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傍晚晋旭抱着自己的搪瓷缸子嗦面。
“你真不吃点菜啊？”华望霖笑着吃菜，看晋旭嗦面下饭，“哎？你以前干什么的这么讲究。”
“个体户。在大学外头卖水果兼职打印。”晋旭慢慢吃完嘴里清淡的面才说。
“你过的不错啊，怪不得这么讲究。”在华望霖的印象中，学校周围的个体户还挺赚钱的，当然还是学校里的挣得更多。
“也不是。”晋旭最后还是勉强将这没什么滋味的汤喝完，去外头接了点热水，将缸子简单洗刷了下收拾好，有些意兴阑珊躺下。
“我以前是工地搬砖的，衣食住行脏乱差都经过，以前过得太埋汰，后来不在工地干了，在学校周围现在孩子都讲究，我想着干净点让大学生吃的放心点。习惯了。”他靠在棉被上，放松脊背，身体随着火车摇晃而摇晃。
“老哥你年纪多大啊？”华望霖的关注点却一下子就歪了，这在工地干活攒够钱成了个体户，这听着年纪就不小的样子，这么说来自己在心机上输给一个大叔还是可以理解的。
“你？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傻。我来的时候刚好三十岁，还不算是老年人，谢谢。”晋旭偏过头去不想看华望霖的傻样，多好看的脸看久了也就那样，一双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俩耳朵，不多不少。
“而且我自己全款买了房，没买车是不想开，有两间铺子几十万存款，定期旅游，定时去孤儿院做义工，现在那些东西也不知道便宜了谁了。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全捐出去。”晋旭颇为感慨的说。
“你这些东西，都是靠你自己？”华望霖这回倒是有点吃惊了，不错啊三十岁这样算是小富即安了。他吃完了饭将还没有吃完的菜收了起来。
“我一个孤儿不靠自己靠谁？”
华望霖眼睛瞪大，他心里有些尴尬，自己这是问道人家伤心处了，不过晋旭竟然是孤儿，自己一个人打拼还是怪可怜的。虽然华望霖不想要承认，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敬佩晋旭的。
“那你还挺厉害的。”华望霖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存款数目，有些酸溜溜地问，“几十年后的个体户都这么挣钱啊？”
“当然不是，我开店就是挣个平时花销，好的时候能攒点钱，不好的时候只够吃喝的，是在工地搬砖打灰挣得多。”
“可我看着新闻里怎么那么多讨账的农民工啊？”
晋旭虽然对于华望霖将食物放在地上的行为表示强烈的反对，但是看在华望霖没在赵总面前拆自己的台，还和自己演戏的份上，愿意多和他说两句。
他转过头认真地说：“有啊，要不着钱的很多，不过也有挣了钱的，比如我，我们一堆人成了个小队，干的多了就知道什么活会拖工资，什么活能干什么不能干，吃几次亏就好了，而且这要你够横够能打，再说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豁的出去。”
“不过我年纪大了之后就不想干了，人家工地喜欢雇大学生。”
“为什么？你们收的钱不是少吗？”
“你没毕业吧？”晋旭笑了笑，不是嘲笑，只是对小辈的一种怜爱的笑。
“没毕业怎么了？！”没毕业吃你家大米了？
“别的我不知道，我们这一行老师傅挣钱比大学生多多了，反正工地里每年211、985、双一流专业的本科生研究生我看多了，谁不是先打灰，工头敢拖大学生的工资，真敢拖老工人的工资试试。孩子都怪可怜的，来的时候都白白嫩嫩的，就和你电视剧里的小生似的，都是挺精神的小伙子，逃跑的时候一个个又胖又黑，工地饭菜重油重盐的，身体不好的还会吃出病来。”
“我也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好再熬下去，这不攒够钱也跑了吗？”
“反正都是干不喜欢的工作，有钱挣不就行了？我听说这个专业很挣钱啊。”华望霖不太理解，既然选了这个专业坚持下去就是了。
“说的倒是轻巧了，你去工地干一天就知道了，人啊比机器还贱，比牛马还皮实。”
晋旭诚恳地说：“等你有了孙子孙女，尽量别让他选这个专业。你当大导演挺好的，咱们那个年代拍戏都不要演技和颜值了，有你这张脸在前头摆着，你孙子孙女一定也丑不到哪里去。起码颜值这一项能打吧？”
华望霖点头，点到一半他突然发现不对。
“为什么是孙子孙女，不是儿子女儿？”华望霖问。
晋旭看他懵逼的样，真是有些可爱。
“你过来点。”晋旭起身对华望霖说，“我悄悄告诉你。”
华望霖皱眉：“有这么神秘吗？”不过他还是听话地靠近了些。
晋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了华望霖个脑瓜蹦！
“你干嘛？！”
华望霖伸手就要反击，晋旭立马将华望霖的手擒住。
“我就是想看看你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浆糊，看来不是，敲起来听着还挺清脆。”晋旭笑嘻嘻地说。
华望霖心中对晋旭的敬佩和可怜彻底消失了！
“你赶紧放开！”华望霖的手被攥得难受，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晋旭去干什么了，手劲这么大。
晋旭低头一看，发现华望霖的双手和手腕都被他捏变色了。
他赶紧放开手。
“抱歉啊，捏核桃捏惯了。”
华望霖揉着自己发红的双手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咳咳咳。”
“你傻啊，现在学，那么多大工程等着要建设，不光是房子的事了，吃几年苦干得好升的快，过上个几年就是老工程师了，反正我要是有儿子我就支持他干，孙子就算了，黄花菜都凉了几轮了，他才去？！晚了。”
“孩子是该吃苦，这倒是没什么，可吃了苦没个相等的回报，那怎么行啊。”
“爸妈要是知道他们辛辛苦苦供孩子上大学，毕业了到了工地，要测绘要打灰要搅合水泥的，心里得多难受。”
“说的也是，我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华望霖本来还有些生气，可是听到晋旭提爸妈，他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
“你是独生子女吗？”晋旭知道他还有个姐姐，不过嘴上还是问。
“不是，我还有个姐姐，我姐是个女强人，搞工商管理的，一天到晚像个女王一样，长的也一般，就和我差不多吧。”
本来还想要好好听华望霖诉说的晋旭：“……”
和你差不多叫长得一般？晋旭想象了下女版华望霖的模样。
恩，也就比刘秘书漂亮个十倍吧。
你眼什么时候瞎的？！
“我活着的时候吧，她就一直说我没出息，学习光花钱也没个进项。她就不一样了，从上大学前就开始理财，她考的是国内top学校，上大学前就挣了一大笔辅导费，毕业的时候自己买了个小公寓，就是那种很火的loft公寓，两层装修得和酒店一样，住宅太贵了她暂时买不起，她说虽然公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是位置好啊，能住就行。她想再攒钱买个住宅，把我们爸妈都接到北京去。”
华望霖说着说着嘴角还带了点笑。
“我爸妈更喜欢我姐，我就是买一送一的那个送一，我车祸没了不知道能赔多少钱，我可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肯定那车全责！我也没在它盲区，根本就是冲着我撞过来的，我正常绿灯过斑马线呢，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天降横祸啊。那司机想跑来着，结果撞到护栏了，车都撞坏了，我死之前听到交警的声音了。肯定能把他给逮住！”
“车还不错，是路虎，应该给车上保险了，我姐有了这笔钱估计能买到想要的房子了，你不知道她放在床边的照片不是她男朋友，是那什么房屋交易网站的新房3d图，说什么每天起来看到就格外有力气。我爸妈也能离开伤心地。我姐应该能照顾好他们吧。”
华望霖斜靠在白色棉被上，斜阳透过小小的窗户打在他脸上，就像是给他上了一层天然的橘色滤镜。
他眼眸低垂，稍稍有些忧郁的模样，让华望霖好看得像是油画中的人物。
“你觉得，你姐能安心买房吗？”再好看也挡不住晋旭说实话。
华望霖恶狠狠地瞪了晋旭一眼。
在晋旭看来就是小奶狗自觉自己很凶狠，实际上只是让人想要多揉两把他炸开的毛。
华望霖偏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很是干脆地说：“可能一两年内不会吧，那时间久了总不能不花吧？我人都没了，钱存着还贬值呢房子好歹还能涨价，买命钱也是钱，我相信我姐不会那么想不开的。”
“再说了，我在这儿也挺好的，有戏拍有钱挣。”
“恩，我也觉得挺好的。”晋旭给他递了张纸。
华望霖伸手接了。
“在你面前哭，太丢人了。”华望霖低着头没看晋旭。
“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反正这里就咱们俩，难兄难弟的，谁也别说谁。”晋旭淡淡地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华望霖猛地抬起头问。
以前他不知道晋旭过去，现在他知道了，要是晋旭没说谎的话，那这么混上来的晋旭还能想要当个好人？真是稀奇了。
这个嘛，就要分开说了，现实的因素当然是因为华望霖是男主，晋旭不至于和人交恶。
但如果华望霖是个自私自利没有底线的人，晋旭也不会这么帮他。
这自然是有感情上的原因的。
晋旭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可能因为你这种大学生，对我来说都是需要照顾的，就像是早晨□□点钟的太阳，本身就很珍贵。”
他没有经历过，没上过高中，没参加过高考，更没上过大学，但他见过很多刚毕业的小孩，他们大多很有干劲，当然不少也和修了佛一样成天想着躺平，有些天真，想法很多。有的腼腆有的喜欢耍宝玩梗，有些安静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有些聒噪得想让人堵上他们的嘴，那应该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闪耀的时候，值得厚爱。
“少用伟人的话夸人，不好听。”华望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翻身背对着晋旭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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