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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姬家书童


仙宴阁后院,占地极大,较之前楼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而言,还要大出许多,以楼阁院落为主,景色雅致而又不同,青石小径可通幽处,走走停停,要想将整个后院完全看尽,也不知得多少时间才行。

        除却那些个仙宴阁的账房伙计与烧饭伙夫也住在此处之外,便就只有那些受训培养出来的许多少女修士,一人一处庭院楼阁,占去了整座仙宴阁后院的绝大范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贵客留宿,又怕相互打扰,便相隔极远,算是已经将所有需求全都考虑在内,物尽其华。

        青竹院,青竹阁,便是青竹的地方。

        美人横陈竹榻,方才醒来,素手在身边一划,却是未曾找见自家公子,发丝凌乱的青竹稍稍愣了片刻,抿一抿嘴角,颇为慵懒地在竹榻上伸个懒腰,方才取了一件丝绸裹在身上,起身下榻,赤脚在屋内行走,来到梳妆台前坐下,瞧着镜中的自己略微出神。

        “云公子,上次也是不告而别...”

        青竹幽幽一叹,有些怅然。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如此,一夜风雨过后总想着醒来之后还能再续温情,尽管仙宴阁早先请来指点如她这般少女修士床笫之术的老鸨早便已经说过,客人终归只是客人,公子终归只是公子,既然身为此间女子,若遇两人,便要一心服侍,一心喜他,却不能奢求太多,更要做好随时都会从此之后就要独守空房的最坏打算。

        真心是得真心,但不能奢求换回真心。

        仙宴阁不止这一家,是在俗世回到人间之前就有许多,乃是姜家赖以谋财的产业之一,而如青竹这般的少女修士,便自从姜家开始经营仙宴阁而到如今,已经不计其数。

        又有几个能被领回家去?又有多少不是苦守归期...

        且莫说其他那些早便已经经营了几千上万年的仙宴阁,便在此间,这辽阔后院之中,也有许多少女家的公子已经长久不来,是从此间离开之后,便要远走归乡,亦或游历各方,又有谁还能想到这城中城的一处偏隅之地,还有一位少女正在翘首苦盼,等候良人归来?

        便是思念成疾又如何?

        最终也不过是姐姐妹妹在身旁,送了最后一程。

        气府境有两百寿元,等不到红颜易老。  

        这些公子,有些是学院子弟,在过去时数量较少,如今却数量极多,又有些是城中家族子弟,在过去时数量较多,如今数量却又显得少了许多。

        读书人最是负心,学院子弟从未归来。

        青竹忽的幽幽一叹,任凭丝绸滑落,换上一身翠竹裙,自己动手烧水,沐浴更衣。

        姜家仙宴阁自来就有规矩,四处寻来的少女修士,一看出身,二看相貌,三看秉性。在出身方面,若非无法生存、流亡在外,亦或无家可归者,仙宴阁外出寻访之人就断然不能将其带回,只为了能让这些少女修士最大程度上与外界再无任何牵连瓜葛。但也正是因此,少女修士来历清清白白,公子也心无负担,一旦相遇,便是说不尽的缠绵悱恻,道不尽的如胶似漆。

        可相遇时如此相好又如何?

        终归也有厌倦之时。

        青竹见过太多姐妹日日思念不见良人,红颜未老恩先断,独守空房,只盼归期,虽是还未见到思念成疾,郁郁而终之人,但心下也是早就明晓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步上后尘。

        毕竟那所谓的山盟海誓,不过一番空口戏言。  

        毕竟学院里的“读书人”,最易负心。

        雪颈玉背轻靠在浴桶边缘,少女亦非少女的青竹瞧着手腕上一只银镯怔怔出神,良久,幽幽一叹,只能在心中暗暗奢求自家公子不会在某一日忽然就一去不还。

        ...

        街道上,云泽瞧着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的宋彦斌,心中暗自好笑。

        天色方才渐亮,微光落在相貌英俊的宋彦斌脸上,明暗交错之间,更突然出棱角分明,却又恰好有些阴影落在眼窝上,让那双眼睛变得莫名慑人。

        云泽暗自斟酌,是否要告之自身突破实情。

        毕竟姬家也是人族八大家之一,在常人而言,便是高出天外的存在,能不得罪便就不去得罪,也能免得宋彦斌会忽然插手十月初的院内月比,让原本已经注定要被他彻底踩死的犬肆有了反扑之力。

        “云兄?”

        云泽许久不答,宋彦斌便忽然开口。

        “云兄可是还有顾虑?”

        宋彦斌面含笑意,眼眸中神光暗转。

        “但说无妨。”

        闻言如此,云泽瞥他一眼,又转而瞧向在他身边的陆织锦,目光一转一回,并无掩盖,意味分明。

        可宋彦斌却只是挑一挑细长眉宇,似乎并不介意陆织锦还在此间。

        眼见于此,云泽也便不再顾虑其他,当即开口道:

        “只在两日之内即可做到气府境筑成命桥,突破枷锁,堪称神速。在下虽是不知宋兄究竟如何做到,但世上有万事万物,终归走脱不得阴阳二字。有阴必有阳,有益必有害,此乃定律。但在下眼拙,陆姑娘如此神速突破枷锁,晋升命桥境,却连气息虚浮之象都未曾见得,就着实瞧不出此番所为究竟有着怎样的弊端。宋兄,可否详解一二,也让在下能够明白?”

        “简单。”

        宋彦斌并不介意,反而低头回眸看了眼身后的陆织锦。

        后者见状,瞥一眼云泽,面上神情不见有什么变化,随口便道:

        “不增寿元。”

        却在之后,宋彦斌又开口补充道:

        “此乃姬家古有传承的一项秘术,幸得麟子准许,方便在下为门下之人做排忧解难之用。”  

        云泽一愣,旋即明了。

        宋彦斌虽是不过三品练气士,却其话中深意,便是为了表明自己身份地位不太寻常,更手中掌握有这般姬家古有传承的顶尖秘术。毕竟这所谓的古有传承,便就意味着只有姬家直系才能修行,可偏偏眼前这位姓宋之人也有掌握。

        隐姓埋名,意识隐藏修为。

        也难怪这堂堂西北一流家族的掌上明珠竟会心甘情愿委身于他。

        云泽摇头哂笑,故作姿态长长一叹。

        “宋兄,不,姬兄,还真是藏得极深。”

        宋彦斌面上笑意更甚,未曾辩驳。

        可云泽却又长长一叹,面上笑意逐渐变得有些奇怪,继续开口道:

        “都快比上我了。”

        “云兄,这是何意?”

        本姓为姬却化名姓宋的宋彦斌面上笑意一滞,说话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云泽,便连陆织锦也皱起眉头,转脸看来,眼神古怪。

        “莫非,云兄并非出身俗世?也或,云兄如今修为,只是表象?”

        “非也。”

        云泽啧啧摇头,装模作样将双手负于身后,笑道:

        “只是有些事,姬兄误会了,当然,整个学院的人可能都有误会,毕竟知晓此事的,至今也方才不过一手五指之数。”

        不待宋彦斌询问,云泽面上笑意更甚许多,继续言道:

        “便是那所谓的命桥境的一十八道雷劫加身,实则是在下开辟气府招引而来,而昨日发生在学院后山不知是何人突破所致的雷劫加身,则是在下突破命桥境招引而来。”

        言罢,云泽不理面露惊愕之色,愣在原地的宋彦斌,当即朗笑一声,与他擦肩而过。

        呆立原地许久的宋彦斌回神时,云泽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在其身旁,更早回神的陆织锦却是脸色异样,正回头盯着云泽离开的方向皱眉不已。

        雷劫势大,一旦发生,莫说是在城中城,便连整个北城南域都可轻易得知。而昨日出现在学院后山的雷劫,自然也就无可隐瞒,只是学院中人乃至城中城的许多修士,都以为是学院中的哪位导师突破,方才会招引如此声势浩大的万亩雷劫,更近乎于织成雷海,压向地面,便是未曾亲眼去看,也知雷劫过后,那片群山峻岭必然是副疮痍满目,破败狼藉的模样。

        而雷劫如此之势,至少得是炼炁化神境突破练神返虚境才能出现,还得是天赋强绝之辈,若非如此,就断然不能招引雷劫加身。

        但却谁都未曾想过,昨日突破之人,会是云泽。

        “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陆织锦上前两步,来到宋彦斌身旁,眉关紧皱。

        “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在入学考试前就已经开辟了气府才对,怎么今日又说...”

        “这种事,他没必要跟我撒谎。”

        宋彦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所在,有些头疼。

        “云兄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说是变,有些不合情理,应当说是云兄自从来到学院之后,就一直都在隐藏心性,到今日方才在我面前显露城府。他深知我在此间学院中耳目众多,很多事,只需稍稍下些功夫就能查到,尤其后山那种地方,鲜少有人会去,而昨日有谁去过,也就只需稍加调查,即可清楚分明。也正因此,云兄先前所言,绝无虚假,只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通,他是如何会在还未开辟气府时,就已经拥有气府境的修为气机,又究竟有着怎样的出身来历,会让我都调查不出。”

        宋彦斌愁眉不展,转身看向云泽离开,回去学院的方向。

        “姜北,顾绯衣,陈子南,景博文...是了,我早该注意到,若云兄只有俗世出身,又如何会在短短一月之内,就与这些人物产生如此之多的关系牵连。”

        “姜北是跟云泽早便相识,顾绯衣跟云泽是不打不相识,陈子南跟云泽是偶然相逢,景博文,是因姜北才会与云泽相识。”

        陆织锦呢喃片刻,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被宋彦斌听到。

        她转而看向宋彦斌,面有困惑之色。

        但宋彦斌却是在点头过后,又轻轻摇头。

        “只是看似有理可循罢了,但这其中又有太多是,都在看似合理之下有着许多不合理。姜北暂且不说,那顾绯衣,当真就只是因为跟云兄在卷云台上打了一架那么简单?如此陈子南这般名列杀生榜榜首的刽子手人屠,又如何会与寻常之人关系密切?再如景博文,那日他与云兄相识,席间人数众多,可今日再看,景博文与其他人的关系都已经逐渐断了,只唯独留下云兄一人,更在前些日子陪同外出,甚至破天荒地吃了一回路边摊的食物...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既然云兄出身非同寻常,又有如此天资,又为何只有这般境界?若这其中有些不可告人的隐秘,需要云兄隐忍不发,那又为何会在学院中接连突破,引人注目?”

        闻言之后,陆织锦不再开口,只是心中有着同样疑虑,而且更甚先前。

        她能委身宋彦斌,便就已是铁了心思要入姬家,许多不太重要,不算隐秘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能从宋彦斌口中得知。

        这位化名宋彦斌,实则姓姬的学院一年新生,看似不过寻常,实则有着极大来历,而其又为何看重云泽,下了大把的心思心力要将云泽招入姬家,陆织锦同样知晓。

        毕竟也是出身俗世,却能招引雷劫加身的天纵之资。

        而如此境界便能招引雷劫加身的,就是纵观整座学院,也绝对不出双手十指之数。  

        却不曾想过,会有今日之事。

        宋彦斌苦思良久,终归还是摇着头,苦笑一叹。

        “犬肆这厮,招惹了一个大麻烦啊...”

        “那你先前所言...”

        陆织锦回头看向宋彦斌,面露狐疑。

        而宋彦斌却是摇头自嘲一笑,兀自便转身走向学院。

        “一种手段罢了,犬肆那厮天赋还算不错,却也平平,只是仰仗了一株宝药才能有此修为。却其先是招惹云兄,后又招惹景博文,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整日纠缠青莲圣女青雨棠不肯罢休。若非那青雨棠碍于颜面,只能婉言推辞,不肯出手,否则等不到十月初的院内月比,也不必景博文出手,犬肆这厮就得命丧黄泉。如此一个实实在在的惹祸精,便是入了姬家府门,也未必就能安分守己。谁想要谁就要吧,我可不愿有事没事就要给人擦屁股,更何况说不准就会惹到大人物,届时,便是我这姬家麟子的陪读书童,也断然会被牵连其中,就算是有麟子能够保我,丢不了性命是不假,却也免不了会受一番皮肉之苦。不值当。”

        头回听说宋彦斌真正身份的陆织锦眼眸当即一亮,却是未曾多言,只一改往日性情,更加靠近几分,伸手揽住宋彦斌一条手臂,酥胸轻靠,柔软厮磨。

        如今时间还早,街上无人,宋彦斌察觉这些,当即一笑,抽出手臂将陆织锦揽在怀中,享受着这位出身西北之地却也着实是个温香软玉的娇俏美人儿,洒然大笑一声,回身走向酒楼。

        ...

        回到学院时,天色已经大亮,云泽没想回去弟子房,一来是空间太小,施展不开,二来则是此间正是众多学员刚刚起床,弟子房所在悬空台上太过嘈杂混乱,不得安宁。如此想过之后,云泽遥遥望着弟子房所在悬空台上已经逐渐可以见到有人出现,深深一叹便罢,转身直奔卷云台。

        时到如今还会再来卷云台的,除了云泽自己之外,也就只有青雨棠。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云泽特意抬头看了眼卷云台上几座盘龙立柱上方,未曾见到那青莲圣女青雨棠的身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多多少少有些难以言述的莫名失望。

        在他而言,真正能够算得上是亲近的,可以彻底相信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席秋阳、老道人,与仙宴阁后院的少女修士青竹,而姜北、顾绯衣、景博文与陈子南这些,就只能勉强算是半个。

        至于青雨棠...

        云泽对她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相较甚浅,却又格外知心,大抵有些交浅言深的意味在其中。

        云泽轻轻一叹,依着往日里的习惯在卷云台上练拳,直到弟子房所在悬空台上彻底清静下来,方才回去取了那柄寒光映月刀,却又回到卷云台上,在此间练刀。

        云泽也曾询问云开,是否有必要让他也在此间演练一番,毕竟相对而言,云开更擅拳脚功夫,却又终日躲在他的身体里面,极少出现,云泽也怕云开会对身体掌控逐渐生疏,一旦日后有所需求,反而还得重新适应,浪费时间不说,也极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但云开却是拒绝了云泽的这番好意,言说已经习惯了假想对敌,无需演练,也足够保持对身体的掌握感,方才会让云泽放下心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

        云泽气息虚浮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大抵能够赶在十月初的院内月比之前彻底稳固。而在午膳过后,云泽就又重新回到卷云台,未曾演练武功技法与刀法,反而是盘坐下来,推演气府中那篇灵决古经中已经出现过的疗伤秘法,只盼着能够敢在十月初的院内月比之前将其找寻出来,领悟通透,就更多了几分在院内月比时彻底踩死犬肆的把握。

        但经文毕竟讲解大道,言深意深,晦涩难通,哪怕相较而言更加悟性非凡的云开,也着实找不出那件疗伤秘法究竟藏在经文何处。也正因此,这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终归还是彻底浪费。

        而在云泽终于放弃入定,睁眼醒来时,卷云台下,已经传来细微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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