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俞父

俞府，书房

        最后一笔落下，朱红的印章盖上。俞绾月站在俞父的身侧，视线落在他刚写完的那副字上。

        她抿唇一笑，在俞父期待的神情里吐出一句，“甚好。”

        俞父喜滋滋的望着自己刚写的字，点了点头，心下格外满意，“可惜了，若是昨日能写的这般好，还能交给那位，免得总说我不长进。”他话里颇有几分遗憾。

        俞绾月见他这般自信，一向淡然的神情都有些破裂，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里叹道多亏沈家哥哥走的快，否则这样的书法带过去，免不了又是临摹几本字帖。

        止住父亲还想将这幅字挂在书房的动作，见他看过来，俞绾月露出一抹乖乖巧巧的笑，轻声道，“许久未见父亲，这幅字还是让秋语挂到我房里去。”挂在书房就免了，免得友人来访，损了父亲的面子。

        让秋语拿到了房里，挂着还是收着，就是她说了算，想到自己房里一沓的‘墨宝’，俞绾月心下无奈，想着这次就把上次的‘墨宝’换下来吧。

        俞父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笑呵呵的道，“月儿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俞绾月接了过来，交给候在一旁的秋语，“好生收着。”

        秋语俯身应好，将书房的门合上，退了出去。

        俞绾月走到椅子前，转身坐下，望向俞父，“父亲此行可还顺利？”

        俞父正了脸色，沉声道，“前月里送去的信很及时，恰好解了你魏叔的困境。”

        想到好友言语间的对自己的羡慕，俞父脸上的笑意就再也无法止住，忽而，他面色一肃，问道，“只是，你怎会知道那里有一条小径？”

        要知道，那条小径极为隐秘，就是当地的百姓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们忽略了，险些酿成大祸。

        俞父望向乖乖巧巧的闺女，面上一派严肃，心下却想起来自家大哥之前的来信，想到那劳什子状元郎，他心里已经开始碾碎那个小人了，臭不要脸。

        这般想着，俞父本就有些严肃的面容愈发的黑。

        俞绾月倒是不曾想到自家父亲想了这么多，她眨了眨眼睛，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徐徐道来，“父亲忘了？前年里我恰好去过那处，也只是偶然发现的。”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她确实到过那处，只不过没有发现那条被枝叶覆盖的小径罢了。

        想到曾经因这条小径造成的死伤，俞绾月垂眸，眼底似有暗芒划过。

        俞父见她这样说，心中的疑惑自然就消散了，自家女儿每年都会出去游历数月，能发现这个小径就不足为奇了。想到这，他动作一顿，“今年还是冬日里去？”

        俞绾月没想到父亲突然问起了这事，她轻声道，“许是要提前。”见父亲望了过来，她又道，“您知道的，那边已经等了许久，那位的意思是该出来见见了。”

        俞父一愣，佯怒道，“我就知道半路上遇到准没好事。”

        俞绾月笑了笑，凑到他耳侧轻声说了几句，俞父神色一变，再抬头时眸中尽是复杂，只听他叹道，“有时我也不知当年让你在那边长大，是福还是祸。”

        当年圣上初登帝位，百废待兴，边关又有外族侵扰，他有幸得圣上器重，守了几天边关。

        只是女儿年幼，他舍不得将她带去那苦寒之地，思来想去，就只能交给妻子生前的好友代为抚养，谁知边关一守便是五年，昔日会撒娇缠着他买糖葫芦的女儿，已经出落的愈发出色，谈吐间竟还有几分那位的影子。

        再一询问，四书五经早已通读，如今学的是谋略。当时他便冲到那位的家里，还未开口，就让他一句‘你我二人，不必言谢。’堵了回来。

        如今再想来，还是有些愤愤然。

        俞绾月见父亲的面色变了又变，像是回忆，又似愤怒。

        “父亲。”她开口，待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轻声道，“我是欢喜的。”

        不论的得那位教诲，习得谋略，还是得那位成全，一展抱负，我皆是欢喜的。

        我想成为我，而不是冠上谁的姓，成为谁的附庸。

        她的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欢喜与野心。

        俞父大笑出声，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俞绾月有些单薄的肩膀，沉声道，“不愧是我儿。”他声音里的骄傲毫不掩饰。

        俞绾月开口，正欲说些什么，就听门口有道声音响起，“老爷，状元郎前来拜访您。”

        俞父稍顿，笑道，“来的正好。”话虽如此，只是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转头望向俞绾月，语气一瞬间变得极为温和，“近日之事，我已从你大伯的信里知晓。”声音顿了一瞬，俞父又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若不是他方才停了一瞬，俞绾月还真就以为自家父亲心里有数，她弯唇笑了笑，“那就听父亲的。”她笑得乖巧，看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俞父恍恍惚惚之间觉得好似看到了小时候还是个撒娇包的女儿，甜甜的冲着他笑，笑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俞父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动作极轻，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父亲先去见见他。”

        “好”俞绾月应了一声。

        俞父从书房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刻，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不自觉的捏着腰间坠着的玉佩。

        他抬头远眺，面色悲喜难辨，许久，他才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叹了一口气。

        转头又往书房看了一眼，俞父抿了抿唇，才抬腿往前院走去。

        将方才得来的墨宝挂在自己的书房，吩咐秋语将换下来的那副字好生收着，俞绾月托着脸，目光落在了那个锦盒上。

        手放在锦盒上，指尖动了动，她起身，将它放到了书房的暗格处。

        走了出去，远远看见秋语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走来，她立在原地，待秋语走近，才发现是一串糖葫芦。

        颗颗饱满的红色果子，裹上蜜色的糖衣，显得诱人极了。

        俞绾月心头微动，拿起那串糖葫芦，咬了一口，‘咔叽’，酸甜的口感在口中蔓延，比幼时吃得更加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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