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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缘故


谚云:冬至饺子夏至面,三伏烙饼摊鸡蛋。

        古人说话,都是很有道理的。

        就像读过很多杂书的云泽,就很清楚为什么非得要说冬至饺子夏至面,而不是其他的东西。多余的暂且不说,便只说冬至饺子,就是因为饺子原名娇耳,其中所包也并非是如今随处可见的这些馅料,而是各种温补药材,用以在隆冬时节驱寒补暖,谓之祛寒娇耳汤。再要深究为何会有此方,便是因为所谓冬至,乃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也俗称“冬节”、“长至节”、“亚岁”等,天寒地冻,凡人常生耳疮,有医圣不忍生民受苦,方才会有如此一方。

        而至如今,代代延续下来,娇耳也便不再只是娇耳,而是变成了饺子。

        有关这件事,无论俗世也或人间,许是冥冥之间的某种规则所致,便大抵相仿。

        一盘饺子一碗汤,并无如此传统的海外姑娘,终于笑逐颜开。

        负剑少年格外冷冽的神情,也便跟着变得柔和了许多。

        云泽几人全部看在眼里,默然对视,无声轻叹。可怜项威如今情窦初开的年纪,却忽然遇见了这样一位性情奔放的海外姑娘,又因为这样那样的许多小事,便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样的一条路上,而最终的结果又将如何,便实在难言。

        是该说命有此劫,还是该说天意弄人?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就真的应该见死不救。

        云泽默默喝过了饺子汤,与几人说过一声,吃完之后便将这些碗筷菜碟之类的东西,暂且搁置在一旁,等他回来再收拾。说完之后,便直接起身去到另一片空地上,练拳练剑,不敢分毫懈怠。只是相较于过往时候,云泽所施拳法剑法,要凭空多出了一些别样的韵味在其中,与春风得意的心性心境有些关系,但更多的关系,还是在于大抵等同“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上面。尽管云泽如今还不能真正做到根据自身的体会与情况,在原有的拳法剑法基础上,略作更改,以使其变得更加契合自身,但毕竟韵味已经有了,再更深一步改进拳法剑法,就指日可待。

        顾绯衣与小狐狸,在简单吃过之后,就依然各行其是,要么端着那杆十字重槊怅然出神,要么瞑目趴窝暗自潜修,只有原本也该努力修行的负剑少年,暂且放下了修行一事,陪着那位并不如何精通本土雅言的海外姑娘闲聊谈天。但在两人之间,往往都是海外姑娘说的极多,以海外雅言参杂着本土雅言说了很久,少年才终于能够大致猜到这位海外姑娘的意思,然后就以花样百出的各种手势配合着本土雅言,与海外姑娘勉强闲聊,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这些天刚从海外姑娘那里学来的海外雅言,只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就经常会惹得海外姑娘一阵娇笑。

        无所事事的许穗安,只随口说了一声去周围看看情况,以免会有野兽异兽出没,导致晚上睡不安生,但却因为这几天祸从口出,就实在是无人愿意理会。而眼见于此,许穗安也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但却并未在意什么,直接沿着之前来时开辟出来的小路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几人的视野当中。

        许穗安不声不响,忽然就出现在北边那座山的山顶上,出现在席秋阳身后,双臂环胸,眸中带笑,见到席秋阳未成察觉,便起了玩闹心思,小心翼翼缓步靠近上去,然后缓缓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席秋阳的肩膀。

        “小杨子!”

        席秋阳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神经紧绷,下意识拧过腰杆,回手就是一道阴阳匹练缠绕手臂交错盘旋,但却方才推出身前不足三寸距离,就被许穗安随手一巴掌轻易打散了其手臂上的阴阳匹练,继而手臂一抬,食指微曲,就在席秋阳十分愕然的眼神之中,赏了一记爆栗在他额头上。

        砰的一声!

        席秋阳身形后仰,眉心红肿,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下意识捂住额头上红肿的地方,脸上满是无法相信。

        而当席秋阳终于看清了来人之后,尽管已经是因为那一声“小杨子”,就已经知晓了此人的真正身份,可即便如此,席秋阳也依然有些恼羞成怒,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许久才终于平复下心湖中的激荡澎湃,强忍着没有继续出手。一是因为尊师重道,毕竟席秋阳本身也是补天阁历代以来走出门去的众多弟子之一,二是因为深刻知晓眼前之人的性情与实力,如果还要继续出手,就肯定会像当年还在补天阁的时候一样,不仅不会讨到任何好处,反而还会被揍得鼻青脸肿,很多天都消不下去。

        灵株宝药诞生灵智,在最初的时候,就只是能够懂得最为简单趋利避害和纳灵潜修,而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灵智初开,在更多的方面看来,都是与凡物昆虫之流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尽管在这种时候,就已经可以算是灵族生灵,但这也是成为灵族之后,最为危险的时候。毕竟灵族本身就并非寻常凡物,一旦被人抓住炼化,成为手中兵刃,便大抵可以算得上是半件一方重器,而一旦吞服入体,就能够算得上是半件造化圣药,最是引人趋之若鹜。诸如此类的灵族生灵,能否存活下来,并且随着修为境界的步步攀升,灵智越发成熟丰富,在很大的层面来讲,都是要靠运气才能行,毕竟这种时候的灵族生灵,能够用以自保的手段实在是极其有限,而如眼前这位灵族大圣一般,有幸可以安稳修行,境界步步攀升,并最终成长到如今地步,实属不易,以至于是在几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以来,真正的灵族大圣,也就只出现过眼前这一位。

        而也正是因此,被这位本体乃是某种灵株宝药的灵族大圣亲手打出来的伤势,才会出现药石无用的情况,只能靠着自身恢复能力缓慢愈合,但却比起正常的伤势,愈合速度要慢上十倍不止。

        曾为此多次遭人取笑的席秋阳,就实在是没什么太好的脸色。

        真名即为许穗安的灵族大圣,如今一副粗野莽汉的模样,见到席秋阳模样,咧嘴笑了笑,伸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揉搓了片刻,就重新变回原本该有的少年模样,唇红齿白,容貌俊秀,两腿盘起浮于半空,与席秋阳等高,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小杨子,见了本阁主不乖乖敬礼,还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回味当初还在补天阁时,本阁主的格外恩宠了?”

        闻言之后,席秋阳脸色一沉,重新站直了身体,不轻不重冷哼一声。

        迄今为止已经活了不知多少载的许穗安,咧嘴一笑,并不介意席秋阳的不敬重,身形浮于半空之中,转过身去,看向云泽一行几人所在之处,伸手指向还在刻苦练拳的云泽。

        “那小子,就是小云子的儿子吧?真巧,本阁主原本只是想着来青丘妖城看一看具体的情况,以免会有一些不知轻重缓急的后辈小娃娃试图深入其中,没想到事情办完,竟然正巧遇见了这小子经过附近,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些很有趣的事。”

        许穗安目光扫过身上披着一件宽大斗篷,正在擦拭十字重槊的顾绯衣,尽管不曾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许穗安毕竟也是因为不与常人同,就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灵族大圣,在整座历史长河很长的一段河道之中,都留下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并且至今也在一直随着岁月长河的蔓延流淌,一直延续下去。便对于许穗安而言,在如今的这个世界上,就很少会有什么是连他也不知道的,看不出的。

        而对于发生在顾绯衣身上的变化,许穗安自然是只需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分毫不漏。

        但就是不说,反而饶有兴致地斜瞥着旁边的席秋阳,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是存了心思想要逗一逗这位多多少少也能算是他门下众多弟子之一,更与补天阁一脉共存的圣人大能。

        席秋阳脸膛黝黑,许久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眉心红肿之处。而就在许穗安觉得席秋阳终于忍不住要问一问他,发生在顾绯衣身上的那些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席秋阳却是忽然转身,在一旁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直接盘腿坐下就开始入定调息,以期能够在云泽几人赶到开阳圣地之前,就让眉心处的红肿彻底恢复过来。

        憋了一肚子话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说的许穗安,嘴角抽了两下,当真是比起活活生吞了一只皮开肉绽的癞蛤蟆还要恶心难受。

        “小!杨!子!”

        许穗安猛地冲了过来,毫不客气直接雷霆般伸手拽住了席秋阳的耳朵,逼得席秋阳只能重新站起身来。毕竟许穗安好歹也是堂堂一位灵族大圣,想要教训固步自封始终不肯解开心结真正迈入圣道席秋阳,并不在话下。

        可即便如此,席秋阳也依然只是冷眼相对,任凭许穗安仗着个子小巧,大马金刀坐在了自己脖颈上气愤不已,抓着头发一阵乱挠乱揪,也始终闷不吭声,根本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

        直到许久之后,许穗安终于闹得累了,才终于有气无力从席秋阳身上下来,依然盘膝坐于空中,没什么好气白了席秋阳一眼。说实话,许穗安是可以认定席秋阳是一百个一千个想要知道顾绯衣身上的变故,究竟是何种原因,所以许穗安也是完全可以忍着不说,跟这位在他口中只是“小杨子”的席秋阳,比一比忍性耐力,瞧一瞧最终会是谁最先忍不住开口。

        可忍字头上一把刀,一旦为此憋坏了身子,可是天大的不值当。

        许穗安实在是憋得难受,终于还是恶狠狠瞪了一眼席秋阳,主动开口问道:

        “那小张子的女弟子,是不是修行了《九龙图》?”

        纯属废话。

        席秋阳斜瞥了一眼许穗安,知道是这位补天阁阁主正在给自己找台阶,想要将那些在肚子里已经憋了许久,憋得难受的话全部说出来,便只得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许穗安当即咧开嘴巴笑了起来,抱着膀子格外轻佻地挑了挑眉头,眼神之中意味分明:

        算你小子识相!

        顿了顿,许穗安才终于洋洋得意开口道:

        “那你可知,为何开阳圣地得到《九龙图》如此之久,却只有这小张子的女弟子,才终于能够修行有成?”

        不待席秋阳开口回答,许穗安在问过之后,就立刻回答道:

        “那是因为这小张子的女弟子,天生就是特殊体质,真龙宝体,气府之中先天藏有一条大龙脉,只有以此为基础,才能真正修行《九龙图》。那你是不是还要问,为何这《九龙图》的修行,一定要有龙脉作为根基才行?这事儿啊,嘿嘿,那可就是说来话长喽!”

        许穗安满脸笑意,忽然伸手揽住了席秋阳肩膀,滔滔不绝继续开口道:

        “《九龙图》这部灵决古经,其实并非人族先辈所留,也并非妖族先辈所留,更与我灵族没有任何关联,而是出自一个被我等先辈之人称为‘原人’的种族所留。但这所谓的‘原人’,究竟是个怎样的种族,本阁主也并不如何知晓,毕竟当初‘原人’猖獗之时,本阁主也就只是一个刚刚诞生了灵智的小豆丁,根本没办法参与到那些打生打死之中。不过很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所谓的‘原人’之中,每个‘原人’的体内都会生而自有一条或大或小的龙脉暗藏,也可以说作每个‘原人’都是天生的真龙宝体,而这也就导致了‘原人’所修经法,与我等人族妖族灵族所修功法完全不同的情况。如此说法,你可明晓为何那部《九龙图》,就只有这小张子的女弟子一人可以修成了?”

        席秋阳眼神古怪,但却并无怀疑。

        对于这位总是喜欢滔滔不绝、戏耍人间的补天阁阁主,尽管席秋阳一直以来都怀有很深的成见,毕竟当初还在补天阁时,当时还名为杨丘夕的席秋阳虽然是号称同辈之中天下第二,却总会因为这位补天阁阁主的一时兴起,就被迫只能鼻青脸肿现身人前,而且还曾因此丑态百出,惹人笑话,自然就会怀恨在心。可即便如此,席秋阳对于这位补天阁阁主的话也仍是深信不疑。

        一方面是因为这位真名即为许穗安的补天阁阁主,没有必要欺瞒自己,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许穗安确确实实已经活了十余万年,所见所闻,绝非如今天下任何一人能够与之相比。

        而也正是因此,席秋阳才会始终没有想过许穗安所言为虚的可能,而是认认真真考虑着顾绯衣之所以会有这般异变的缘由。

        “这《九龙图》,既是‘原人’所修经法,那这般变故...”

        “当然是因为《九龙图》真正的修行之法,乃是以吞噬恶气龙气为基础,就像在如今时代盛行于世的各种修行经法一般,始终都是万变不离其宗,脱不开淬炼肉身,吸纳灵气的修行之法,便在这些方便而言,可以说是大同小异。”

        许穗安口中啧啧有声。

        “只可惜啊,‘原人’的所修经法毕竟也是‘原人’的经法,倘若不曾修了恶气在身也就罢了,可一旦修了恶气在身,就难免会对自身产生一定影响,以至于修行越深,就越会向着‘原人’的模样靠近过去,更有可能会在达到某种程度之后,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原人’,而不再是人族。倒是可怜了这位姑娘着实好看的脸蛋与身段,说不得以后就会变成那种浑身黑毛像是猴子一样的‘原人’。”

        “若是自斩...”

        “自斩也没用,已经发生的改变,是变不回去的,更何况如今她体内满是恶气,一旦自斩了修为根基,就反而会被体内的浓重恶气,直接夺走性命。”

        许穗安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不厌其烦。

        “除非是心甘情愿不再修行,就还能维持着现在的样子不会继续改变。但通过本阁主近两日以来的观察,这姑娘,可不像是那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心甘情愿自此以后泯于众人的人。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开阳圣地的这部《九龙图》,其实是来源于‘原人’最初现身之时,那位统领了整个‘原人’种族的大道王者,虽然本阁主不曾亲眼见过,但据说那位最终以命换命,斩杀了上古妖帝的‘原人’道王,在容貌的方面几乎是与常人无异,大抵就与这位姑娘现在的模样相仿。再加上这部《九龙图》本就来历非凡...”

        说着,许穗安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戳了戳席秋阳的脸颊,一脸贱兮兮的模样开口道:

        “所以啊,即便是你已经知道了那姑娘身上究竟为何会发生这般变故,也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挽回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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