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矩木与公输班
矩木，在彭城的北面，因为有彭城最为屏障，所以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邑。
矩木，是公输班在楚国的封地，他是一个没什么人情味，但是非常讲规矩的贵族，只要百姓们守着他的规矩，他就不会有太多的约束。
所以矩木，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邑。
公输班，字依智，从叶公那里匆匆赶了回来之后，就开始着手训练起了士兵。
他知道，只要他在矩木，那个“戆憨憨”的弟子就一定会来找他。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弟子，因为这个弟子实在是太愚蠢，总是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
但弟子被人欺负了，老师要为弟子出头，这是规矩，他要遵守自己的规矩。
他对楚国究竟是谁当王，并没有任何的要求。
其实无论是谁成为了楚王，都会和鲁国结盟。因为鲁国在楚国和齐国之间，可以当做战场，也可以当做屏障。
甚至于还可以帮助楚国牵制一下越国，这样重要的地理优势，只要是个有脑子的楚王，就不会放弃鲁国这样一个听话盟友。
但公输班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臣子不能抢夺君王没有给他的东西。
僭越了规矩，就是践踏了规矩，这是他所不能忍的，所以他要帮助熊中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邑长大人！”一个身穿藏青长袍的青年人跪倒在公输班的面前。
这个人是公输班的大弟子，名叫公输固，能力很强，与公输班很亲近，而且还是公输班的子侄。
但在矩木邑，只能称呼公输班为“邑长大人”。
因为这，是公输班的规矩。
“说。”公输班停下了手中的木工。
那是一种类似于弓弩一样的东西，刚刚是在拼搭得最关键的时候，却被公输固打断了。
公输班心里很想将其完成，并将公输固赶出去，但是他没有。
因为公输固在这个时间点来找他，绝对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有重要的事情就要先处理重要的事情，自己的兴趣爱好先往边上放放，这，是公输班的规矩。
“在汝水边上，发现了一艘鬼船。”公输固趴在地上回答道。
“鬼船？”公输班皱了皱眉头，言语之间颇有些不喜。
他不喜欢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在他看来，这是愚昧与无知。
了解老师性格的公输固立马解释道：“就是一艘什么都没有的船，船上没有人，但是上面的情形异常惨烈，到处都是鲜血的痕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非常恐怖的战斗。”
“什么都没有吗……”公输班点了点头，“派一队人去仔细探查一番吧，看看有什么线索。”
“是！”公输固点头应是，但是并没有起身离开。
“还有什么事情吗？”公输班问着，眼神不停地往案几上的木工那里瞟。
公输固回答道：“还有一件事，最近好几个城邑都有瘟疫的消息散播出来，从寿春来的瘟疫，能让人变成不死不活地怪物，没有智慧，只会追逐同类的血肉。”
公输班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公输固，问道：“从哪里来的消息？”
“流民带来的，他们从寿春方向赶了过来，企图寻求大城的庇护。”
“找几个像模像样的巫师去集市上做法事。”公输班说道，“尽量稳定住平民的慌乱情绪。”
“是！”公输固起身，对公输班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离开了这个院子。
“追逐同类血肉的怪物啊……”公输班看着眼前的最喜爱的弓弩木工，瞬间索然无味。
………………………………
矩木的集市售卖的东西种类颇多，又因为靠近鲁国和晋国，所以往来的商人也不少，这也是矩木颇为繁华的原因之一。
“呢咪哈嘶卡库哩兮……”
“嗒哒牟嗒咜哩吥仑兮……”
一个穿着怪模怪样的人，站在集市口跳着诡异的舞蹈，嘴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话。
他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留着白色的长发，一身爆发性的肌肉裸露在外面让人感觉到不好惹，却又穿着一条厚实的棉裤。
在他的前面有一个放置着火炭的小铜鼎，被烧得通通红，时不时有人往上面洒水，使其冒出来浓浓的呛人黑烟。
碳鼎前面则是一头被肢解了然后串起来的猪，用长矛支棱了起来，周围还有好多用长矛插着的鸟，很多叫不出名字，里面似乎有野鸽子和麻雀。
周围正在围观“跳大神”的人不停地在窃窃私语，言语之间是惶恐与不安。
“听说了吗？有瘟疫从寿春哪里传了过来。”
“瘟疫，是什么瘟疫？哪里又有战争了吗？”
“不知道啊，这次的瘟疫好像是饥饿引起的吧，被感染的人会不断地想要啃食别人呢！”
“这什么瘟疫，这么恐怖？”
“啃食别人的人，那还是人吗？”
“那个就叫做活尸……”
“我知道我知道，凡是被活尸咬的人，也会变成活尸，传染起来可快了呢。”
“怪不得邑长大人请来了巫师向祝融大神祈福。”
“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呼——！”
一团巨大的火焰从巫师的嘴巴里喷了出来，在空中不断燃烧久久没有消失。
周围的观众一阵惊奇，发出了又害怕又激动的惊叹声。
“来来来！”这时巫师旁边的童子抱着一大捆木牌走了出来吆喝道，“这是祝融大神的火焰精华所制作而成的令牌，只要随身带着木牌，无论什么疾病还是厉鬼都会被驱赶走的，就连活尸也会被吓走不敢造次，只要十钱，就能够保平安！”
“来，我要一个。”一个贵族妇人模样的女人伸出了手，手心里放着楚布币。
“我也要，给我一个！”
“给我，也给我拿一个。”
周围的人立刻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想要争抢这个木牌。
“不要错过咯，这个木牌数量有限！给你。只要十钱昂！给你。”童子一边吆喝着，一边收钱给木牌。
“我也要一个！”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人捏着几枚布币说道，“我只有这么点钱了，请给我一个吧！”
“岂有此理，竟然敢和祝融大神讨价还价？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大神吗？你这是亵渎！”童子骂了两句，将这个人推开，“别出我霉头，让开！来，只要十钱啊！拿钱来啊！该死。”
“邑长大人来啦！”一个贵族妇女指着集市口喊了一声。
刚刚还在骚乱争抢木牌的众人立马就变成了一个个乖巧的鹌鹑，自觉地在路边排成一排，为他空留出道路，并且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们都知道公输班是一个极为重视“规矩”的人，如果有哪个贵族做出了“不合贵族规矩”的事情，那么绝对会被处罚的。
至于平民么，公输班其实对他们并没有什么要求，只是他们看到了贵族老爷们都这么乖巧，本能地感到害怕而已。
公输班骑着马匹，目不斜视地穿过了集市，只是在那个“巫师”旁边停留了片刻，说了一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不喜欢鬼鬼神神的东西，但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缺乏愚昧的人去相信这些东西。
聪明的管理者要学会利用他们来安抚人心，而非一味地进行打压和遏制。
刚刚只是一个警告罢了，他请这个“巫师”过来已经花费了一定的钱财，如果这个“巫师”还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去骗取平民的钱财的话，那么他也不介意换个“巫师”过来。
不做多余的事情，不骗取平民的钱财，这也是规矩。
“巫师”只是低着头，不敢应声，也不敢反驳。
公输班带着两队士兵穿过了集市，离开了矩木邑，来到了“鬼船”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个碎石子形成的浅滩，非常的常见，周围没有什么树木，那艘巨大的船只搁浅在石子沙滩上，显得异常醒目。
“这是一艘舰船？竟然是战船吗？”公输班有些诧异地问身边的公输固。
“是的，已经探查过了，这是一艘来自雩娄邑的舰船。”公输固回答道，“上面血迹非常的明显，除此之外，寿春那里还点起了烽火，已经传到彭城了。”
“烽火都燃烧起来了……看样子寿春确实爆发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公输班喃喃自语。
将马匹系在树林中，公输班带着一队人马上了舰船查看。
一上甲板，众人就问道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要使人窒息。
“简直就是被鲜血包裹的程度，跟从鲜血里捞出来的没什么区别。”公输班抬起了自己的脚，穿着靴子的脚底被鲜血弄得黏糊糊的，非常让人不舒服。
“邑长大人，要去船舱里查看吗？”公输固问道。
“去看看，亲眼见证一些东西也好。”公输班意味深长地说道。
公输固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道：“看这些木头和摆设，应该是有贵族乘坐过，他们甚至举办过宴会，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些贵族，贵族们使用的器物，以及船上应该常备的一些粮食，全部都不见了，似乎化作了这些浓稠的血液……”
“……”公输班看着眼前景象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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