些天也读了不少书，你也不要放下，说不准以后还有想要下场的时候。”
蒋文菡可听不得这个，他已经不想去考试了，他宁可在庄子上窝着。
反正每隔上几日他都要回镇上一趟不是？庄子上的事蒋爷和蒋伯都帮着自己干活，他过的还挺滋润的，什么时候老爹才明白他志不在此啊。
蒋秀才当天就和陈二牛一起回了南河镇，蒋文菡十分高兴地将他们送出了庄子大门。
俩人先回了蒋宅，蒋老爷子早早就算计好了日子，成日里守着等蒋秀才回来。
等陈二牛赶车停下还未敲门蒋老头就将门打开了。
“郎主，小郎君。”蒋老头笑盈盈地开门。
陈二牛把牛车弄进院子，这外院有放牲畜的地方，陈二牛把牛车交给蒋老头。
安顿好了蒋老头就拿着一大叠信进来。
“郎主这事这些天的信。”蒋老头说道。
蒋秀才接过点点头：“你去下帖子问问王秀才和于秀才有没有空闲，我想要去拜访他们。”
“是。”蒋老头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蒋秀才也没让陈二牛回去，他直接拆了信当着陈二牛的面看了起来。
“你先跟我见一见王秀才和于秀才，和他们私塾的也要参加县试的人认识一下，到时候就能一起去县衙登名。等这事完了你就回家先待上三天，回来就准备下等四月中去县试。”蒋秀才说道。
陈二牛对蒋秀才的安排没有什么问题，他点点头。
蒋秀才拆信的动作一顿。
“这怎么是顾之远的信？这会试才刚结束吧，他现在应当是在等放榜才是啊。难道这是早就写下的信？”蒋秀才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看的出来这写的很是着急。
他打开之后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小子真是够仗义，这会试前夜竟是还看我给他的信，这人啊。”蒋秀才看完忍不住摇了摇头，“给二牛你好好看看，这可是顾之远会试前一日去书铺看了大半日的书才写好的。”
虽然蒋秀才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忍不住骂顾之远，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啊，这会试前一日不好好看书竟是还给他回信，这回他要是考的不好，顾之远的性子是不会怨上他，但自己这心里怎么好意思啊。
陈二牛眼巴巴地在一边看着，他拆信前也说了是谁的信，让二牛当不知道的也不好，蒋秀才只好把信给了陈二牛让他看一看，也算是承了顾之远的情，以后见面说起来不好当不知道。
“这样吗？那多不好啊。会试前一天啊？”陈二牛接过信，这人也真有意思，会试这般重要他竟是能做出最后一日回信的事，想来是极其看重自家师父了。
师父这个好友倒是没有白白结交。虽说两人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吧。
陈二牛将注意力放在信的内容上，他看了之后发现顾之远的想法比其他要稳健的多，可惜太稳健了些同陈二牛并不算相合，但能看出顾之远学识不比自家先生差，可是自家先生见识广泛当了多年的小吏小官，单是这一点就是顾之远比不上的。
“你可别急着皱眉头，怎么觉得人家太保守了？”蒋秀才一看陈二牛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陈二牛放下书信说，“我是觉得先生好友太过稳健了。竟是没有一丝少年锐气，他也不过才二十几岁吧？”
“嗯，这也是同他年少的经历有关，不过你小子过的更加艰苦，却是文章锋锐，可见这各人有个人的文风气质。”蒋秀才摇了摇头，“虽说他太过稳健，但是很多话说的不错，你仔细看看便是了。”
陈二牛点点头：“我背下来了，不过让顾举人在会试前夜给我改文章，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这事虽然是人家自愿的，可是交友不是这么交的。
“你这小孩，心里想的东西倒是很多，放心等你考完了院试我就带你上京去逛一逛，到时候拜访一下他当面致谢就是了。正好他也快成亲了，到时候我说不定还能作为长辈去迎亲呢！”
蒋秀才把信重新折好放进信封里，陈二牛是背过了，他可不是以前那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人喽，还得回去仔细看看。说起来他也要紧张起来，等二牛考完院试下回同他一起去考乡试。
别最后二牛考上了自己名落孙山，那可就有意思了。蒋秀才忍不住在心中自嘲道。
陈二牛不知道蒋秀才折信的功夫就把自己想的那么厉害了，陈二牛趴在桌上笑着问：“先生让我上京，怕是不光是为了见好友吧？是不是也和甜米果的事有关啊？”
“你这个小子什么都懂啊。”蒋秀才摸了摸二牛毛绒绒的小脑袋，“你先生我是没什么能搭上的人脉了，倒是咱们上京再找机会吧。”
陈二牛趴在桌上淡淡地说：“嗯，最好惊动的人少些，到时候这功劳主要就是圣人的，让旁人插上手就不好了。我说的对吧，先生？”
“咦？二牛也进步不少啊。”蒋秀才笑着说道。
“那是，先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像我这般年纪脑子活络，应该说是士别三时辰当刮目相看！”陈二牛摇头晃脑地说。
蒋秀才敲了一下陈二牛的额头：“就你鬼机灵！”
蒋老头办事很利落，加上蒋秀才以前就给王秀才和于秀才写过信商量过，陈二牛的名气不小，到底是在圣人面前挂过名的，王秀才都没等于秀才回蒋老头的话自己就上门拜访了。
他早早就准备好了四个在他私塾中读书的学子，这回他就将人带来了，打了陈二牛和蒋秀才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王秀才年纪大了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人家老人上门拜访他们自然要好好招待。
陈二牛也和王秀才的几个弟子认识了一下，蒋秀才为了保险不仅考校了下这四人，还指点了他们的学问，最后送了这四人一人一套文房四宝，他们能拿出那么多笔墨纸砚，还是因为蒋老头现在偷偷帮着蒋文菡打理生意，他手里就有了蒋文菡宅子的钥匙，蒋文菡宅子里有不少存货，顺手拿出来就成。
于秀才上门拜访的时候这事已经定下了，于秀才在心里直说这老秀才太狡猾了，他并没有像王秀才那样带着弟子上门，只好同蒋秀才攀谈了许久，想着见面三分情分，以后出什么事找蒋秀才帮忙也好说话，蒋秀才心中有些愧疚还送了一本手抄的书给于秀才。
这才把于秀才送出了门。
陈二牛松了口气忍不住说：“先生没想到咱们现在行情这么好啊。”
“什么叫行情？这是把自己当货物了？！行了今日也不教你什么了，吃了饭早些睡，事情既然都安排好了，你明日就回家吧，等三月中去找王秀才一同去衙门就是了。”蒋秀才说道，他也不自觉瘫在木椅上，这人一拨拨的还真累人。
“那好，我也想我爹娘了。”陈二牛揉了揉自己因为客套的笑而发僵的脸，还怪想三丫四丫大宝他们的，小孩那是一天一个样估计二狗和三狗都不认识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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