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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喝不醉的番茄汁9


9

        次日,窗外白气袅袅,天还未完全亮透,一觉未眠的两人冲进隔壁屋里。

        王旻趴在地上,脖颈处有青紫色的勒痕,季淮用手摸了摸他脖子间的那条大动脉,松了一口气:“活着。”

        江煦提着的心也随着这一句话放下了,他昨日夜里可是在拿命赌,若是王旻死了,他岂不是白赌了?

        不过好在他赌对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江煦问。

        季淮思忖片刻:“很快就能醒,应该是被吓昏过去的,脖子上的伤并不重。”

        王旻身材臃肿,腰腹上的赘肉肉眼可见的绷着衣服,两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他抬上床去,累得直喘气。

        隔壁间的李子尧和张贺出门了,正巧拐进这间屋里,寻思着该怎么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

        本以为眼前该是骇人的一幕,却不料王旻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觉,张贺募的睁溜眼睛,缓缓走近,看着蹲坐在床角的两人,说:“玛丽发明了新的杀人方法?”

        季淮被他这话逗的呲笑一声,而后一发不可收拾,笑的腹间直发酸。

        江煦解释:“他没死。”

        “没死?”张贺高声喊道。

        “对,没死,怎么,你还盼着他死?”江煦睥睨他一眼。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了意料之外的转机,李子尧一猜便知昨天夜里发生了些什么。

        季淮收了笑,江煦才继续说话:“先吃饭。”

        单论吊人胃口,还是江煦在行。

        得,那就先吃饭。

        “那他呢?”张贺指着床上昏迷不醒那人。

        江煦起身,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腿,语气有些专横:“你可以选择留下来看着他,随便你。”

        为了床上这个人,江煦不仅一夜无眠,更是差点豁出了命,现在他要吃饭,谁爱看谁看。说完就走了,无情又冷漠。

        张贺十分看不惯这人的嘴脸,生死与共,大家都是系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就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了。

        李子尧知道这种时候最不能发生争执,默默劝导张贺多多忍耐。

        这是第一次夜里没死人,已是极大的庆幸。虽然没胃口,可为了保持能量和体力,大家勉强逼着自己咽下几口食物。

        玛丽吃完最后一口,准备离去时说了一句:“各位客人的愿望我会满足的,不过时间短暂,请抓紧完成。”

        她走后,讨论声掀起,“她什么意思?什么愿望?我可没许愿。”张贺惶恐。

        “我许的。”江煦没抬头,一直低头吃东西。

        一向话多的季淮沉默着,叉子来回戳着那片生菜叶子。

        “说说看,你们又发现了什么?”李子尧询问。

        江煦咂咂嘴,吃完东西习惯性的将盘子往前一推,像个少爷般等着人来收拾餐具。

        他说:“菲力这个名字一直重复出现在玛丽的日记本中,从玛丽的文字间能感受得到她非常讨厌甚至到了痛恨菲力的地步,菲力是杀害了她的人,是她的仇人,玛丽不可能不想报仇。”

        他昨天本打算搏一把,随便许一个愿望,可脑海里却浮现了一句话。便是那句话让他灵机一动,嘴边的话转了三百六十五度成了玛丽的愿望。

        李子尧昨夜整理了一晚上的思绪,他已经可以加入季淮和江煦一同讨论,“菲力是活的,所以她在镜子那头,玛丽要想报仇就得到镜子那头去。”

        “对,”江煦不疾不徐的开口,“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玛丽见到菲力,也就是想办法打开通往那个世界的入口。”

        李子尧被点通了思绪,恍若见到了出去的希冀。

        “所以,那个愿望是什么?”

        季淮言简意赅:“愿望就是让玛丽将我们送到镜子那头去。”

        “切。”张贺抖抖腿,抱着胳膊,仿佛在听人讲笑话般,“她能送我们过去?如果能的话,第一时间她自己就过去了。”

        季淮没说话,他不知如何开口。

        江煦心中酝着情绪,还是以最简洁的语句说了出来:“我们要自杀。”

        众人缄默。

        江煦之所以选择先去吃饭而不告诉众人的原因就是这个,他怕大家都没心情吃饭,当然,主要是会影响自己的胃口。

        张贺脑袋嗡嗡,一张唇上下张合说不出来话,吞吐半天后抽搐着嘴角说:“你他妈的是不是成心作弄我啊?还是故意让我们死,自己好出去?你这人腌臜着些什么坏心思!”

        他勃然大怒,指尖点着江煦大喊大骂。

        江煦倒是悠哉,镇定自若的看他破口骂粗。

        李子尧捱着张贺,拦腰抱着他,也没个人帮他。

        江煦哼哧一声,挺着腰背直勾勾的瞧他:“你要是不想安静坐下来听我全部过程,那大可自便,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你!”张贺哑口无言,细细斟酌后憋着一口火气忍了下来。

        李子尧确定他不会有任何过激行为后才松开了他,他也很好奇,追问:“说说看,依据是什么?”

        江煦说:“我们再重新复盘玛丽的那句话,‘只要在镜子前喊三遍她的名字便会满足我们的一个要求,但是不能在夜晚’,其实这句话是成立的,只不过并不适用于我们。

        “记得吗?这里是死的,这里的世界没有一个活人,而我们是除外的。她的那句话适用于死人。”

        “所以小敏才会死,因为小敏是活的。”李子尧逐渐跟上思路。

        江煦接着说:“生对死,昼对夜。”

        要想使玛丽的话成功适用于活人身上,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所以……我们得变成死人。”

        李子尧在短暂的震惊中,说出了最重要的点。

        生死颠倒,昼夜相对。

        江煦想到的那句话正是它,答案早就浮现出了水面,可大家一味在水下寻找,忽略了它。

        “你们在胡说什么?死了还怎么出去……”张贺始终不相信,这是什么谬论,人死了还想出去,太荒唐了。

        季淮抹了把脸,目光灼灼:“这是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

        此刻的五人就像被逼至悬崖退无可退,这个游戏一开始就在逼迫大家往一条死路上走。眼看一点点线索被找到,本该触手可及的希望被撕破,见过光的人比黑暗中的人更绝望。

        张贺身子向后一仰,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被击垮,克制不住的放声痛哭起来。

        午后,王旻清醒后还以为自己死了,得知小命保住后变得精神抖擞几分,而经过李子尧一番来龙去脉的将出去方法讲述后,不料乐极生悲,脸色白的不比张贺好到哪里去,两个难兄难弟愁眉苦脸的并排坐在沙发上。

        “时间不多了吧,你打算怎么做?”季淮靠着大理石桌面,低头看他在抽屉里东翻翻西找找。

        江煦左右手各拿着两把刀,一把短小尖锐,另一把狭长却锉顿。

        “想办法死。”他说。

        季淮无奈一笑,说:“你就这么不怕死?”

        “怕啊,”江煦挑够了,把长的那把丢回原处,选择了短的那把,在手里颠了颠,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怕死,所以才要选择死亡。”

        “你还真是有意思。”

        “你想怎么死?”江煦只是单纯的问问,可从他嘴里偏偏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你来吧。”季淮轻轻的说。

        江煦疑惑的抬起眼,“什么我来?”

        “杀了我。”

        ……

        他一脸严肃,不是在打闹玩笑。

        江煦呲笑,拿着刀背拍着季淮胸脯:“那我岂不是成了杀人犯?”

        “这么聪明的人也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吗?这里没有法律,没有审视你的人。”

        “所以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做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江煦咬着牙关,他脾气不好,也不爱讲礼貌,但不至于行凶作恶。

        季淮夺过那把短刃,反复擦洗的刀面能够清晰的从中看见面孔,他的眼睛映着刀面的反光,照的一双眼如同翦水。

        “反正都是死,谁来动手不都一样吗?重要的是,我怕疼。”他故意放软语气,为的就是求一求他。

        江煦左右不答应,态度坚定,季淮的那一套对他来说没有用。接着季淮装模作样的在屋里找东西,拿着瓶安眠药瓮声瓮气的喊:“这个东西吃下去死不了太快,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命呜呼掉,搅得人上吐下泻好一阵才能闭眼。”

        而后又不知从哪找了根粗麻绳挂在梁上,唉声叹气的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么个东西缠在脖子上会是什么感受,我也不轻啊,这么吊着会不会头和身子分开,那到时候去了另一个世界还能拼在一起吗?”

        江煦淡定自若的坐在沙发上翘腿喝茶,看季淮一个人在大厅里自导自演上演一出出苦情戏。没把江煦感动,倒是把其他几个人吓坏了,本就惶惶不安,这被季淮一逼,死也不是活也不是。

        江煦放下茶杯,说:“我答应你。”

        本计划滴眼药水假装眼泪的季淮忙不迭的跑了过来,“真的?”

        “不要就算了。”

        “别啊,不准反悔。”季淮朝他笑笑。

        如此压抑的环境里,江煦难得的发自真心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站在窗边望着远处发愣的李子尧自言自语一声:“天快要黑了。”

        “回各自的房间吧,死在这也太不雅观了。”季淮起身抻了抻腰,看起来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难兄难弟虽不情愿,挣扎下也还是选择了跟随大众,只不过坐的有点久,手足发麻,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时间有限,江煦不想耽误时间,直奔房间,留着门外的几人互相发表生死感言。几人看来看去,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道一声祝好运。

        关了门,霎那间便陷入安静。

        “你准备好了吗?”江煦问。

        “不是我说,你这人还真挺无情的。”季淮开玩笑,在屋里徘徊踱步,想找个舒服点的位置躺着,可哪哪都不自在,干脆倚着床沿坐在地上。

        江煦坐在他面前,盘着腿,手里是那把短匕首。

        “耽误的越久就越难下定决心。”

        “这儿,”季淮轻轻一指自己的心脏,“等会就刺这,下手麻利点,我怕疼的。”

        “我知道。”

        一时无语,季淮凝视他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来吧。”

        江煦握紧了刀柄,发觉自己的心跟着揪紧。

        “那,”季淮微笑,喃了一句:“明天见。”

        “明天见。”

        话毕,江煦手臂一个发力,刀尖直入皮肉,他清晰的感受到指尖传来一股热流。他怕自己的力度没控制好,另一只手扶着季淮的肩膀作为支撑点。

        季淮发出一声闷哼,头靠在江煦肩头,没说一句话,又或者说是因为太疼了,所以没力气说话。几秒钟后他便没了气息。

        江煦没动,杀人不似杀鸡杀鸭,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他心中思绪万千,好像疼的是他的心脏。

        许久,他才将刀刃抽出,连带着浓厚的血液一并涌出。

        江煦心知肚明,犹豫就会败北,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狠狠一抹,之后便眼前一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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