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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郎骑竹马吹短笛


秦小秀管钱后,家里的生活水平并没有提高,但是,常青藤知道家里有钱了。因为家里新买了一辆自行车,让常青藤上学的时候骑。

        初中分班,“三剑客”被分到了不同的班。不过,小学的同班同学中有八九个人和常青藤分到了一个班。有她的朋友卫清河,也有她最讨厌的米小米。

        说到米小米,和常青藤是两个极端的孩子。米小米家里条件应该很好,因为她是班里唯一一个上学带着鸡蛋、蛋糕等零食的孩子——所以她特别娇气。她也坐在常青藤的后面,和卫清河是同桌。

        每次老师让同桌讨论问题,如果常青藤不扭头,卫清河就会叫她。如果她扭头了,米小米一定会送她俩“卫生球”,而且,绝对不会和她搭腔。有时候,常青藤生气,假装听不见卫清河在叫她。卫清河会在后面揪她的衣服。她扭头就敲卫清河的头,然后迅速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们。

        卫青河还会搬着凳子坐到她旁边来。这时候,米小米就会挪动桌子和椅子,弄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吸引老师的目光。老师看到了,就训人:“卫清河,坐不下你了?”卫清河就灰溜溜的搬回去。这节讨论课,三个人都生气,谁也不理谁。

        常青藤讨厌米小米,还有一个隐秘的心思:米小米吃的东西太香了,但是,她毫不珍惜,经常分给卫清河吃,却从来没有分给过自己。常青藤不想承认自己馋、还嫉妒。但是,她有时候也讨厌卫清河。

        常青藤学习成绩好,入学时数学竞赛就得了一等奖。而且性格比较豪爽,或者有点傻,总之,她成了第一批共青团员,并当上了班里的团支部书记。

        她和卫清河依然不是同桌,但在一排,隔了个过道。这次,米小米和卫清河也没做成同桌。一个暑假,不知道米小米吃了啥,一下子窜了十几公分,比常青藤高了一头。

        这是一个忧伤的暑假,常青果的个子也超过了常青藤,更不用提文姬和燕旭了,就是卫清河也长了几公分,明显的比她高了。她成了家里、朋友、和仇人中最低的人。

        现在,她都不想看见米小米,总觉得米小米在斜着眼睛看她。她对米小米说:“你眼睛有毛病呀?”米小米轻蔑一笑:“我不想老低头。”常青藤简直要气成青蛙了。

        不知道是因为上了初中,同学们长大了,还是国家真的发生了一些变化。似乎突然之间,港台风变成了龙卷风,言情小说泛滥成灾。县城里的小孩子开始被教着叫“爸爸”“妈妈”,开始撇着港腔儿唱流行歌曲。

        常青藤开始肆无忌惮的借阅各种小说:琼瑶、三毛、席慕容,金庸、古龙、梁羽生。丰富的书籍拉低了常青藤的考试排名,也让她戴上了眼镜。

        秦小秀没有留心到女儿的变化,因为她有更多的事要做。为了省钱,她依然勤勤恳恳的给家里人做衣服,做鞋,甚至内裤。因为她作为家属,可以以极低的价格从纺织厂拿到定为残次品的布。

        作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姑娘,常青藤穿着娘做的棉衣、棉裤、罩衣、罩裤,在一众羽绒服、运动鞋中间,她觉得很害羞,但屡次反抗无效。因为常青果也是这么穿的,但常青果上小学,小学生们都这么穿。

        再一个让秦小秀着急的事是常青果的学习成绩。常青藤成绩再差,即便考不上中专,她也能考上县里的高中。

        常青果的成绩却是班里倒数,铁定考不上县一中的。所以,但凡有点时间,秦小秀都会去辅导常青果,根本就顾不上常青藤。

        其实,初三以前,辅导常青果学习的任务一直是常青藤的。本来,常青藤和常青果差三岁,年级差三级,可国家的教育制度改革了,小学变成了六年制,两个人就变成了差四级。常青藤要中考的时候,常青果要上六年级。

        有时候,秦小秀看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就会莫名的叹息:“你说,国家怎么想的,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要上小学。”常青藤就笑她:“这不是更好帮助果子学习吗,时间都多了。”秦小秀就更忧伤了:“人家也都在学习。”常青藤简直无语。

        刚升初二的时候,常青藤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田园。

        她的自我介绍很有趣:“大家好,我叫田园,田园诗人的田园。我是从镇中转过来的,今年中考失利,没有考上中专,过来复读。我的英语很好,理化比较差,尤其是物理。希望我们以后能够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常青藤觉得她特别爽利,对自己的脾气,第一面就想和她交朋友。

        课间的时候,常青藤去找田园:“田园,我叫常青藤,我喜欢打毽子,你喜欢玩不?”打毽子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游戏。两个人用两本书当拍子,像打羽毛球一样的打毽子。

        田园笑答:“我今天第一天来,没有带毽子,鞋也不合适。我家在西街住,你家住哪边?”常青藤低头看了看田园的小皮鞋,有些羡慕:“我家也住城西,纺织厂家属院。”“放学我们可以一起走。”

        “真够吵的,烦死了。”听到这娇里娇气的话,常青藤扭头,看到米小米的一双“卫生球”,撇嘴道:“关你什么事?嫌吵塞上耳朵。”

        “常青藤,你作业写完了没有,交暑假作业了。”卫清河在座位上吆喝。卫清河的成绩一如既往地好,年级前几名。

        “在我桌兜里呢,你自己拿吧。”常青藤还要和田园说话,看见田园的同桌钟仁杰抬头看她——本来他是趴在桌子上的。常青藤有点怕他,急急忙忙的走向自己的座位:“我去交作业啦。”

        钟仁杰也是插班生,年龄大几岁,复读只是为了考中专。他家是祖传习武的,身上有股子凶气,班里的女同学都怕他,不怎么跟他说话。

        比起考大学,县城及周边村镇的家长更喜欢孩子初中毕业后直接去考中专,学费低,就业早,反正工作都是由国家安排的。

        就算供孩子念了三年高中,也未必考得上大学,甚至未必考得上中专,倒不如在初中复读,直接冲中专,即便考不上,至少省了学费。

        当时,县城的高中升学率极低——比市里的教学环境差,比市里的高考分数高,升学率低也是正常的。

        放学的时候,常青藤去叫田园一起回家,田园答道:“你先走吧,米小米给我讲完这道题,我再走。”常青藤瞪了米小米一眼,走了。

        最近,秦小秀的单位改了作息制度,晚上要7点才能下班。常青藤的学校是下午5点放学,晚上7点上晚自习,上到9点放学。

        常青藤要尽快回家做饭,然后再回来上课。一中有住宿生,自然有食堂,可是,一来,秦小秀舍不得钱,二来,下班后太累,常青藤做做饭,也能让她轻省些。常兴邦延续了在部队的工作作风,要么回家晚,要么不回家。

        常青藤风驰电掣的往家赶。今儿礼拜三,得蒸一锅卷子(本地方言,大部分地方叫馒头)。到家打开炉子,用火镩在下面捅捅,把锅里放上水,坐到炉子上,再淘一把小米放进锅里,盖好锅盖。

        拿点碱面儿放到碗里,再接点水,用手搅搅,看碱面融化了,打开面盆,开始揉面。少量、不断地加进碱水,直到揉的面团光滑,闻起来有股面的甜味,不沾手,不沾面盆,才算和好了。

        碱少了,卷子发酸,碱多了,卷子就成了黄疙瘩,发苦。和好面,在面板上揉成卷子,等锅开了,放进篦子和笼布,再把卷子放到篦子上。盖好锅盖,拿来旧布条围着锅盖塞一圈,防止漏气。

        然后,拿秦小秀买好的菜坐到小板凳上择菜。就是老爷做得小板凳,现在坐起来有些小了,放在厨房里应个急。

        这时候,常青果差不多就该回来了。常青果帮着揭锅,把卷子放到拍子上(拍子,高粱杆做的圆盘,可用于放饺子、馒头、面条,有多种叫法,南方叫高粱篦子,北方叫盖垫,或者叫饺子帘。),端到饭桌上。

        这时,刚好常青藤炒好菜。她倒一半菜在盘子里,再舀两碗汤,常青果过来端一碗汤,拿两双箸(本地方言,指筷子),姐弟两个先吃饭。

        吃过饭,常青藤又急急忙忙回学校上课了。常青果在家写作业,等娘回家。等娘吃过饭,常青果就会去洗锅刷碗,好让娘歇歇。

        秦小秀在鞋厂做工人,纯体力劳动,她的身体又偏瘦弱,经常到家后累的倒在床上不想动。每当这时候,她都会对孩子们说:“你们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师范,出来就是正式的老师了,多轻松,工资还高。”

        要是常青藤听到了,多半会怼她:“我才不当老师呢,整天对着一群毛孩子,乱哄哄的,我要当科学家。”随着年龄的增长,常青果越发的内向了,大多数时间都不说话,只是听着。

        被怼后,秦小秀就会回忆过去:“如果我早上两年学,我就师范毕业了,出来就是正式老师,工资高,也不会丢了工作。你姥娘没文化,不让我上学,一直到我十岁了,自己要上学,才去的。

        要是当时你奶奶或者姑姑能帮我带带果子,只要一年,我就能转正了,挣的钱也能觅人带果子了,就差一年。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没文化,将来要吃亏的。”听到这些话,常青藤也会沉默。她知道,这是娘一辈子的遗憾,无法弥补。

        缓过劲来,秦小秀就又开始做家务:打扫卫生、洗衣服、裁剪布料、熬面糊做夹纸准备纳鞋底子。家里的活儿似乎永远干不完。

        看着娘忙忙碌碌的身影,常青藤越发讨厌结婚:她看不到娘在家里的快乐,整日里忙碌着——挣钱,干家务。

        有时候,常青藤就想:□□到底是真的解放妇女了么?以前的妇女,只要在家做家务就好了,虽说没有社会地位,但是,至少不会这么忙、这么累。现在妇女解放了,白天上班,晚上做家务,感觉比过去还要累,为什么呢?

        常青藤累的时候,也会抱怨,但是,当她跟着田园去过一趟田园家后,就不再抱怨秦小秀,反而待她更体贴了。

        热情开朗的田园,邀请常青藤去她家帮着她收花生。到了田园家,常青藤发现田园的娘居然是个偏瘫,扶着墙能移动,其它的一概干不了。

        对田园同情的同时,常青藤也暗自庆幸自己爹娘身体还不错。田园还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带着嫂子在新宅子里单过,田园自己带着娘住在老宅里。

        如果不是看到米小米也来了,常青藤会更愉快些。

        田园笑道:“谢谢你们两个热情的小姐妹,来帮我干活,筐子在墙根,一人背一个,锄头我都拿着。我家的花生地离县城不远,也不多,就是在菜园子里种了一点,够我们娘俩吃就行了。我家的地,大头儿都是我哥和嫂子在种。刚好,咱再摘点菜回去吃。”

        常青藤羡慕道:“能自己种菜多幸福,可以天天吃新鲜菜。”米小米例行泼冷水:“只怕有些人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给了地也种不出菜来。”“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瘦的麻杆一样,别现在说得欢,到时候背不动。”“矮冬瓜就一定有力气?只怕自己太重了,做不了‘有用功’。”

        田园大笑:“听你俩说话,就跟听相声似的。等元旦开晚会,你俩可以说对口相声了。”“谁跟她一起?”两个人同时道。“这可是心有灵犀了。”

        菜地并不远,但是,背着一大筐花生送几趟,常青藤的肩膀都磨破了,要不是有米小米比着,她还真干不下来。看得出来,米小米也累极了,脸涨得通红,腿都有些打颤。

        田园擦擦汗:“哎呀,天都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都累坏了吧,我回去给你们做饸烙面吃。”其实,田园最累,她刨出来的花生最多,背的也最重。

        回到田园家,常青藤和米小米已经累的动都不想动了。田园用压水机从井里压出两盆水来给她们洗手。自己匆忙洗过后,田园就手脚麻利的支起了压饸烙面的木头架子。常青藤好奇的过去帮她压面。米小米在一旁择青菜。

        先炒菜,再下面,田园干的轻车熟路。饸烙面黑乎乎的,连锅里的汤都黑了。捞出来第一碗面,浇了卤,田园先给她娘送去。常青藤就接手捞面,米小米浇卤。田园回来端饭,见状笑道:“这多默契。”两个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饸烙面看起来难看,吃起来带甜口,味道还真不错。常青藤吃了两碗。放下碗,见米小米只吃了一碗,嘟囔道:“假模假样的。”米小米道:“我又不是猪。”田园打圆场:“今天都累坏了,多吃点。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端一碗?”常青藤和米小米同时说道;“吃饱了。”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又扭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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