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口
暝暝的脑袋抵在陆危的肩头,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唯一真切的感受是完全将她抱在怀里的陆危。
很奇妙, 也很奇怪, 暝暝迷迷糊糊地想。
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来竟然还能这般把他“吃”下去。
他确实是在她的身体里了,甚至也如之前的猎物一般乱动挣扎着。
但是,那处并没有蛇腹那样强韧的肌肉, 能将猎物绞得喘不过气来, 然后将它们的骨骼碾碎,彻底了结生命, 反而是她自己……
怎么会这样呢, 她软倒在他怀里, 那些不断升起的奇妙感受让她忍不住发出声音。
这音调传入她自己的耳朵, 似乎能激得她冰冷的脸颊也发烫起来。
陆危将她拢在怀里, 他倒是不得章法, 听见暝暝的声音,也引得他喉间发出闷闷的响声。
他怕伤了她,便停了动作, 暝暝却微微皱眉。
他不动了, 那种感受似乎就开始消退, 蔓延的食欲让她抬起了脸颊。
“陆危……”暝暝哑着声唤他,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体验与感受,她只能用自己的理解去描述它。
“你继续挣扎呀……”她的声音轻轻,倒也不羞赧, 只是因为身体的变化让她的脸颊发红。
分明是这样冰冷的一条蛇, 身体的每一处却被陆危捂得发烫。
陆危的大掌落下, 盖住了暝暝的眼睛, 她这般说, 倒令他有些控制不住了。
瞬息间,暝暝被他翻了个身,他又靠了上来,手掌拢在她的腰际,却又缓缓上移。
这样的位置对于暝暝来说是危险的,但她没有反对,她这一生中几乎都未曾遇过什么真正令她感到无依无措的险境。
所谓绝境,也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意践踏自己的原则而已。
所以,这样的感受对于暝暝来说是新奇的,她甚至有些喜欢这种没什么安全感的位置,这或许是唯一能让她感到紧张的方式。
陆危从后搂着她的身子,注意到她的颤抖,低声在她耳边问:“不喜欢这样吗?”
暝暝摇头,倒是令他“挣扎”得更厉害。
许久,暝暝的长睫之上盈了水光,不知经历过几次那种突如其来的愉悦,让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与进食一般快乐的事情。
或许,这也是一种食用?暝暝知道很多人类热衷此道,她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感受到其中的妙处。
在那一瞬间,他身上的美味气息仿佛融进了她的身体里,满足了她不断膨胀的食欲。
暝暝靠在陆危怀里,舌尖舔了一下他的脖颈,很香,很好吃,若是能多吃几口就好了。
他好吃到——她都有的舍不得将他完全吃了。
就要如此豢养着他,日日汲取,若是他消失,暝暝都不知道该去何处再去寻找这样的美味了。
但陆危拢住了她乱动的手:“你没力气了。”
“蛇毒。”暝暝的声音很轻,把过错推到中毒上。
“蛇毒早已清了。”陆危将她抱了起来,低声问,“暝,可还饱了?”
暝暝倒是没什么饥饿的感受,她一向克制自己的食欲,方才那样就可以让她缓上一段时日了。
她点了点头,陆危就如此静默地抱着她,甚至没有离开她的身体。
黏糊糊的,倒也不腻人,暝暝不会讨厌美味的食物。
她蹭了蹭陆危的脖颈,轻声道:“就当是梦。”
“梦?”陆危眸底出现一抹黯色,意识回笼,他想起暝暝之前做过的事情与说过的话。
如今回忆起来,他才反应过来暝暝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都对陆悬说了一遭。
“你——”他竟也没有质问她,也没责怪她,只是低头望着她。
暝暝老老实实地碰了一下他鼻尖的痣:“认错人了,很像。”
“暝。”他又唤了她一声。
“嗯?”暝暝懒懒回应。
陆危咬牙切齿吻上了她的唇,将她亲得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后。
暝暝疑惑:“不是说我没力气所以就不……唔……”
陆危没应她,只是闷头继续下去,只将她撞出好几道声响。
屋内,帘幕微动,暮夜里的光影一直闪动到了白日。
暝暝彻底是没力气了,她歇了足足一日,当真是匪夷所思,她睡过去之后在梦里还是看到了陆危。
果然,之前她在梦境里所见的陆危都是真正的他,只是有的时候他们正巧一道入睡。
自百年之后再见陆危之后,由于他的精神力太过强大,所以便将她也拉入了梦境之中相见。
暝暝苦恼,这要她如何敢睡觉,梦外她还有些筋疲力竭呢。
——也不知她说错了什么话,她说的不是实话吗?
梦境里,陆危定睛看着她,见她露出罕见的委屈模样,有些心疼了。
他替她缓着身子:“怨我。”
“睡一会儿就好了。”暝暝垂着眼回答。
陆危没松开她,他知道,从这个幻境离开之后暝暝会翻脸不认账。
不,她是认账的,她一向不会逃避事情。
但她根本没有将他当回事。
陆危死死抱着她,直将她拥得有些喘不过气。
“一开始要找的就是他?”
“是。”
“为何?”
“想成神。”
“你又不是没见过月女,或者更早之前的天界战神你也见过,要变成那种模样?”
“是。”
暝暝的实现看向悠远的荒夜原,在那黑风与黄沙的尽头,有巨大的蛇身轮廓隐现。
“就要变成那样无情无欲的模样,不然,这食欲压制不住,我可要把你们都吃了。”
不久之前陆悬所述说的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场面,她当真在无意识的时候——吃了人吗?
“好了,我要出去处理蛇毒了。”暝暝站起了身。
如百年前一样,她在他面前投入乱灵洪流之中,如此抽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陆危低眸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猛然意识到他不过是被她认错的一个人。
他或许在她眼中并不算什么。
若无误会,她不会出现在他生命中,那么他当年又该如何走出这茫茫的荒夜原呢?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最初是暝暝替他治好了天生的眼疾,似乎有一种药方天生就是用来治这个先天之疾的。
但遍寻天地,世上也只有他一人如此,无由无端,并无病症,只是目盲,仿佛他天命就该如此。
那药方破开了天命,也不知当初写下这方子的人耗费了怎样的心力,只为治好一人的病症。
但药方是早就有的,最开始也并不是为了他写下的吧……陆危想。
他骤然从梦境中惊醒,暝暝还靠在他怀里熟睡着,如此亲密无间。
陆危真切地知道,这世上只有他与她有了这样近的距离,他低头将她更紧地抱进了怀中。
——
暮夜谷外,蛇毒暴怒地肆虐,却始终无法破开暝暝的防御。
归根结底,他是她的手下败将,在她用身体控制的荒夜原之内,所谓蛇毒不过是个笑话。
暝暝的本体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禁锢蛇毒,荒夜原中心的蛇口不断吸收蛇毒,已达万年。
终有一日,那溃散的蛇毒会被暝暝完全吸收,曾经令天地都恐惧的脩蛇再也不会存在。
她对他,竟无情至此。
蛇毒携着陆悬来到暮夜谷外,陆悬还按着自己的眉心,在辗转之后他也从幻境回过神来,恢复了自己的神志。
“我不好吃。”陆悬看着眼前的蛇毒苦笑,“她如何会对我开口呢?”
他身上的将军盔甲已显出轮廓,这是他身体里唯一令暝暝在意的东西。
数次他受伤,暝暝第一反应都是将手按在他的胸口,确认这盔甲没有损毁。
脩蛇毒冲了过来,不断撞击这副盔甲,似乎极为怨恨,陆悬回身护住它,没有让脩蛇毒将之摧毁。
这个幻境在缓缓崩塌,脩蛇毒想要达成的结局毁了,毁在突然出现的陆危身上,可它竟也对他无可奈何。
在崩塌的幻境尽头,暝暝匆忙披上外衫,看到了站在黑风尽头的陆悬。
无视静默在身后却朝她伸出手想要叫住她的陆危,她朝他走了过去。
果然,见面第一件事——
暝暝的纤指按在陆悬的胸口,柔声问:“没事吧。”
陆悬发誓,她一定问的是盔甲有没有事,而不是问他有没有事。
他死死盯着暝暝,从暝暝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发现这个巨大的异样,这令他妒火中烧,更怨起陆危来。
他们究竟在暮夜谷里做了什么?!
“你——”陆悬一把抓住了暝暝的手腕,将她拽到身侧。
暝暝疑惑:“嗯?”
她这不是和陆危保持着距离吗?陆悬能看出什么来?
她知道陆危脸皮薄陆悬脾气暴,这等事自然是要遮掩一下。
“你为何——”陆悬说话时咬着牙,几乎要咬出血了。
他的视线移到身着白色单衣缓步走过来的陆危身上,目光带着怒意。
“想叫你却来不及,跑这么快做什么?”陆危慢条斯理地将暝暝身上披着的那件白色袍子摘了下来。
转而,他将自己臂弯上搭着的暝暝外袍给她穿了上去,最后顺理成章地将暝暝穿过的他自己的衣服又披到了自己身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熨贴闲适,仿佛他才是她这段时日来一直相伴之人。
暝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情急之下胡乱把陆危的衣服给穿了。
就算她是一条没什么感情的蛇,此时也不好意思别开目光去。
“沈茗。”陆悬连名带姓唤她。
“嗯。”暝暝应,她在绞尽脑汁想些理由解释。
陆危走上前来,不动声色横在了陆悬与暝暝中间。
他已摘了白绫,又是桃花眸,没了白绫的掩盖,他的眼眸深邃专注,定睛看暝暝时。
仿佛能勾着人,转头看向其他人时,却又变得凛然不可侵犯。
“不过是不小心穿错了衣服,你不用在意。”陆危平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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