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包子
光头锃亮,一副年轻和尚模样的罗元明唾沫横飞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更在最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直接就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却尽管如此,云开也好,顾绯衣也罢,谁都不曾理他,便连青雨棠也连连摇头,眉眼凝重地望向两人。
一片狼藉的卷云台上,气氛格外压抑,狂躁怒啸的狂风席卷雾霭烟云,浩浩荡荡盘旋而上,却在中间留下一片晴天,星河璀璨,月辉皎洁,照映下来。顾绯衣一身血火荼荼,气势越发高涨,龙吟阵阵通彻九霄天外,可在她的面前,云开则是已经气力竭尽,手掌脚掌都是白骨挂着碎肉,端的凄惨,更再无任何声势气势可言。
却尽管如此,他也仍不退缩。
青雨棠暗叹一声,藏在衣袖当中的双手略微下压,体内气韵流走,气府当中也隐有大道之音。那周身青光缓慢流转,原本尚不清晰的灵纹也便跟着越发凝实起来,而灵光如丝如缕,交织出一片青天鸿蒙,灵纹穿梭其中,一朵造化青莲也便越发真切了许多,已经含苞待放,花开一十八瓣缓缓裂开,吞吐青气,荧光朦胧。
却值此间,青雨棠忽然眼神一动,原本即将释放而出的浩大威压也尽都收敛下来,周身异象裂开的花瓣亦是同样闭合。
“结成道侣拜把子这种屁话你也说得出来!”
卷云台下,那先前还在玄青殿上的花白胡子老道人一步一个台阶缓步走来,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后便驻足,举着那只青玉葫芦仰头饮下一口售价最为低贱的劣酒,哈出一口酒气,冲着罗元明直翻白眼。
却后者也只拍了一下锃亮的光头嘿嘿直笑,对于老道人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腰杆一挺就站了起来,满脸谄媚地凑上前去,在老道人身边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低声说着什么。
而在老道人身旁,姜夔亦步亦趋跟了上来,见到此间场景,便忍不住紧皱眉关,便转而望向一身气势仍旧如火如荼的顾绯衣时,也颇有些头疼。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一场误会罢了,何必闹到这种地步?当然,本院自来鼓励学员争强好胜,但却并不鼓励自相残杀。尤其是你,顾麟女,有些事,便无需本院来多说你也知道,更深刻明白,你既已经决定加入本院,那么与你一脉共存的,就绝对不止开阳圣地,更有此间千名学员。本院知道以你的身份未必能够看上他们,但毕竟同为此间学员,即便要争,要斗,要狠,也还不到时候。”
说着,姜夔无奈摇头,眼神扫过云开,并不停留,最终还是落在青雨棠的身上。
“你族九长老于东海之畔杀人喋血之事,其中缘由如何,由你来说。”
“是。”
青雨棠波澜不惊,将双手叠在腰侧,向下压了一压,典雅庄重,一如书中所写大家闺秀一般,是与顾绯衣全然不同。可答应归答应,她一双如诗如画的双眸却并未看向姜夔,而是望向顾绯衣,眸光深邃,不知深意如何。
“我族九长老杀人喋血之事,皆因其不慎身染异毒。”
就只一言,仅此便罢。
而那所谓的异毒究竟是种什么存在,青雨棠就未曾多说,也不必多说,而她族九长老如何会出现在东海之畔,又如何会身染异毒,亦是未曾多言。
却即便如此,姜夔脸色也当即一变,那花白胡子的老道人与年轻和尚模样的罗源也都不再窃窃私语,面露凝重之色,看向青雨棠,就连仍与云开对峙、不肯就此罢休的顾绯衣都猛地转头看来,凤眸圆睁,满是震惊。
“你确定是异毒?”
姜夔忍不住上前几步,满脸凝重。
“是在何处染的?”
“度朔山。”
青雨棠惜字如金,可她口中所言,却让云开忍不住眉脚一跳。
他与人争斗时,状如疯魔,不知疼痛一般,可如此却也并不代表云开真就没了理智。而恰恰相反的,他头脑中始终保持清明,更深切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做什么,甚至还在暗自推演顾绯衣施展而出的种种搏杀术,寻缺觅漏,否则也断然不能与之缠斗至今。
可心头火却是真火,尤其先前不由分说便以那柄十字重槊相迫,就更让云开恼火。而虽说之后大打出手一事,其中亦是有些过错在于云泽,可云开却根本不去理会那些,只将所有过错全部算在顾绯衣的头上,就越打越是火大,已经有些偏执成狂的意味,走了极端,便至如今,大抵是在云开看来,他与顾绯衣已是结下了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而直到青雨棠忽然提起度朔山,云开才终于将那阴冷目光从顾绯衣身上挪开。
却闻言之后,几人面上神情都是一松。
“如此,倒也难怪。”
姜夔轻轻点头,并未追问青莲妖族九长老为何要涉险深入度朔山那种生灵禁地,而是转身看向顾绯衣。
“青莲妖族九长老杀人喋血,事出无奈,已是事实,而其更是早已命丧在开阳圣主手中,便也算以命偿命,一报还一报,就此因果了结。但开阳圣主该是早在动手之时就已经有所察觉,可异毒之事毕竟关系甚大,其毒性恶劣,一来是如病疫一般,难以隔绝,二来是存于血肉,更中毒之人日日夜夜都将经受经络寸断、筋骨寸裂之苦,断绝人性,难以承受。三来,则是须得以大量人族血肉作为主药,才能缓慢解除。而开阳圣主未曾公开揭露,想来也是已经妥善处理,又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方才如此。而本院也选择相信青莲圣女所言,若顾麟女还有疑虑,亦可返回开阳圣地,询问开阳圣主,本院亦是相信开阳圣主不会作假。如此,顾麟女,你可还有话说?”
“...无话可说。”
顾绯衣脸色几度变换,终究还是一咬银牙,将周身气势血火尽都收敛。而其肩上那条点睛纹龙,亦是在血火散去之时,重新囚锁加身,便连境界修为也在一瞬跌至十二桥境一重天。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凤眸阴郁,脸色难看,却仍是咬着一口银牙转过身来,向着青雨棠抱拳低头。
“抱歉。”
“奴家自是无妨,却你还得向云公子道歉才行。”
青雨棠素手拢过鬓间散发,面带笑意,施施然开口道了一声。
闻言,顾绯衣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还在冷眼旁观的云开,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当她眼神扫过那双只剩碎肉白骨的手掌脚掌时,就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再向云开抱拳低头。
“是我不对,抱歉。”
见状,云开瞥一眼还在一旁的姜夔与老道人,就知道今日之事大抵只能不了了之,以顾绯衣的赔礼道歉作为了结。尽管云开心里仍是有火难消,可毕竟那两人修为境界深不可测,便只得就此作罢,脸色不变,颤抖着将白骨挂着碎肉的双手抬起,勉强学着顾绯衣的模样还了一礼,算是应下了这份歉意。
而如云开这般凄惨模样,便连姜夔也觉得心惊肉跳。
“云泽是吧?我已经看过你的资料了,报的是本院三等炼体班。”
此言一出,方才伸手从身上撕下那件破破烂烂的无袖衫的顾绯衣就当即一愣,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云泽,而罗元明与青雨棠亦是如此,就连那花白胡子的老道人都将举到了嘴边的青玉葫芦放下,眼神古怪地打量云开。
却有些事,姜夔接触更多,也便知道的更多,而诸如此般的,他确实已经见过不少,是许多俗世出身的学员家境寻常,可学费又太过高昂,空有天资非凡也只得委曲求全,转而求其次,选择那些学费价格还在承受范围之内的等级。
而如学员资料显示,云泽也确实出身俗世,可姜夔也深知其中断然还有隐秘,否则云泽也不会在短短一个暑假的时间,就从九品武夫一跃成为一品补天士。
但这些个人私事,姜夔是向来不问,更何况世人都知学院所修等级是越高越好,而同为炼体,哪怕只有一等之差,便各种资源就是天差地别。
有人装富,却从来没人装穷。
“如你这般天赋资质以及如今境界,练体三等实在有些屈才。再者,今日之事出在此间,也是本院监察不利,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关系。便作为赔偿,本院自行做主,将你所修等级破格提为最高等,只需完成三等练体级别的入学考试,即可加入第八班。至于学费,也一并免了。”
姜夔言罢,眼神看向顾绯衣与青雨棠,意味明显。
青雨棠自然不会多言,施施然一礼便罢,始终面带微笑,并无任何意见可言。而顾绯衣也只抱拳便罢,未曾多说。
见状,姜夔轻轻点头,面上也跟着露出笑意。
“如此甚好。但还有件事,这卷云台的损失,就由开阳圣地一力承担。顾麟女,你可愿意?”
“...明天一早我就让人送钱来。”
顾绯衣未曾抵赖,说过一声之后便将那柄体黑刃红,沾染了不少血迹的十字重槊扛在肩头。而在转身离去之前,她又多瞥“云泽”一眼,眼神复杂,意味难明。
青雨棠亦是行礼告退。
“云小子。”
姜夔忽然叫了“云泽”一声,跟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瓶丢了过去,被云开接在怀里。
“里面是生肉续筋散,回去之后敷在伤口上,再稍加包扎,入学考试前不说完全恢复,但好歹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姜院长大气!”
云开眉头一挑,咧嘴一笑,毫不客气便收进怀里,跟着就连招呼也不打,兀自从他身边经过,下了卷云台。
如此行径,虽说姜夔心理有些不悦,却也未曾在意,只当“云泽”是如顾绯衣般,天赋超群,实力非凡,就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强硬刚直。而如此般,姜夔也在姜北父亲的身上见过太多次,早就习以为常,便一笑置之。
“罗元明。”
姜夔忽然开口,叫住了正趁着老道人喝酒就转身偷偷溜走的罗元明。
“跟下面那群学员导师解释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你自己得有个分寸。再者,别忘了将这里收拾干净,顺便等明天开阳圣地把钱送来之后,由你负责卷云台的重建。记得得在入学考试正式举行之前完成,做不好的话,你那个一直无所事事的社团也就可以解散了。”
“院——长——”
罗元明嘴角一咧,原本一脸偷偷摸摸做贼的模样,立刻就变得一片凄凉。
可姜夔却不理这些,向着老道人拱手一礼之后,便径直转身离去,而当罗元明又转头看向老道人准备开口求助时,也似是刚刚想起什么,姜夔又忽的转过身来,一脸笑吟吟的模样。
“这些事儿,前辈已经点过头了,好好干吧。”
“好好干,别偷懒。”
老道人朗笑一声,拍了拍罗元明肩膀之后,也便跟着姜夔一道踏空离开了,只留下罗元明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垂头丧气留在满目疮痍的卷云台上,瞧着下面阶梯上逐渐涌来的人群,欲哭无泪。
...
浮岛玄青殿周遭环廊上,顾绯衣已经被青雨棠拦住了去路。
那妖帝后人气质非凡,端庄典雅,担得上是一笑倾人城,以为天上人。更其容貌之秀美,便是极尽天下文字也难描几分。
却值此间,妖帝后人青雨棠虽是面带微笑,语气温婉平和,可眼神里却又分明带着咄咄逼人的冷冽寒光。
“今日之事有两位前辈在中调和,而奴家亦是不曾将那所谓名节看得十分重要,便答应两位前辈,不再与你多做追究也无妨。可你我之仇,却断然不会就此罢了。”
顾绯衣不答,只冷眼看向青雨棠,任她继续说下去。
“九长老乃是我青莲妖族最后一位前辈长老,更与奴家情同母女,其不慎身染异毒是不假,却终归还有法子救她,不过死些寻常凡人罢了,命不值钱,死便死了,无妨大雅,更何况事出有因,乃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可你开阳圣地的圣主却不由分说,只见得九长老杀了一个寻常凡人,就将其毙于掌下...如此深仇大恨一旦追究起来,莫说姜夔院长与那老道,便是你人族九大圣地所有圣主尽都在此,奴家亦会像你开阳圣地讨个公道。”
“公道?”
顾绯衣凤眸眯起,跟着就冷笑出声。
“只凭你口中所言,我便杀你一百遍也是理所应该!”
“那你尽管可以来试试。”
青雨棠唇含浅笑,施施然一礼便罢,转身离去。
她语气始终平静自若,也似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偏执过错。大抵如她所想,凡人不过草芥,一如其口中所言,死就死了,无妨大雅。可如今世道却不比往常,那些出身俗世的凡人早已抱成一团,乃甚于联合了诸多凡间之人,先有争取所谓人道,要求凡间公开修行之法,逼得诸多人族修士有苦难言,又不敢过度杀生以违天和,方才为了避免那些俗世凡人变本加厉,组织学院建成。而后又有凡间修士为平定恶乱,迫不得已杀了几人,却被众多俗世凡人当作借口,游街闹事,更对其口诛笔伐,最终逼得那人自废修为,郁郁而终。可那次事件,却又并未就此而止,是许久都不曾平定下来,网络民间、茶余饭后,始终围绕此事闹腾不休,便在迫不得已之下,一妖族散修冒着心境蒙尘境界跌落的风险,大开杀戒斩了足足几万人,才终于让那些凡人意识到所谓仙凡有别,变得老实本分了许多。
却也从那之后,就鲜少会有哪个正经修士有胆杀戮俗世凡人,怕的就是引起众怒,在口诛笔伐之下心境蒙尘。
可那妖帝后人青雨棠却显然不在此列。
有人敢说,她就敢杀,对于生命存在毫无敬畏之感,心境稳如磐石。
更何况,凡人不过草芥。
“混蛋!”
顾绯衣咬紧银牙,暗骂一声,方才转身回去弟子房。
...
一夜无话。
而至次日清晨,云泽是在一阵摇晃中被叫醒。
“泽哥?泽哥!”
睁开眼时,云泽第一眼就见到了满脸狐疑的何伟,他正单膝盘在床铺上,眼神古怪地瞧着云泽被纱布完全包裹起来的手脚。
“你这怎么回事儿?谁干的?”
“...没谁,一点儿小事儿。”
云泽清醒过来,而今次也不比往常,是在云开掌控这个身体的时候也能清楚记得所有一切。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什么,而他手脚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云泽全都知晓,却不想多说。
便自从昨夜回来之后,云泽的情绪就始终有些低落。
也或是云开给他带来的刺激,亦或其他种种,云泽自己说不清楚,更想不明白,只是没由来地心里一阵沉重感。
何伟在旁边盯着云泽看了片刻,见他不说,也就不再多问,毕竟求仙问道本来就是险路难行,磕磕绊绊之类常有发生,便不慎一脚踩空坠下无底深渊,也是常态。在这方面,何伟要比云泽更加明白,也更懂得修道之人理应看惯生死无常。便真要遇到前一日还在把酒言欢,却第二日就阴阳相隔之事,何伟也断然不会沉浸其中。
便说做无情也好,冷漠也罢,可世事如此当如是,分毫半点不由人。
而云泽受伤之事,也便就此作罢。
可何伟却又是个喜欢说话、相当外向的家伙,一旦闲了下来就定然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便自洗漱而至早餐时间,何伟一直都是唾沫横飞,一说云泽境界修为之事,二说小狐狸,三说近些时日以来的见闻轶事,四说网络媒体新闻导向,从天上来到地下,从往古而到来今,不管是对是错,没有不能说的,不能聊的。
却他又不止闲话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更交友甚广,且不论情深情浅,便自云泽与他相识以来,就好像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何伟都能遇见熟人,就在饭堂早餐时,也有几个与他相识的新生老生走了过来,与他坐在一起谈天论阔。却何伟说得极多,而唯独还钱一事始终不提,云泽又不好多嘴,生怕拂了何伟面子,便在闲聊时惜字如金,只偶尔迫不得已才勉勉强强陪着笑脸应上一声。
云泽向来不喜这种环境,而若真要找个词来形容这些人,大抵便是魑魅魍魉、乌烟瘴气之类。
可当何伟将云泽介绍出去时,想来也是好于面子,就将云泽夸得有些过分,至少在云泽自己看来是有些过分,但也跟何伟这个圈子所在层次相当符合。而当有人问起云泽手脚伤势时,何伟也是张嘴就来,硬生生是给编了一个云泽大战异兽罢熊的故事出来,说夸张也不太夸张,说不夸张却也相当夸张,毕竟云泽境界修为还是有的,更因昨夜一战就彻底沉淀稳固了下来,再无任何根基虚浮迹象。也正因此,加之何伟口中故事似是而非,就把这群昨日不在学院的一众新生老生唬得晕头转向当了真,而到最后,甚至是连其中几个老生都开始跟着何伟一起喊泽哥。
可云泽也就只是跟着点头赔笑罢了,饭都没能来得及吃上一口。
“好大的威风!独战异兽罢熊?怎么也没拔了熊皮回来,还能卖个好价钱!”
云泽正颇为勉强捧着一个包子送进嘴里的时候,旁边忽的就传来啪的一声,一个新的餐盘就被人拍在旁边,而原本还坐在云泽一侧的何伟也跟着就被来人径直推开,是连同旁边的人也一并遭了秧。
叮了当啷一阵乱响之后,何伟原本也还有些怒气,却猛然瞧见来人之后,就立时偃旗息鼓。
顾绯衣肩抗十字重槊,身后还跟着没太睡醒正哈欠连天的陈子南。她凤眸微迷,扫过众人,威势凛然。而不消多说,顾绯衣眼神中的意味已经相当分明,这些出身俗世也或凡间的几个学员不说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之类的却早已炉火纯青,便当即陪着笑脸,各自找了理由迅速离去。
便连何伟也在其中。
“以后少跟这些人来往,没一个好东西!”
顾绯衣将十字重槊立在一旁,跟着就拉着陈子南在旁落座,嘴上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却之后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便瞄了一眼自从她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抬头、始终把注意力放在包子身上的云泽。
手脚变成这幅模样之后,便连稍许的活动都不能,而吃饭一事,对云泽而言自然也就成了难事。就只一个包子而已,被云泽缠满纱布的双手夹在中间,是废了天大的力气也才终于吃到一口,但更多时候都因牵扯到了伤口,疼痛到肌肉痉挛的程度而无奈失败。
便至此间,云泽已经疼得满头冷汗,唇色都已经开始泛白,也才勉勉强强将那包子吃下小半。
“死要面子活受罪!趴着吃不比吃不着强?!”
顾绯衣心头有气,忍不住嘟囔一声,只看一眼就不再多看,更是直接便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一口就咬下大半,大抵是存了心思要气一气云泽。
但云泽那边紧跟着便就传来咣当一声,不消多说,顾绯衣也知道又是那个费了半天劲都没吃完的包子掉在了餐盘上。
陈子南听见声响,迷迷糊糊抬起脑袋往前面看了一眼。
“听,错了?”
她秀眉轻蹙,却也很快就舒展下来,没再计较这些,跟着就重新趴在桌子上,一脸没精打采的模样,有一口没一口地继续跟那些早餐较劲。
眼见如此,云泽也只得无奈打消了让陈子南帮忙的想法,尤其中间还隔着一个顾绯衣,而小狐狸也早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个包子,正趴在一旁打盹休息。却要小狐狸帮忙也就只能想想,毕竟小家伙就只有爪子,总不能让它嘴里叼着包子来喂自己。
那也着实有些不太现实,更何况狐狸听不懂人话。
可正当云泽已经准备不吃离开的时候,面前却又忽然伸来一只手,将他那个吃了小半的包子抓了起来,递到他的嘴边。
云泽一愣,转头就瞧见顾绯衣头也没回,正脸色不善地用另一只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包子进去,又是一口就咬下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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