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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敲竹杠


离开这座古代大墓的时候,陈子南留在了里面,并没有随着云泽几人一起离开。大致缘由,陈子南不曾说出,但云泽也能猜出一些,无非是与姚家族主姚建的态度有关,故而按照陈子南自己的说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一天,或者两天三天,她都会留在大墓入口的附近,休养生息。但这只是一个方面,陈子南没有说的另一方面,则是等待更多人后续离开之后,才会找到一个恰当的时间,混入其中。

        有关这件事,云泽没有计较太多,将陈子南放下之后,又留了一些丹药给她养伤,之后便与众人一起,离开大墓。

        明显被人重新拓宽过的盗洞之中,提前一步走出大墓的李雍,正站在原地,眉关紧蹙,神情古怪,目光不知在看何物,四下游弋,忽然抬起一只手,虚空一抓。

        掌心之中,分明空无一物。

        这一抓,恰好抓在刚刚走上前来的云泽面前,他挑起眉头,有些不明就里。

        “怎么?”

        李雍鼻腔喘气声粗重,将手掌翻转,手指搓了搓。

        “有些奇怪,本将军与吕清地的墓葬被人打通之后,与外界产生关联,墓里的灵气虽然残存不多,但也会随之流溢出来。”

        他竖起手掌,在云泽面前的地方上下挥了挥。

        “灵气流溢,刚刚到这儿,就忽然没了。本将军好歹也是肉身成圣的圣人修士,虽然已经只剩一缕残魄,但本质不变,更何况这种状态还能看到许多活人看不到的东西,这跟修为境界无关。可即便如此,本将军也瞧不出这些墓里的灵气究竟去了何处。”

        李雍抬起头来,皱眉不已。

        “无形中的天道运行,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云泽神情狐疑。

        “只剩一缕残魄,还能看穿天道运行?”

        李雍当即失笑。

        “当然不能看穿,只能看到一些如你这般的活人看不到的气机运转罢了。最简单的,像是某些阴煞邪气,在最初形成的时候,较为浅淡,寻常活人,哪怕修行中人也未必能以肉眼见到,需要阴煞邪气浓郁到一定程度才可以,不过也有一些天生眼睛非凡的活人可以早早看穿。但如本将军这般只剩一缕残魄的情况下,却是看得格外分明。”

        他重新皱起眉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太好说的东西,本将军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毕竟生前从没见过,也没听那些天生眼睛非凡的家伙提起过,所以不好定言。总之,任何气机的运转,都会有着一定的轨迹,或是一眼分明,或是乱中有序,可本将军见到的某些气机运转,却乱得如同风吹杨柳絮一般。”

        李雍转头看向云泽,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云泽笑道:

        “是知道一些,也不是什么隐秘,之后有时间会跟你说。”

        他伸手解下了一直系在脸上的衣袖,想了想,还是收入怀中,不曾丢掉。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柳瀅那边尚且好说,可鹿鸣未来却要走上剑修路数,尽管对于灵兵法宝的要求不算很多,但只是一把本命飞剑,就会相当吃钱。

        能省则省。

        李雍扯了扯嘴角,嘲笑道:

        “大老爷们儿竟然生了一双狐狸眼,这模样一看就是随你娘,没办法的事,本将军也不笑话你,一件衣裳罢了,既然已经坏了,那就直接丢掉买件新的,还将那只袖子收起来,你还会女红不成?”

        云泽翻了个白眼。

        “李将军是天策上将,当年的庆王肯定不会亏待了您老人家,当然不缺钱花。但小子可是穷得兜子里面没个叮当响,而且下面还有两头吞金兽等着吃钱哩!”

        李雍挑起眉头,面露意外之色。

        “年纪轻轻就有孩子了?”

        云泽脸色一黑,咬牙道:

        “两个徒弟。”

        闻言,李雍立刻撇了撇嘴,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转而目光看向盗洞尽头的方向,双眼虚眯。

        略作沉默之后,李雍招了招手,将自己那具圣人骸骨引到身边,搁在云泽面前。

        “本将军的尸骨,你先收起来,放入气府即可,之后有时间再给本将军找个容身之所,不过这件事不必着急,还有时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本将军会自己走动,一方面是瞧一瞧如今的山河气象,寻个风水宝地,另一方面,也是帮那姑娘找一找去往阴间转世投胎的法子。时间不会很长,一年之内,本将军就会循着自己的尸骨所在去找你,在那容身之所休养生息,毕竟如今只剩一缕残魄,不能在外晃荡太久,否则很容易就会变成阴鬼邪祟,或者干脆魂飞魄散。”

        李雍叹了口气。

        “真他娘的麻烦,耽搁时间...”

        云泽扯了扯嘴角,随口问道:

        “容身之所有什么要求?”

        李雍也不客气,咧嘴笑道:

        “最好是块品秩极高的魂玉,还能让本将军这缕残魄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或者其他品秩高一些的特殊法宝,但不能是邪门手段炼制的东西。本将军生前就曾见过一只养魂玉佩,那玩意儿,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倘若能让本将军这一缕残魄入主其中,莫说坚持个十年百年,便是将灵魄恢复完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斜瞥云泽,嗤笑道:

        “但那玩意儿你也不用想了,本将军一生纵马山河,也只侥幸在一座古战场遗址当中见过一次,而且还在抢夺过程中,被某个混蛋毁掉了,养魂玉佩这东西,恐怕世间也就只有那一块。”

        云泽翻了个白眼。

        “是你想要那东西,与我何关?”

        被当面拆穿之后,李雍也不恼火,哈哈大笑,一只手拍了拍自己那具圣人骸骨,落在地上,撂下一句“本将军先行一步”,之后就一步跨出,消失在原地。

        无人阻拦。

        盗洞里的事情,不算隐秘,附近几座山头上的诸多圣人,也都在李雍现身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所察觉。尽管有些意外这座古代大墓当中,竟然留了大墓主人的一缕残魄还未消散,但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也便对于这些早已活了几千年的老辈修士而言,不算吃惊,更何况一缕残魄罢了,尚且不如孤魂野鬼,任其随意晃荡个几年十几年,也就自然魂飞魄散,没有必要纠缠不放,甚至大动干戈。

        历史上记载,由古代大墓当中离开的残魄,最为凝实一个,游荡人间数百年,可最终逃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古代大墓之中离开的残魄,一些因为各种原因便存在空缺或是差错的历史典籍,才能得到补充修正。

        以史为鉴知兴替,以史正人明得失,以史化风浊清扬。

        儒家修士,尤其书院出身,对于这些很是看重。

        但李雍离去之时,白马书院与东湖书院此番前来的两位圣道修士,虽然并未追去,却也第一时间书信一封,以各自手段送往学院。

        云泽几人的率先出墓,因为李雍的关系,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很快就回去各自山头。

        此番入墓,收获最大之人,无疑是云泽与欧阳婉两人,其次便是先天剑胚的卫洺,只是于其而言,那两条镇天锁的存在,其实形同鸡肋,尤其卫洺本身还是最以剑气见长的剑修,除剑之外,就对于其他灵兵法宝并不仰仗,便在返回山头之后,就将那两条侥幸得来的镇天锁留给了尉迟夫人,同时阐明,大墓之中另外有着六条镇天锁余留,倘若全部到手,或可将之熔炼,再铸飞剑。

        尉迟夫人手掌将那镇天锁掂量两次,很快就分辨出了镇天锁的材质如何,兴趣较浓,但也不是非得入手不可。

        另一边。

        云泽方才与席秋阳说罢了这场入墓前后,山头上就有一缕清风吹来,老秀才不声不响便站在了众人面前,手里攥着一宗竹片卷轴,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盒朱砂浸透的印泥。

        席秋阳瞥了那宗卷轴一眼。

        “洞明谱牒?”

        老秀才笑眯眯点了点头。

        “云小子的名字很早之前就在上面了,不过还需要按个手印才算数,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还是早早解决了最好,落袋为安。”

        云泽瞥了眼老秀才手里的卷轴,眉关轻蹙。

        “之前我进学院,进学府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过,还要将名字写入谱牒。”

        老秀才摇了摇头。

        “这不一样。学院学府那种地方,太过鱼龙混杂,南北两城八大世家,断然不会轻易就与你们这些年轻人扯上关系,最多也就只是由他人代劳,将你们的名字写入学院谱牒,或者学府谱牒,所以你们之间虽然有着一定的关系存在,但相互之间的牵扯不会很大,只有一些确定可以收入族中的年轻一辈,才有世家之人暗中接触,将手印按上,确定两者之间的身份关系。不信的话,这件事你也可以问问你师父。”

        云泽看向席秋阳。

        后者微微点头,言简意赅道:  

        “确是如此。”

        老秀才又补充一句道:

        “这件事,姬家做的最多。至于为何从来没人找过你画押按手印,自是与你师父有关。”

        一边说着,老秀才已经将手中卷轴摊开,悬空摆在云泽面前,最末尾处,赫然已有“洞明弟子云泽”的字迹写在上面,在此之前,则是“洞明弟子穆红妆”,“洞明弟子卫洺”,“洞明弟子焦嵘”三人,更前方,还有一个“洞明客卿薛清秋”之名。

        云泽愣了愣,神情古怪,却也大抵猜得出这位薛清秋究竟是谁。

        一排姓名,皆有朱砂手印落在上方。

        稍作沉吟之后,云泽抬头看向和颜悦色的老秀才,哂笑道:

        “直接拿了谱牒和印泥过来,就想让我按手印,没再带点儿其他东西?”

        老秀才神情一滞,嘴角抖了抖。

        “先说一说,你想要什么。”

        云泽伸手拿过悬在面前的印泥,随意把玩。

        “我在北中学府收了两个徒弟,这件事,你应该有所听闻。先天武道胚子的柳瀅暂且不提,也不缺什么,不过鹿鸣日后却是要走剑修的路子。筑命桥这件事现在已经不用操心了,可其他像是灵决古经,灵株宝药,本命飞剑,或者修缮温养飞剑需要用到的天材地宝,却一样没有。”

        云泽抬起头来咧嘴一笑,将印泥丢在谱牒卷轴上,手指搓了搓。

        “好歹给一样?”

        老秀才松了口气,略作沉吟,便开口言道:

        “十二桥境之前用来填补脏腑底蕴的灵株宝药,老朽可以给你,不过不是现在。老朽出门,不可能随身携带那些东西,所以过段时间,老朽会命人直接送去北中学府。”

        云泽点了点头,笑眯眯道: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容易,我不信。”

        老秀才脸色一沉。

        “一棵灵株宝药罢了,洞明圣地如今虽已不复往日,却也依然还是人族九圣地之一,这点儿东西又岂会拿不出来?既然老朽已经答应了会将那棵灵株宝药给你送过去,自然说到做到,至于道心血誓,老朽之前已经因你立过一次,断无可能再有第二次!”

        云泽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不要你立道心血誓,当年是小子不懂,不知道那玩意儿会对心湖心境影响巨大,哪怕不曾反噬,也会留有后患。不过道心血誓虽然不必,可圣主大人,是不是需要另外有些表示?”

        一边说着,云泽又一次伸出手来搓了搓手指。

        老秀才眼角一跳,眯起眼睛看向云泽,神情古怪。

        “敢跟老朽敲竹杠,真以为杨丘夕保得住你,就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如今去了大点儿的地方,钱就不够花了,穷得叮当响?”

        云泽还真就动手晃了晃裤兜,笑呵呵道:  

        “圣主大人说笑了,小子这幅裤兜,就连叮当响也没有啊。”

        老秀才没好气摆了摆手。

        “再加一件灵决古经,品秩不会很低,老朽也自会命人抄录之后,连带那棵灵株宝药一并送去北中学府。”

        云泽满意点头,还待再说,心湖之中却忽然想起席秋阳的声音。  

        “差不多了,鹿鸣所需本命飞剑一事,为师自会帮你留心。”

        闻言之后,云泽这才打消了原本的心思,随手取来那块印泥,以拇指按压蘸了朱砂墨后,便在面前那宗谱牒卷轴上按了下去,朱红手印,稳稳落在“云泽”二字所在之处,尽管没有什么感觉上的奇异变化,但自从画押按手印一事过后,云泽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洞明圣地真正意义上的弟子之一,而并非之前那般的粗浅关系,有如外门弟子一般。

        谱牒卷轴本身的材质,也并非寻常,当然诸多门派家族之间的谱牒材质,各有不同,单说洞明圣地这种谱牒卷轴,看似竹制,实则却是某种珍稀玉石,也在天材地宝的行列之中,效用是与当年还在越门城时,那位殷夫人贾银提到过的魂玉本命牌十分相仿,具体说来,便是其中可以留存一道无形中的本命气机,重伤则裂,身死则碎。

        诸如此类的,在《白泽图》中亦有罗列,云泽常常翻阅,故而也能大抵瞧得出来,洞明谱牒也是某种品秩极高的魂玉炼就之物,但所谓魂玉,就只是一类玉石的统称,其下还有许多分支,而这洞明谱牒所用魂玉,具体又在哪一分支当中,就并非云泽能够看得出来。

        至于印泥朱砂,自然也非寻常朱砂,里面该是参杂了某种魂玉研磨之后的粉尘,手指按于其上,便可在无形之中牵扯出一缕本命气机,之后再将手印按在谱牒名上,气机自会渗透其中。  

        画押按手印之后,老秀才就恢复笑脸,将那洞明谱牒与印泥一并收了起来,忽然沉着脸神情严肃道:  

        “灵株宝药和灵决古经,此番事了之后,最迟一旬,就会送到北中学府,这件事你也不必担心,品秩不会很低,但有一件事需要禁忌,灵决古经的具体内容,让那丫头看过之后熟记于心,之后便将卷轴焚毁,日后也切不可对外泄露半点儿。其实按道理来讲,本应让她立个道心血誓,但你肯定不愿意,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可若有朝一日被老朽发现灵决内容已经泄露出去,洞明圣地自有门规存在,老朽可不会徇私舞弊。”

        云泽不耐烦摆了摆手。

        “这个规矩我知道,不必你再多说废话。”

        老秀才也不恼火,只是有些无奈罢了,摇一摇头,便径直转身而去。

        席秋阳忽然言道:

        “如你方才所讲,墓中那块镇武玉玺,其中葬有半国武运,为师要去看一看,届时,若将你留在此地,姚家火氏或许会坏了规矩,对你出手。是要为师给你留下一座阵法,护你无恙,亦或暂且送去洞明圣地?”

        闻言之后,云泽神色微微一动,方才恍然。

        对于所谓的一脉共存,云泽所知不多,只知道大抵是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说法有关,不过这件事肯定有利有弊,至于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就没有半点儿了解,但席秋阳肯定对此有所知晓,可先前老秀才要他在谱牒卷轴画押之时,席秋阳却没有阻拦之意,反而是在他要继续敲竹杠的时候,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或许是与一脉共存之事其实利大于弊有关,却也肯定是与现在在说的这件事有关。

        心生芥蒂倒是不必,仅在云泽看来,入了谱牒,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洞明弟子,其实也是多了一座庞然大物的靠山,并且此事绝不仅限于此,还有日后修行途中可以得到的诸多便利,比起无形之中不为人知的某些损失而言,确是要强出不少。

        云泽略作沉吟,便开口反问道:  

        “哪个保险一些?”

        席秋阳言简意赅道:

        “若留阵法,遭逢变故之时,为师难免分心。”

        云泽了然。

        “那就去洞明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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