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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谢谢,差点小命不保


高未珂下了朝,穿着朝服回承武殿。荣徽阁和承武殿之间有一个春繁亭,琉璃作瓦,玉石作柱,鲛丝为幕,水晶为帘,流光溢彩,极尽奢华。贵人们头顶金冠身穿华服坐在富丽堂皇的亭子里,在高未珂看来,实在是俗不可耐。

刚转至春繁亭,高未珂就加快了脚步,想快点离开这俗气之地。突然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转了脚步,走到亭中。

亭中坐着的是寒婵。她一身樱落色锦裙,正适合她这个年纪,如初生粉荷带着新鲜的水珠,俏皮可爱,头发半挽半散,只别了一支鎏金玫瑰钗,脸上似是施了薄粉,娇艳动人。

寒婵没有起身,只轻笑着,温和柔美,跟她的性格其实是不相符的,仗着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温柔便似她原先就有的。

高未珂觉得这亭子似乎没有往常那么俗了。

“我听宫人说这有座亭子,极尽奢华原本不想来,可她硬是要我过来开开眼。”

高未珂坐下来,“那如今可开眼了?”

“开了啊,”寒婵一挑下巴,凑近高未珂,“殿下不觉得我在这里格外适合吗?衬得我可贵气了。”

穿得这么端庄淑女,没两句话就暴露了本性,果然不是做仪态万千贵女的料。

高未珂被她自恋的样子笑到,心中很诚实地认同她说的话。碧玉桌上摆了一碟精美的糕点。寒婵见高未珂目光转向糕点,便邀他品尝。

“是我做的玫瑰酥,尝尝好不好吃?”

那糕点形似玫瑰,色呈粉红。高未珂尝了一块,味也极香,有玫瑰的芬芳,口感酥脆,真真是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更胜从前了。”

人家都是煮汤烹饪,寒婵偏偏喜欢做一些糕啊糖啊,什么酥饼、蜜饯倒是样样精通,要她学厨艺就开始头疼,寒夫人也不奢求女儿做菜,便由着她去了。

寒婵得意地笑弯了眼睛。

“昭王殿下是站在云端的人,您也更云淡风轻了,我有那么大努力的空间自然是该进步的。”

高未珂抬眼看她,“是进步了,嘴皮子功夫明显长进了。”

寒婵岔开话题:“殿下今日进宫是又来见太皇太后了?”

高未珂说:“其实昨日太皇太后下了旨,留我宫中小住,所以待在宫里。”

“喔——”

寒婵故意拉长了尾音。

“这玫瑰酥殿下若喜欢,我叫人送去承武殿可好?”

高未珂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若有所思,“好。”

片刻,春繁亭外来了人,说是太后召见寒婵。亭中二人皆面呈惊讶之色。寒婵只昨日见过殷太后一次,与殷太后也没什么过节,无缘无故却要召见她,想来没什么好事。

难道是因为高未珂?

据寒婵所知,皇太后殷氏是宁太皇太后的外甥女,殷家是宁家手底下的,因而虽然是宁家的表小姐,在后宫之中却不如姨母宁太后受尊崇,而且新皇也不是她所出,不怎么亲近,反倒是从小在先帝跟前养大的高未珂与这位表姐兼嫂嫂关系更为好。莫非关系好到高未珂与一个女子走得近些也要插手?

等寒婵到了长信殿,悲剧地发现自己猜对了一半。

“久闻寒小姐倾国倾城,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貌美。那日承武殿远远瞧了一眼,便知这传言不虚,今儿个再细看,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殷太后不过三十,却已经是超越年龄的端庄沉稳,气度非凡。

寒婵还是跪在地上。来了好半天,殷太后也不说免礼,一直在绕圈子。合着是顺便折磨她一下呢。

这该死的天家权威!!!

殷太后不厌其烦地打了很久的太极,也不管寒婵跪得膝盖酸软,自顾自地在上首品茶,还跟近侍讨论茶是昭王送来的,昭王自小在先帝和她面前长大感情多么深厚等等。心腹宫女似有些不忍,提醒殷太后下面还跪着个人呢。殷太后这才如梦初醒,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却还是没让人起来。

寒婵在心里疯狂咬牙切齿!

面上一派祥和。

“哀家十五岁入宫为后,彼时昭王年幼,且生母早逝,这上头的几个人都是把昭王捧在心头的,一路看着他长大,如今也是娶妻纳妾的时候了。”

殷太后慢悠悠地说,“按理说,哀家这个兄嫂,不该插手他的后院之事。可他虽说年少有为,因着平定战乱的功绩早早就在外建府,各方送来的美人良家子也是纳为侍妾,毕竟还未及冠,年轻气盛。”

至此顿了一顿,看向寒婵的目光逐渐带了点阴狠,“难免会被些狐媚子勾了去。”

寒婵:······

只一瞬,殷太后又变得端庄和气,以袖遮面饮茶,慢条斯理的样子好像刚才发狠的不是她一样,“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像昭王这样的青年才俊,必是有许多人不自量力地想攀上去。”

寒婵:嗯,是想,怎么着?

“哀家听说皇帝对你也有几分青睐。”殷太后打量着面前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规规矩矩,面不改色地跪在地上,心中也有几分惊讶,不过丝毫没有掐灭她想要这少女死的想法。

“虽然不想让你进昭王府,但哀家也不想让你在宫中舒舒服服地当个淑妃,让你日后有机会威胁到哀家。”

殷太后已经想动手了。面前的人却突然开口:“太后,民女有一事不明白,还请太后指教一二。”

寒婵镇定地开口,毫不畏惧地对上殷太后的目光。

殷太后笑了笑,暂时按捺下来,“说。”

“如太后所言,昭王殿下年少有为,功名显赫,才识与身手都是举朝无二的好,众皇亲贵胄对于他更是打心眼的钦佩。这样一个人,怎么太后就这么认定,他会栽在美人关上?难道太后认为,殿下纵横朝野,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能识不清吗?”

寒婵不急不躁,话中暗藏刀剑,“还是太后,有自己的人在昭王府,怕民女抢了她的风头?”

虽然她和高未珂许久没相见,但对于昭王府的关注一直没落下。高未珂如今没有正妃,也没有侧妃,府中事务是由一位叫陈婉芙的庶妃在打理。

这位庶妃原先是侍奉高未珂的侍女,且,是殷太后拨到高未珂身边的。

一个侍女出身的掌权庶妃,对于殷太后来说既好控制,又可以帮忙递一些昭王府的消息,或者维系殷太后与高未珂。

毕竟,这位年轻的皇太后一来不是宁家嫡女,宁家不大偏着她;二来不是新皇生母,在新皇面前说不上话;三来,皇帝定下的中宫皇后既不姓殷又不姓宁,跟她不是一条心。

前朝、后宫翻来覆去,日后再无皇太后殷氏的立足之地。如果不从高未珂这里下手,殷太后以后就只剩皇太后的名号,再无其他。殷太后还不到三十岁,如何能忍耐空无寂寥的下半生?

再怎么随侍许久,掌王府大权,也经不起新人的打击,尤其是,极其貌美的新人,轻易便能夺去少年郎的目光。如果高未珂身边没有个自己人帮着说话,殷太后在这宫中就算养尊处优,也是夜不能寐,坐立难安。

寒婵心想,以这位殷太后见不得新人笑的处理手段,昭王府被陈婉芙压着的美人应该是不少吧。

殷太后虽然还笑着,眼中却是不耐烦了。

“聪慧是好事,可太过聪慧了,便别怪哀家容不下你。”

一时敛了笑容,不再犹豫,“来人,拖出去斩了。”

两名侍卫进来,暴力地架起寒婵,往长信殿外走。上一次被这样左右拘押也不过几日前,寒婵甚至感受到了一丝熟悉感。

寒婵从容淡定,脸上丝毫不慌的样子让上首的殷太后勃然大怒。

从来要被处死的人都是对上位者苦苦哀求,一副做牛做马也愿意的架势,极大地满足上位者的虚荣心。

一个不过十五上下的小丫头片子,却完全是从容不迫,似乎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模样,落到殷太后眼中无异于是对自己权威的一种挑衅。

殷太后更加绷不住端庄的姿态了,面容几乎扭曲了,恶狠狠地下令:“凌迟!将这罪人凌迟处死!”

不等侍卫应下,长信殿门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皇太后,何以这样生气啊?”

这声音初听和蔼,再听却又觉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宁太皇太后。

殷太后惊愕不已,连忙向前几步行礼:“臣妾参见母后。”

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挡在寒婵面前,示意侍卫们退下。寒婵得了自由,规规矩矩地谢太皇太后恩。

“母后,这······”殷太后不甘心。

“皇太后,哀家是年纪大了,可,不是连眼睛也瞎了。你的打算,和你在昭王府的小动作,哀家不说,不代表哀家不知道。”

太皇太后陡然提高了声音:“更不代表,哀家会放任你乱来!”

殷太后也不顾寒婵在场了,径直认错求饶。虽然她与太皇太后有血缘关系,又是婆媳,但按这老祖宗往日的性子,若惹其发怒,必少不得一番惩罚。

“臣妾怎敢在母后面前如此放肆。母后既然什么都知道,那臣妾的苦,母后能否体谅一二?新主非我所出,又有自己宠信的臣下,保不齐宁氏日后是个什么状况。”

殷太后哀哀切切地诉道,“更何况臣妾只是宁氏的表小姐,等到皇后统领了后宫,臣妾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太后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口气,“皇太后,你失态了。”

她挥了挥衣袖,指着寒婵说:“这个姑娘,哀家带走了,你好好想清楚吧。”

寒婵跟着太皇太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宫女内侍大呼小叫地扶起跌在地上的殷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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