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长卿侯府
“再乱动的话,可能脸会被划花哦,”林郁像是在哄一直野蛮的小猫咪。
谢云辞目光阴冷,这点小把戏还想困住他?欲挣脱,又觉得自己委实不该与这人计较,可是任人摆布又让他如坐针毡,可旋即又暗自苦笑,
自从父亲坠入深崖,母亲失踪,自己双腿又被利箭所伤,弟妹二人自小被娇养着长大,一人只知道舞文弄墨,一人只喜欢抚琴作画,二房的野心昭然若揭也只能逆来顺受束手就擒,这么久了,不都是任人摆布吗。
本以为林公的女儿即便不如林公一般杀伐果断,也应当不是个面团,人人揉捏,没想到林郁到此别说是帮他护住他的弟妹,就是与他相处也是是相看两生厌。
一门错的亲事耽误了她,或许也断送了他。
谢云辞并不觉得定国公与定国公夫人已经死了,可派出去多少人,一直也没送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其实,早就该放弃了,谢云辞心有些抽痛,他也好早日脱身。
当年,云京金质玉相,威风凛凛的定国公,娶了惊才绝艳,名动京城的辛家三姑娘。
定国公府权势滔天,谢云辞一出生就是身在云端,处于钟鸣鼎食之家,他无须理会什么人情世故,自有爹娘帮他照理的妥妥帖帖。但父母并不惯着他,四五岁的年纪,不仅要学四书五经,弓马骑射,长枪短剑他也要齐头并进,每日起早贪黑,身上摔的乌青也是家常便饭,母亲常常望着他的伤口伤心落泪,可也从不允许他偷懒,后来有了弟妹,父亲对他的要求更加严格。
外人看来谢云辞什么都有,家世,才华,前途,
是啊,他也曾这么认为,
他都安排好了自己的一生,
他甚至都安排好了自己的死亡,若当文官,那就早早致仕归隐山林自然老死,若为武将,那就保疆卫国,征战沙场,生死无悔。
后来他果然上了战场,没死在敌人的刀光剑影中
却在得胜归朝,伤在了自己人的暗箭之下
谢云辞落寞失神,待回过神来,发觉唇边清爽。这个女人竟趁自己分神的时候刮了自己胡子!
林郁眼中闪过一阵惊艳,没有想到胡子之下竟是如此风华月貌!
姜桐见状一出溜从床上跳下来跑了过来,只见侧颜便觉这人冰肌玉骨,深眸挺鼻,探眼瞧了一眼正脸,心随意动,猛然想起原书中曾描述过谢云辞的一句话:看花东陌上,惊动满云京。
作者诚不欺人啊,姜桐赞叹道,瘦骨嶙峋还能有如此绝色,若是养胖些该是何等的好看。
这样一位人儿,作者妈妈是怎么人心让他做炮灰呢!姜桐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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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谢云辞平躺在床上,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落日的余晖和灯火的烛光在他脸上流连纠缠,映着他骨骼分明的轮廓和苍白如冷玉的脸,似是听到有人靠近,他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便睁开了双眸,烛光下,他双眸如琉璃,淡漠也疏清,林郁承认,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人。
林郁看着谢云辞,谢云辞也在审视林郁,少女穿着墨绿色的外衫,峨眉修长,美目动人,仿佛是丛林中闯出的小鹿,她左手抱着一本书,右手提着一个茶壶。
“不能老躺着,”少女声音清脆温柔。
林郁将东西放在矮几上,又将矮几放在床上,“需要我帮你坐起来吗?”
谢云辞并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些日林郁的变化,只恐怕笑颜之后又藏着暗刀,他实在是懒得应付。
又没有回答
林郁忍了忍,这是个病人,得有些耐心,思及此,便又轻轻的把谢云辞从床上薅了起来,又拿了个大隐枕垫在他背后。
“等我回来,咱就吃饭,”说罢林郁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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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宁堂内……
“老夫人莫要动气,想来也是林氏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才没有带那位姑娘过来拜见您,”赵嬷嬷瞧着自己主子面色逐渐变得阴沉,忙劝慰到。
“真是大胆!”薛扶梅气的想将手中天青云纹盏摔碎,但想想这茶盏金贵,碎了这一只恐怕就再难集齐一套了,又暗狠狠的将茶盏重重的放在茶几上。
这薛扶梅只是从六品侍御史薛家嫡女,以她的出身,即使是定国公家的庶子原本她都是高攀不上的,但这薛扶梅年轻时容貌太盛,天然一副风流窈窕身段,既通些诗词歌赋,又颇有些小手段,用计逼的谢家不得不接纳了她。
本以为嫁进定国公府,得了这一等一的好姻缘终于可以高人一等扬眉吐气了,可没想到自己那夫君竟瞒着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庶长子!薛扶梅每每瞧见来请安的许朝颜就来气。
薛扶梅当初怎么嫁进来的,薛家清楚,谢家更清楚。
自己不得公爹喜欢,虽然婆母不喜理事,可人家嫡亲的儿媳妇,她那大嫂,那可是辛国公家嫡二姑娘,金尊玉贵的长大,知书达理,倾城绝色,又是打理内院的一把好手,自己本是拍马追十辈子都赶不上,可谁让她命不如自己好呢,
皇后倒了,连太子都被废了,辛国公府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辛苦了这么多年不还是给自己做了嫁衣裳,就算他儿子袭了爵位又如何?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儿女们的命不还是捏在自己手里?一个残了的谢云辞,还有那两个不成器的小的,能掀起什么风浪?
定国公府虽说是被降爵了,可一个侯爵那也是泼天的富贵啊,再等等,再等等,过不了多久,这侯爵就到自己手里了,从此这满云京看谁敢拿她之前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嘴,谁还敢瞧不起她!
“再去给我叫!”
“是,”有丫鬟领了命立刻打帘出去了。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这丫鬟又回来了,怯怯的不敢说话。
赵嬷嬷等的有些着急了:“那边过来了吗?”
小丫头头摇摇头,在嬷嬷耳边低语了一番,赵嬷嬷脸色一变,随即说:“你自进去回夫人吧。”
文竹只好低着头进屋,见薛老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看,立即跪在地上回话:“奴婢过去请,可那边院子的素画说他们夫人刚睡醒午觉,正在梳妆。”
赵嬷嬷忙接过话头:“这都要日落了,睡到这时候,以往也没有过呀。”
薛扶梅本就是小人得志,旁人半点不由她,便会被她视作蔑视她的权威,本要发作,可听这赵嬷嬷说的便沉声问:“你过去时,可发现什么异常?”
“奴婢并未进到正屋,未曾见到侯爷和侯夫人,不过,”文竹稍微凑近了些:“东边配房敞开着门,奴婢留意了一眼,里边放着几个箱笼,奴婢猜测,奴婢过去前,素画和简书她们在收拾箱笼,但并不知要做些什么。”文竹如实回答。
薛扶梅描的修长的眉微微皱起:“祝余,你说林氏这是什么意思呢?”
赵嬷嬷思忳片刻,恍若想到了什么,随即有些暗喜,低声道:“夫人,会不会那位已经不成了?”
薛扶梅听罢眼里迸发出诡异的光芒:“你与我想到一处了,”
薛扶梅给了赵嬷嬷一个眼神,赵嬷嬷会意,立刻示意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出去,关严了房门,才又回到薛扶梅身旁。
“苍天有眼呀,”薛扶梅激动的猛喝了几口茶水:“祝余,你瞧着咱们这一步步走的当真是如有神助。”
“夫人莫要高兴的太早,林氏可是江州太守之女,”赵嬷嬷在一旁提醒到。
“林氏?当初她嫁进来时,我就瞧的出,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薛扶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别说是林郁,哪家的姑娘瞧见谢云现在的模样,还有嫁给他的念头,林氏不过也是蹉跎日子,活生生的在这侯府里等死罢了:“祝余,瞧见没,哪个正头娘子如她当的那般憋屈,手里没权,管不了事理不了家,江州太守家的嫡姑娘又怎样?连她婆母国公家的都是我手下败将,更何况她?不过是个没出息的深闺姑娘罢了。”
薛扶梅站了起来在堂内来回踱步,她实在兴奋,没想到她竟有这般造化,若是那位死了,那这爵位不落在她丈夫头上就落在她儿子头上,那她岂不是一步登天了,封个诰命也指日可待了。薛扶梅越想越激动,恨不得谢云辞立刻死了去才好。
林郁没想到,她只是让素画她们找出些应季的衣物给姜桐送去,竟引发二房一系列遐想。
赵嬷嬷赶紧过来扶着薛扶梅:“夫人,这事未必立刻就成呢。”
薛扶梅瞪了赵嬷嬷一眼:“怎么说。”
“夫人,如今这虽不再是定国公府,可牌匾上明明白白写着长卿侯府呢,若是那位去了,林氏在宗族过继子嗣也是说的过去的,她如果真想到这个法子,咱们三哥儿可只有两个丫头,总不能用抱春阁的吧。”
“自然不能!”薛扶梅揉了揉眉头:“险些被你带偏了。”
赵嬷嬷有些无辜的垂下了头。
“那件事情,咱们既然能做一次,自然就能做第二次。”
“夫人,使不得啊,”赵嬷嬷压低声音劝说到:“都知道二哥儿身子不大好,他去了外头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若是林氏也去了,江州太守还有工部侍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薛扶梅左右掂量了一下,实在不舍得放弃这到手的爵位,又巴巴的望向赵嬷嬷。
赵祝余自然了解薛扶梅的脾气秉性:“若是林氏她自己提出和离,或者趁着二哥儿还在时候让他休妻就好了。”
薛扶梅眼睛一亮,对啊,这是条好路子,心下有了计较,连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不少。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薛扶梅坐到梳妆台前,示意赵嬷嬷着人来为她重新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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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宁堂,”
林郁瞧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的可真是气派呀。
进去之后小院不是很大,不过却胜在精致典雅,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园中坐落一处假山,山脚与水池相连,水中还留有残败的花梗,但水面上只能看见开的热烈的早莲,东北角向阳处一株柿子树正枝繁叶茂,新鲜翠绿的颜色使得小院迸发出勃勃生机,树下是一张紫檀雕螭案,案上正放着时令的新鲜水果,旁边随意扔着一柄银丝团金扇,林郁沿着青石子路往里走,洒扫的侍女纷纷让行矮身行礼之后又接着干手上的活,穿过连续的拱门和曲折的回廊,林郁刚到门前,立刻就有几名侍女迎了上来,有引路的,有打帘的,还有在后头坠着的,又是一通弯弯绕绕才来到了挑高大面窗的客厅。
林郁见这阵仗,心里想着,怕是原主那位婆母都没这阵仗吧。侯府正儿八经的主人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都换不来伺候,全胳膊全腿的薛夫人却被这十好几个嬷嬷侍女当成个废人一样供养着。
这是什么道理?
“就算你嫡亲的嫂嫂来了也挑不出半点不好。”
林郁刚一进门就听到这话,心下一动,大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此人坐于右侧上位,梳着夫人发髻,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模样中等,下巴极尖,若是眼睛生的圆润或许看起来也能有几分喜人,偏一双眼睛细长,看起来怪异的像一只瞎了眼睛的螳螂精,这位就是薛氏的二儿媳妇,谢云顷的妻子何氏。
坐于她下首,一位身着玫瑰紫净面妆花褙子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少女,垂首拨弄着腰间的荷包,也不答话,见林郁进来,抬头瞧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随后又归于沉寂。
林郁见她生的温婉瘦削,与谢云辞有些神似,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贵气,眉尾下垂,又显出几分乖顺,这大概就是侯府六姑娘谢云婉。对面两位自不必说,坐于上首,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一副兴奋的看好戏的模样的自然就是薛氏亲生的八姑娘谢云娴,安静的坐于她下首,不消说,自是五姑娘谢云婧。
林郁见没有座了,径直走到主位上,在薛氏旁边就坐了下来。
众人有些吃惊,一是惊讶于林氏今日竟不向二老夫人行礼便直接落座,二是,以往她来迟了,没有座位的时候大多是和大夫人许氏一块站着的,从来没有过毫不客气坐于主位上的。
“你,没规矩!”谢云娴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了:“谁让你坐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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