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圣人威
由自虚无之界杀出,再由天地人间杀回,两位圣人,不见动作很多,却可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一阵罡风吹过九天十地,万埃沉浮,玄光凛然。
虚无之界以晦暗诡雾为边界,又似无边无界,已经被深深抹去十丈深。
老道人手掌拍一拍青玉葫芦,周身上下,造化青气演作青莲,乃是入圣之后自有体悟的一件搏杀真解,可以演变天下万物,更印证上古妖帝遗留之道,契以烙印,将天地之间秩序锁链刺入虚无之界,密密层层,铮铮而鸣,绞杀那身段颀长的瑶光太上,杀力惊天。
后者面容冷峻,头顶悬浮小瞧古朴方尊鼎,接引破军星光,一身气机绵绵无尽,任凭锁链绞杀,青气围扑,身躯粉碎之后再度重组,余力无穷。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死中求生。
老道人抬起眼眸,神情肃穆,满腔杀机隐而不发,花白发丝迎风狂舞,绽放宝辉。十万气机交戈而鸣,铮铮有声,炽光飞射之间,洞穿虚无,再回人间。
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
身段颀长的瑶光太上如同人间大日,头颅上方悬停方尊小鼎,滴溜溜又是转了几转,忽然喷吐出皎洁月光,迷蒙蒙,笼罩星河,正如星雾天明。
大夜如昼!
老道人忽的一叹,造化青气推演上古妖帝之青莲,作天罡地煞之数,虚虚渺渺,并不真切,却到花开一百单八瓣,片片杀机,阵阵伟力,将天地洞穿,星河斩断。再一步迈出,来到岁月长河之上,弯腰掬起一捧长河水,任凭亦真亦假长河水淌过指间,如同风中飞沙,斑斑点点,流萤乱飞,与那虚虚渺渺天罡地煞青莲花一并杀去,洞穿皎洁月光,将小巧古朴方尊鼎打得叮叮当当,火花乱溅。
大道锁链铮铮而鸣,由自天穹最深处垂落下来,也似横过阴阳,各做玄青与苍白两色,错落交织,再复密密层层,囚禁了一方天地为己用。
天罡地煞青莲花虚虚渺渺,再演生成,飘飘然扎根其中,绽放明台,以便老道人立于其上。但见白雾蒸腾,随后烟霞散彩,日月摇光,显现出千川飘渺,万河奔腾。千川飘渺,远山凝翠叠青螺,万河奔腾,九曲长河万里沙。又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更有奇花布锦,瑶草喷香,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真真是仙域临凡,假假是谪仙出尘。
瑶光太上眉目凝重,方尊鼎轻轻一震,圣光无穷,照破了岁月长河水,打散了青莲花,随即一步迈出,踏上岁月长河,以大不敬之势,将道法锁链凿穿河水,如同中流砥柱,搅乱了一方天地的日月轮回,四时更替,而那临凡仙域也立时轰轰作响,琼花异草被杀败,老柏修篁也枯萎。但见仙鹤飞起,凤凰翱翔,却有一朝日月同天起,半边大昼半边夜。
翎羽飞散,仙鹤凤凰共染血,凄厉哀鸣。
瑶光太上收起锁链,踏出长河,任凭一条手臂被大道粉碎,方尊鼎再接星光,手臂复生。
老道人脚下一顿,踏住那座天罡地煞青莲明台,整个仙域轰然一震,彻底碎去,化作光光点点,流萤飞散。
须发花白的老人怅然一叹。
瑶光太上抖一抖手臂,负于身后,头顶方尊,垂下千丝万缕神妙气机,脚踏圣光,横过万丈波澜架桥天上,也似高高在上,低头俯瞰而来。
“你若还要再打,老朽继续陪你便是。”
“不打了。”
老道人摇了摇头,苦笑连连。
“老道我才迈入圣人境才不过短短十来年,又哪是你这已经迈入圣人之境上千年老怪物的对手。只是,这话真不该你来说,这位置,也真不该你来站,现下情形大变,不再是你拦我,而是我拦你。”
话毕,老道人咧嘴一笑。
瑶光太上眯起双眼,眉关微沉,终于察觉,却方才转身,就见老道人周身绽放宝辉万千,发丝飘荡,花白之色晶莹如玉,堪比法宝圣兵,斩断破军星光,更杀破虚无之界,在天地之间洞穿出一道灰蒙蒙巨大坑洞,拦在他的面前。
方尊鼎,滴溜溜旋转,圣道气机震出涟漪恍惚,将破军星光接入其中,继续垂下千丝万缕神妙光彩。
瑶光太上脸色阴郁难看。
而那一步之遥的极远处,赫然有一尊百丈青鬼正立于天地之间,灰白发丝,脊背佝偻,青面獠牙,眼眶空洞,身形亦虚亦幻,并不真切,只是一道凛冽杀机凝聚而成,却也在一声怒吼之间,炸碎山川大河,抬手间,生生打碎了一十二柄白光剑阵,将那虽然身负重伤却也志在必得的瑶光长老拍成齑粉。
只一掌,青鬼散去,杀机将尽,却也仍有余力,散出一阵漫卷天地的罡风,那包含赵飞璇在内的,统共十一位瑶光弟子肝胆欲裂,却也逃脱不得,被罡风一一吹入六腑,走正经,过命桥,毁气府,穿九窍。短短片刻后,除却美人骨以灵纹符箓加之先天秘法勉强抗住,其余弟子,尽都骨肉消疏,其身自解,命归黄泉。
身段颀长的瑶光太上杀机万千。
老道人得意而笑,暗中捏碎一张符箓,灵光飘渺,立遁远去。
“打,我未必打得过,你瑶光圣地的《破军星经》是在万死之中求得一线生机。如你这般境界,虽然谈不上破军不死,人可复生,却也绝非老道我能将你彻底斩灭。”
老道人拍了拍青玉葫芦,造化青气流转往复,在天地之间横出一座万里长城。
天花乱坠,地涌青莲。
老道人呵呵一笑,得意万分。
“但拦,我肯定拦得住。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瑶光太上杀机立起,头颅上,方尊鼎,迎风见涨,化出一丈来宽,鼎声一震,三万里铅云退散,鼎威一压,两千里大地沉陷。星河浩渺,光辉皎洁,垂下锁链三千,层层叠叠,披挂长空,一个接一个大如山岳,一个比一个犹似飞瀑,作出阴阳二色,激荡光阴神辉。
那瑶光太上双臂一展,圣光凛然,犹似人间大日,茫茫一片,无边无沿,杀气卷过九天十地,飞身杀去,头上悬浮方尊鼎,一掌拍出百万光,伴有三千锁链铮铮齐鸣,气机交戈道音轰轰,还未临近,便生生抹去了半个南域,无数生灵。而至近前,青气长城裂纹迸溅,老道人脚下一跺,遍地青莲花片片飘曳,零零碎碎犹如万千剑光,上冲斗府,射穿星河,将那人间大日,道法锁链,尽都斩作光光点点。
铿锵之声振聋发聩,大道神音飘飘渺渺。
老道人固守长城,蹲下身来,将青玉葫芦砸在青气地砖上,元炁激荡,冲出气府,行走命桥,贯通六脏,充斥六腑,双手十指各自斩破一点伤痕,精血为墨,元炁为引,勾勒出十万灵纹满布城墙,切断道机,建出一条人间大壑,上涌九天,将星光扭曲,倒流翻上,横亘出一座无底深渊。
瑶光太上摘下方尊,持鼎相杀,叮叮当当,岁月长河水在鼎下显现,四面溅开,纷呈出气象万千!
大道交戈,人间伟岸。
老道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轻轻一点,凭空一道涟漪生成,仙域再现。
虚虚渺渺天罡地煞青莲花化作明台,将须发花白老道人身形拖起。他仰头望向横空深渊,眉心之中灵台之处冲起神光八千六百丈,加持灵纹固守,长城牢靠,任凭那件古朴方尊鼎如何气机汹涌,也仍是岿然不动,稳如磐石。
...
北临城南域学院,正在睡觉的罗元明脑海中轰然一声可怕炸响,惊得他大叫一声,身体一躬一弹,直接摔在地上。
对面床铺,难得正在入定修行的陆家平沉心静气,睁眼看来,眼神中颇为古怪。却不待他说些什么,光头锃亮的罗元明就已经爬起身来,一边龇牙咧嘴揉着摔疼了的屁股,一边夺门而出,直奔刑罚堂。
席秋阳一如往常在钻研阴阳之道,却忽然就听闻刑罚堂下吵吵嚷嚷一阵吵闹,继而再有哐哐几声乱响,那在短短片刻前方才夺门而出的罗元明,就已经直接踩着楼梯上气不接下气冲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守门弟子,眼见已经制止不能,只得松手,乖乖站在楼梯口,各自低头,安静领罚。
席秋阳挥一挥手,让那些守门弟子自行退去。
“有事?”
席秋阳放下书简,看向罗元明。
这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却偏偏想不开剃了一个大光头的罗元明,平日里是种什么性情,席秋阳心知肚明。而在如今,破天荒见到这一向惫懒的徐老道门下大弟子急匆匆赶来,席秋阳也不得不郑重以待。
“云...云泽...南域,城中村...”
罗元明断断续续,喘着粗气,说完之后,陆家平也跟了过来。
席秋阳面色当即一沉,挥手撤去此间灵纹阵法,方才察觉那澎湃激荡的圣人气机。
陆家平面露愕然之色,旋即眼眸中立刻变得灰灰沉沉,灵光暗藏,转而望向遥远方向,视线穿透一切虚妄,却在下一瞬忽然惨嚎一声,也似挨了一记闷锤一般,身形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墙壁上,口中喷出血雾,气机萎靡,便连原本灰灰沉沉灵光暗藏的双眼,也已经不能睁开,眼角有血水流淌。
席秋阳只来得及瞥他一眼,无暇责怪陆家平不知死活,只有十二桥境也敢以通幽眼窥探圣人之战,更无暇顾及陆家平已经遭受牵连,被大道所伤,脚下一步迈出,便就来到学院后山。
乌瑶夫人早已走出茅庐,面前不远处,那座凉亭上,正在边沿位置坐着一位身材瘦削,面如病鬼的男人,两眼恹恹无神,两腮瘦如猿猴,四肢极长,一旦站立挺直,就必然双手过膝。
隐隐之间,杀机暗藏。
乌瑶夫人不敢妄动,可席秋阳却已经现身在那皇朝圣人的身后,一双眼眸呈现阴阳两色,继而有开天辟地之光景浮现出来。再一步踏定,整座学院都被浩渺气机所包裹,而在天穹之上,则有铅云万里,降下雷海万丈。
皇朝圣人皱起眉头,瞥一眼杀机深沉的席秋阳,又看一眼蠢蠢欲动的乌瑶夫人,略作沉吟,便站起身来。
他回头望向遥远方向,眼眸之中流淌晦暗神光,随后眉头一皱,轻轻摇头,脚下缓缓后退一步,悄无声息迈入虚无之界,身形凭空消失在学院后山之中。
“走!”
话音方落,席秋阳与乌瑶夫人便立刻消失在原地。
三千里缩成一寸之遥,乌瑶夫人身形出现在老道人所建长城后方,席秋阳出现在长城前方,不由分说,一步踏定,天地色变,阴阳二气作玄白两色,充斥万里人间,只凭大能境界,却插手圣人之间,抬手抓来岁月长河中三丈河水,百年光阴,由自后方杀出,将那些山岳一般辽阔的大道锁链一一斩断,铿锵之声铮铮入耳,犹比炸雷惊响。
瑶光太上寒毛耸立,将古朴方尊鼎倒扣身上。
却在下一瞬,方尊鼎铿锵一声,一点光阴穿透厚重鼎身,出现在瑶光太上身前尺许之外,继而光芒大作,整座古朴方尊鼎便立刻炸成无数碎片,四分五裂。
一声惨嚎过后,瑶光太上胸膛炸碎,六脏六腑十二桥都被光阴斩断。
席秋阳冷眼相望,再抬手,白发飞舞,衣袂猎猎,推演阴阳玄黄,将周身灰蒙蒙的领域化出一片纯粹玄色,也似宇宙洪荒终于开辟,深邃浩渺,有天地将成之势,伴随大道神音轰然震响。他伸手抓来岁月长河中的三丈河水,已是极限,再次施为,手臂便立刻满布龟裂,却仿若不知,更在周身异象之中继续推演,使之最深处出现一点星火,继而无比炽盛,绽放出山河万道。
岁月长河水星星点点,扩散出去。
只在一瞬,那仙域之中便有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川浩渺,万河激荡,千株老柏,万节修篁,更有仙鹤唳时罡风起,凤凰翔时彩霞呈,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瑶光太上哑然惊愕,再看老道人,睚眦欲裂。
“小手段。”
老道人仍有闲情逸致,咧嘴一笑,并不在意自己那番仙域呈现的手段是否是偷取而来。
“可以拦住你,就是好手段。”
老道人站起身来,眉心处八千六百丈神光收敛,长长吐出一口闷了许久的浊气,满脸倦意。
毕竟方才迈入圣人境不过十余年,面对一位已经足有千余年的瑶光圣人,终归觉得力有不逮,而值此间,曾经号称同辈之中天下第二的杨丘夕已经赶来,虽然只是大能境,可老道人却也完全放松下来,便拧了拧僵硬的脖子,咔咔作响,继而脚下轻轻一跺,青气长城更加稳固。
老道人冲着方尊鼎已经被席秋阳彻底击碎的瑶光太上咧嘴一笑,十分得意。
可后者却全无心思再予任何理会。
如此仙域异象,不同于老道人真真假假以神妙手段推演呈现,而是真真正正的可怕可怖,无穷伟力随着席秋阳缓缓迈步,一并而来,所过之处,气机交戈之声犹如闷雷三千,岁月长河水星星点点,将大道锁链也消融成灰。
天凄凄,地悲悲,大道哀鸣。
早已化名席秋阳的杨丘夕,已然是动了真怒,每一步踏下,都让整座星海黯淡几分,直至其身形临近,无边圣域已经压迫到这位瑶光太上的面前,整个世界也都仿佛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明月退去,星河隐辉,也似是在整座天地之间,唯有那一袭白衣白发所立之处,才是深渊中的唯一净土。
身段颀长的瑶光太上,颜色大变,已经被仙域悄然延伸,包裹其中,无穷伟力镇压之下,哪怕圣人,也动弹不得,唯有眼睁睁看着脚边一朵奇葩缓缓绽放,黄嫩花蕊之中,喷吐出花籽迷蒙,落在他的身躯之上,汲取血肉精华,扎根发芽。
“破。”
天地之间,忽然想起一声轻喝。
天穹之上,破军星星光大作,陡然间垂下一道匹练,如同利箭,射穿了千川浩渺的仙域。而那已经遍体淋血的瑶光太上也终于惊醒过来,立刻抽身后退,却在全身上下已经满布荆棘花藤,根须行走血管肌肉,布便四肢百骸,血淋淋,百花齐放。
席秋阳默不作声,转头望向另一边。
笑声方起,便就落下,那远在万里之外的瑶光圣地之中,有一轮大日照亮九天十地,甫一出现,便就让瑶光太上遍体的百花齐放全然枯萎,青气长城也寸寸崩塌。
老道人面色雪白,仰头一口逆血喷出。
东南方向,忽然响起一道犹如雷霆轰响的剧烈之声。
百丈高大能青鬼,青面獠牙,灰发苍苍,由自九天之上一跃而落,如同陨石天降,砸在地面之上,黑黢黢眼眶扫视周遭,阔口中吐出鬼气森森。
瑶光太上咬牙切齿,不复先前闲庭信步,恶狠狠瞪一眼冷眼望来的席秋阳,看一眼忍而不发的乌瑶夫人,身形一晃,险而又险从云泽手下救走赵飞璇,撕裂符箓,身形化作虹光,杀入虚无之界,遁出万万里之遥。
那照亮了九天十地的一轮大日,方才隐没。
乌瑶夫人两眼虚眯,冷哼一声,掌心下鸦羽浮光,射穿虚界。
万里外,一声惨嚎,血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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