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茧自己囚
三月里,百花开。
沁人心脾的香气从二楼的窗子里飘了进来,楼下小巷里的花开得正盛,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时不时地从街坊里传出。
曹静和趴在书桌旁,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她像是在看着不远处的那株花树,可又似乎不是在看花,只是在盯着某处出神。
如今,山鬼的真实身份在她心里已几乎水落石出,她也万分担心江沧的伤势,不知道那帮人下手重不重。可她越是知道真相,就越是不能这个时候去看望江沧。
戎狄七皇子让自己的人试探江沧,势必会密切关注着他都和哪些人来往,所以曹静和若是这个时候在江府附近露面,势必会暴露自己。
而唐玉作为曾经的长安宫门守将,与戎狄七皇子多次见面,七皇子肯定也能认出他来,所以,他们二人现下都要谨慎行事,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就在曹静和忧思万分时,唐玉踱着步从外间走了进来,他双手倒背在身后,上前笑着问道:
“还在为他担心?”
“嗯……”
曹静和没精打采地抬眼看了看唐玉,说:
“也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
“放心,还能写字!”
说完,唐玉把手从身后拿到了身前,又伸到曹静和的眼皮下,曹静和垂下长睫,刚想问这是什么,却见唐玉张开了攥着的拳头,掌心里是一张揉成了小纸团的纸笺。
“嗯?”
曹静和好奇地拿起纸团,将其展开,那竟是山鬼送来的消息,熟悉的纸笺和六瓣梅花,还有熟悉的字迹。
字迹依旧干净整洁,是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
但是,曹静和很快就疑惑道:
“他这次又是怎么把消息送进来的?他就不怕被戎狄七皇子的人发现?”
“是白苓送来的。”
“白苓?”
唐玉在曹静和身旁坐下,解释道:
“白苓方才上来找你,我见你在书房待着,不知在做什么,便问她是否有事,她却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荷包。说是晨起出门采买时,被一个挑着扁担的货郎撞了一下,许是那货郎挂在扁担上的一串荷包松懈了,掉了一只在她的篮子里,她也是回来之后才发现的。”
唐玉说着,便把荷包也递给了曹静和。那荷包乍一看只是最寻常的普通样式,街上货郎们的货架上随处可见,但曹静和翻来覆去仔细地瞧了瞧,很快就发现了上面绣着的图案不同寻常,那其实是灵狐堂的云纹图腾!
在她的记忆中,打七岁起就没有了母亲的痕迹,但是她知道母亲是北地灵狐堂的大小姐,手握江湖最北端的命脉。
母亲虽没有给她留下过什么东西,可她清楚地记得,母亲咽气时,她趴在床边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母亲的衣袖滑落了一截,小臂上露出一个图腾,就是这样的云纹。
这个云纹她一直记在心上,始终不会忘。
“难道……那个货郎是灵狐堂的人?”
原来,江沧在封堵古墓的密道前冒险与贺怀君又见了一次面,江沧请贺怀君带着信物,去普济堂找长孙延昆,让长孙延昆安排一个面生的人来帮他传递情报,这样不容易被盯上。戎狄人假扮成老百姓来江府闹过以后,估计会记下府中仆从们的样貌,所以他府里的那些人都不好再直接出面去米糕铺子了。
灵狐堂目前有十余个弟兄盘踞在汴京附近,可以随时听候江沧的调遣,那个货郎便是长孙延昆帮江沧调来的。货郎先去巷子里叫卖了一通,走到江府门前时,瞿惊云打开门,给姐姐挑选荷包,借此把谍报塞进其中一个荷包里,再由那货郎去跟踪米糕铺子的丫鬟,想办法把荷包交到丫鬟的手上。
曹静和素日里虽对下人们很好,但该立的规矩一样都不曾少。白苓被人撞了一下,篮子里就突然多了个荷包,她自然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故而不敢隐瞒,更不敢私自拆开,只赶忙来寻了曹静和跟唐玉。
谍报上的内容是贺怀君与江沧商议出来的第一步——先让戎狄七皇子与三皇子见上一面。
三皇子如今还顶着朱思淼的身份,在朱府里被软禁着,他头疾发作得厉害,整日里急得恨不得咬人。
被关了那么久,他的精神也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几乎要发疯,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必定不会再撒手。
所以,三皇子为了让七皇子赶快把他救出去,定会在这个时候向七皇子吐出些什么东西。比如说他到底带来多少人,他的人都在哪,怎么才能和这些人联系上。
只有先让七皇子知道这些,江沧才能从七皇子那获得这些消息,从而继续做局,从中挑拨离间,让三皇子与七皇子狗咬狗,互相消磨对方的势力。
如今,贺怀君已经知会了皇上和皇后,让他们通知禁军近几日慢慢地放松对朱府的戒备,给七皇子一个机会去见见自己的三哥。
毕竟,皇上若是单独审三皇子恐怕审不出什么,还会让戎狄觉得三皇子已经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发兵再打。现下不管是戎狄还是大周,都已经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八年恶战过后,便只能靠智斗。
这个时候,不妨让戎狄的老三和老七兄弟俩叙叙旧,这二人表面上兄友弟恭,背后却为了戎狄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
偏他二人还都是戎狄猛将,有句话叫做一山难容二虎,只要利用好这重关系,让戎狄先起内讧,把这两个让戎狄皇帝高看几分的皇子攥在大周的手里,戎狄王庭便不敢轻易踏过两国边境了。
其实大周要的并不只是戎狄暂时地投降,而是戎狄俯首称臣,愿为大周的附属国,在大周的庇护下,与中原乃至江南互通商旅,日渐富庶,这才是对两国都好的策略。
而戎狄的三皇子与七皇子,就是这局里的两枚关键的棋子,等他们在汴京的窝里斗得你死我活、损兵折将、孤立无援的时候,也就是大周拿捏住他们,与戎狄正式谈判的时候。他们自以为织了一张大网,可以从内而外地蚕食掉汴京,却并不知道大周的谍者们织了更大的一张网,将他们裹了进去。
在这之前,曹静和跟唐玉的任务是想办法打探戎狄七皇子的住所。按照七皇子寄给江沧的书信中约定的日子,他很快就该来登门拜访江沧了,但江沧知道,七皇子定然不会一上来就和盘托出,直接告诉自己他在何处落脚。所以,他需要一点点获取七皇子的信任,同时让曹静和去找戎狄七皇子的落脚点。
戎狄七皇子现在还没在汴京站稳脚跟,落脚点未必能打点完善,必有疏漏之处,他们需要趁现在安插自己人到七皇子的身边去,不然等他在汴京的日子久了,宅子便成了铜墙铁壁,想塞进去自己人也不可能了。
“其实这也不难。”
曹静和将那张谍报撕碎,扔到了煮着茶的火炉里。唐玉见她如此笃定,便忍不住问道:
“说来听听,你有何计谋了?”
曹静和倒背着手,慢悠悠地踱着步说:
“你想想,戎狄七皇子跟三皇子比,最大的弱点是什么?那必然是他初来乍到,没有三皇子那么了解汴京。他若是不想被三皇子拿捏,便只能赶快把汴京城摸清楚,而他又是扮成汉人商旅前来的。你说,他若想防止自己被三皇子坑骗,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身边呢?”
唐玉即刻便明白了过来:
“他需要重用汴京本地人!那他必然会于近期找人牙子买些汴京的仆从。”
“对!”
曹静和振了振衣袖,掂量着说:
“所以说这方法倒是不难,只是咱们未必有合适的人选送进去。”
唐玉闻言,便上前道:
“这倒无妨,咱们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戎狄七皇子的住处,摸清楚他的情况,这样好能送人进去。”
“可你只偶遇过他一次,当时又无法直接追上去,如今想找他恐怕并不容易。”
唐玉听了这话,垂下长睫仔细想了又想,忽然沉声道:
“静和,我记得你跟我提起过,你之所以喜欢外面的小吃,是因为小的时候岳父大人时常给你买。岳父大人说,不管去哪个地方进货经商,只有在路边的小摊子上才能吃到一座城池最地道的美味,那种味道便叫做市井。”
“这话……我爹确实说过,可是这跟戎狄七皇子有什么关系呀?”
“静和,你想想,岳父大人吃的仅仅是美味吗?他是为了在市井中快速掌握一座城池的各方面消息,比如商品市价,比如风土人情,再比如城门渡口等等。坊间的百姓们,最知道这些事了!”
戎狄七皇子若想了解汴京城,去外头的路边摊吃吃喝喝几次,便什么都问清楚了。
但曹静和怔了怔,却不禁失声笑道:
“你是说,我们想办法借用路边摊把戎狄七皇子引出来?这怎么听起来似乎有些儿戏啊!”
“那倒未必。”
唐玉凑上前去,在曹静和耳畔低声道:
“那日我虽然只匆匆看了七皇子一眼,可他的背影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双手倒背在身后,手中握着的折扇下还藏了一串冰糖葫芦、一串糖人。你以为,他只是出来遛街那么简单吗?”
戎狄七皇子,果然也知道从哪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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