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薛长龄的双臂还缠在燕执的脖颈上，上身贴着燕执的胸膛，整个人有些无措。
她确实没想到，燕执竟然就这样坐起来了。
看来他虽然下身没了直觉，但是腰腹力量还是十分强劲的……
薛长龄心中狂喜，看来燕执的身子还有希望……
“殿下，我要出门一趟。”
燕执无奈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薛长龄这才如梦方醒，有些尴尬地松开了他，将眼前的发丝往耳后别了一下。
薛长龄没怎么听清方才阿褚在外面喊的什么，为缓解尴尬，便又轻声问了一遍，待燕执给她复述了一遍，她登时一惊。
西海郡要起战事了？
燕执心中惊异不亚于她，暗自责怪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一听到军情紧急，便忘了自己是腿脚不便之人，竟然在薛长龄压着他的情况下，就坐起来了。
但燕执仔细瞧了瞧这满脸泪痕的小公主的神情，好像并未对自己产生怀疑，反而还催着自己前去大营中商议军情，才放下心来，唤了阿褚进来伺候。
薛长龄心中震动不已，如今薛徊尚卧病不起，还未前去西海郡巡查，西海郡便爆发了战事，若是凉州城的军队前去西海郡支援，那岂不是给了薛徊可乘之机，等薛徊痊愈之后，拿下一个空壳般的凉州城，就如同探囊取物……
薛长龄看着眼前刚穿好外裳的燕执，急忙裹上披风下了床榻，道：“七爷，凉州城可会增兵支援西海郡？”
燕执从阿褚手中接过大氅，眉眼间显露出些许忧愁之色，道：“可能吧，一切要看父亲的决断。”
薛长龄有些着急，道：“若当真增兵支援西海郡，可一定要防备着些凉州城中的薛徊啊……”
燕执正在系衣带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薛长龄，见她那残留着泪痕的脸上，双颊红晕未褪，一双葡萄般的眸子认真地望着他，似是当真在为他担忧筹谋。
燕执压下心中那种怪异之感，颔首道了句“多谢提醒”，便推着轮椅出了屋门，没入了夜色之中。
薛长龄躺回床榻之上，也没什么心思睡觉，思绪乱的很，一直到了三更才迷迷糊糊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才被碧芜唤醒。
碧芜说，王爷王妃请她去主院，有事情要吩咐。
薛长龄闻言，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梳洗打扮用了两块糕点，便风风火火地往主院赶去，还好她去的不是最晚的，只是正厅之中一如她敬茶那日，几乎整个凉州王府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让她不免有些打怵。
坐在上首的萧王妃手中盘着佛珠，紧闭着双目一言不发，其余女眷和少爷们也不敢出声，薛长龄只乖乖立在三嫂和五嫂身旁不言语，一直到了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才循声看去，便见凉州王燕修与燕执来了。
燕修步子很大，来到上首的位子上入座，摆了摆手让众人不必多礼了，而燕执则十分从容地来到了薛长龄的身旁，见薛长龄扭头看向他，只向她微微颔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薛长龄看燕执脸色苍白，眼底黛青深重，便知他昨夜定然是没歇息好，或者是干脆没睡。
不过看他露出笑意，便知事情应当还挺顺利，可是，为何王爷看起来却愁容满面。
而且，王爷看起来苍老疲惫了许多，没有以前薛长龄见他时，所感受到的那种老当益壮的意气风发……
待婢女上前给燕修斟了茶，燕修仰头饮了一大口，才阴沉着脸，道：“想必大家都知晓了，西凉军队进犯西海郡，昨夜本王已派遣副将萧甫率轻骑营先行，明日，本王携凉州军三万，前往西海郡支援。”
“驻守城中的凉州军军务，交由本王副将厉丰，而府中诸事……”
燕修抬眸看向世子燕绍，道：“阿绍，祖父就交给你了，莫让祖父失望。”
此话一出，屋中之人神态各异，二房的人皆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萧王妃与萧夫人婆媳二人则是一脸喜色，疯狂向燕绍使眼色。
燕绍年纪很轻，容貌俊秀，一听这话急忙上前行礼，道：“孙儿谢祖父信任，定然不负祖父之托。”
燕修点点头让他免礼，又道：“有什么不懂的，便去请教你七叔，若是七叔不在身边，问燕福也可。”
大管家燕福在一旁微笑着躬身行礼，燕执脸上依然是那副春风般的笑意，并未因此产生什么不快。
薛长龄心里却不太痛快，虽说燕绍是世子身份，但是按辈分、按经验，此时将府中事务交给燕执，才是最好的选择吧，怎么就给了燕绍这看起来就像是纨绔子弟的小辈呢？
能管好家吗……
燕修让众人散去之后，二房几个夫人七嘴八舌小声谈论着，避着大房的人往二房的地界走去，薛长龄看她们那神情，便知没说什么好话，可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想与燕执快些回院子，她有好些话想问燕执。
然而此时，却听身后有人在唤了好几声“七叔”。
二人同时转身，便见燕绍快步走上前来，向燕执行礼，道：“侄儿见过七叔。”
燕执笑意深深，向燕绍颔首，道：“世子客气了，不知世子有何事？”
燕绍脸上的笑意比燕执还要深，拱手道：“祖父虽将府中事务交给了侄儿，但侄儿才疏学浅、经验匮乏，有些事情，还需要向七叔请教，还望到时候，七叔能不吝赐教。”
“这是自然。”燕执转动轮椅避开了燕绍的礼，道，“谈不上请教，世子若愿意，可随时来与我商讨。”
燕绍喜色更甚，向燕执又行一礼，便告辞了，薛长龄看不上他那轻狂的样子，但看燕执神色自然并无半点不快，也不屑于去做那挑拨离间的长舌妇，待回到院中，便迫不及待地向燕执询问军情。
燕执并没有瞒着薛长龄的打算，道：“西凉几乎派遣了所有的主力军，陈兵西海城外，随时可能进攻，父亲的意思是，准备一举击溃西凉主力军，最好是能让他们十年内不敢再进犯。”
燕执脸上的笑意散了些，想起父亲那句长长的叹息：
“再过十年，孙辈的孩子们就长大了，咱们燕家后继有人，也就不惧他们西凉了……”
薛长龄紧蹙着眉头，道：“可凉州城若是不留些兵将，难道不怕薛徊突然发难吗？”
“不怕的，放心。”
燕执看起来不想多说，眉眼间虽残存着笑意，但疲惫之气备显，很难得地想要歇息一会，薛长龄立刻将内室让给他，让他好生歇息一会儿。
阿褚跟着进去伺候了，薛长龄想找阿魏，却没见到人，正巧碰上了春嬷嬷。
春嬷嬷一脸喜色地踏进了跨院，看到了薛长龄之后，骄傲地扬起了头，道：“薛监军已经醒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要召见殿下了，殿下可先准备着些，看如何跟薛监军交代。”
薛长龄没想到薛徊病好得这般快，想再问几句，春嬷嬷便不再理睬薛长龄，趾高气扬地在薛长龄面前走过。
薛长龄心里犯了嘀咕，不知道燕执是否知晓薛徊已经苏醒之事，若薛徊当真苏醒了，那凉州军主力一旦离开凉州城，那凉州王府可是有些危险了。
薛长龄心里着急，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差人去寻凉州王，却被告知凉州王已经进军营点兵，午时一过便领兵出发。
薛长龄实在无法，只能在院中等着，快到午时时，燕执终于从屋中出来了。
既是凉州王亲自带兵出征，凉州王府众人自然要到城门口相送，二人上了马车，薛长龄便迫不及待跟燕执说，薛徊已然苏醒之事。
燕执虽然歇息了这一个多时辰，可看起来脸色并没有多好，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并不觉得惊讶，只道：“薛监军就算再想要打击凉州王府，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殿下放心便是。”
薛长龄觉得燕执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也不能不未雨绸缪，现如今凉州需要凉州王的兵权，应当不会对凉州王府出手，可是一旦西海郡得胜，薛徊是能做出卸磨杀驴之事的那种人……
薛长龄看燕执一脸淡然，无论她怎么劝，就是油盐不进，彻底被他磨没了脾气。
罢了，只能先防备着，等得胜之后再说……
凉州王府的马车行进在凉州城的主街道上，两旁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百姓皆是高举着双手，向凉州军送上最诚挚的祝福，祝愿着凉州军凯旋得胜，平安归来。
薛长龄悄悄透过马窗帘瞧着外面的景象，总觉得心惊不已。
京中从未出现过这般情景……
怪不得卫允宪对凉州王府这般忌惮，兵强马壮又很得人心，这就是抵在他喉咙上的一根刺，是他最危险的敌人。
想必各地分封的异姓王，也如凉州城这般差不太多吧……
燕执一直十分安静，薛长龄忍不住扭头看向他，见他眉眼间一片淡然之色，唇角轻轻勾起，一如他往日那副温润神色。
薛长龄心中却长叹不已。
曾经他出征之时，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的待遇，接受过全城百姓的欢呼送别。
可是如今，却只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马车之中，看着旁人纵马上战场……
薛长龄扼腕叹息，也怕伤了他的自尊心，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只默默放下了窗帘，将外面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隔绝了些。
终于来到了城门口，二人随同凉州王府众人下了马车，眼见威猛高大的燕修骑着高头大马，手中高高举着长刀，高声喊道：“凉州军儿郎！随我凉州王！保家卫国！”
城门外所列军队乌压压一片十分壮观，薛长龄根本看不到头，只听到一阵阵震耳欲聋的“保家卫国”的喊声。
凉州军的旗帜高举着，随同凛冽萧索的秋风飘扬不止，高头大马之上的燕修怒喝一声，将长刀收起，驭马之声响起，伴随着划破天际的擂擂战鼓声，凉州军终于开始进发了。
凉州王府的女眷悄悄举起帕子抹眼泪，薛长龄望了一眼几个嫂子，却发现她们眼中并无泪水，只在那里捏着帕子惺惺作态。
只有萧王妃的泪水，看起来还真挚些。
而燕执脸上仍是一副淡淡的笑意，似是对眼前这一切并未感知到似的，察觉到薛长龄在看他，他也回望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
似是安抚，也似是鼓励。
……
兵荒马乱的一日终于过去，黄昏时分的凉州王府，虽然并未少几个人，可总显得萧索异常，屋中薛长龄与燕执正用着晚膳，燕执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可向来多话的薛长龄，此时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薛长龄心里被突然苏醒的薛徊填满了，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该引起燕执的重视，更想着该如何利用这一点与燕执的感情更进一步，没什么心思说话。
这种略显诡异的氛围，被突然闯入的阿褚给打破了。
阿褚看起来焦急又惊恐，上前只草草行了一礼，苦着脸道：“七爷……”
“王爷好像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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